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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那個時代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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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然的成長過程中,陳紅英擔任了很多角色。是媽媽,是朋友,是老師,也是學生。

唐然在小的時候對然媽說過最讓人難過的話是:“我討厭你,我喜歡爸爸。”

因為這句話,然媽難受了很久很久,很長一段時間,每當想起這句話和女兒說這句話時候的表情,然媽都會心痛的不能自已。

中學時,女兒經常和老唐交頭接耳說悄悄話,一看到她就轉身回臥室。

只是因為老師提醒她,她關注後,最近女兒確實經常和一品性有問題還成績差的女同學一塊兒玩,說了一句:然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該好好學習的時候,就好好學習。

唐然說她勢利眼。

高中時,追星追到現場被擠著崴了腳,陳紅英風風火火從廠裡趕回家,看到女兒一瘸一拐的拿著簽名照傻樂,氣不打不出來,直接停了一個月的零花錢。可人家倒好,不在乎這點小錢,還和陳紅英鬧起了脾氣,娘倆一個月沒好好相處,說是她不尊重她,她有喜歡偶像的權利。

然爸可太瞭解這兩人是什麼心態了,他對唐然說:“然然,你要理解媽媽,她在你這個年齡的時候,女孩子,要麼嫁人要麼上學。對你媽媽而言,讀書是唯一跨出農門的機會,她沒有選擇,你懂嗎?所以,不會考慮在我們那個年代看來亂七八糟的這些事兒,沒有條件,也沒有機會。你出生在90初,獨生子女,家裡條件相對好了很多,從小就沒怎麼吃過苦就到現在了,是不能理解爸媽那時候的苦日子的。時代不一樣了,所以,你對媽媽說那些話,我天天在外面跑生意,能理解。可是,媽媽不能啊,她多數時間都在家給你洗衣做飯陪做功課,偶爾去下廠裡,接觸外在資訊的機會就減少了。媽媽也是她那個時代的優秀孩子,八幾年想要考上大學可不容易,她努力把最好的給你,但你還嫌棄她跟不上時代,拒絕溝通,媽媽會難受的,你說呢?”

然後又對然媽說:“然然現在正值青春期,我們做家長的,嘗試理解她。你看,現在好多小孩子鬧離家出走都是輕的,她除了追星這一塊有那麼一點點出格,不是其他各方面都很乖嗎?”

然媽:“高中太關鍵了,怎麼這時候追什麼星啊,考不上好的大學怎麼辦?”

然爸:“你那時候還喜歡誰誰誰呢,不一樣考上大學了。”

說到這兒,然媽就更是火冒三丈:“你還好意思說誰誰誰,我是在心裡默默的喜歡和崇拜,能一樣嗎?還有,你還好意思說,生了然然後我就沒看到過我的磁帶?我的海報和簽名照呢?”

這是兩個人不能提的名字,當年然爸追然媽的時候,看陳紅英天天看海報就跟花痴一樣,還幫她找關係去要了簽名海報,但後面追上了卻悄悄把這些都收撿起來了。

“不知道啊,不是你自己放的嗎?”主打一個死不承認,哪個老公能受得了自家老婆經常看著一簽名照睡覺啊。

見勢不妙,唐順興連忙轉移話題:“說回正題,都年輕過嘛,年輕就該有年輕人的樣子,我覺得然然這樣挺好,不能只讀書,讀成書呆子我看你怎麼辦?”

“遇到問題,我們要疏通,不是堵起來,你都幾十歲的人了,和自己孩子冷什麼戰啊,這樣就不影響學習了?”

然媽:“幾十歲了,是嫌我老了?”

然爸真是哭笑不得:“紅紅,你這重點抓的?等然然高中畢業上了大學,你還是天天到廠裡來吧,不然可能等然然大學畢業,你倆就不是代溝,是鴻溝了。”

然媽又只抓了兩個資訊,紅紅是她們談戀愛會天天出現的愛稱,後來然然長大了,然媽就不允許然爸當著大家這樣叫了,覺得肉麻,後來就經常然媽然媽的,現在老唐這樣一喊她還突然就羞紅了臉。埋著頭,想著剛剛老唐說的讓她過兩年還是回廠裡管著,看來最近外面的傳言也不只是傳言啊。

然媽適時接過話題:“我前幾天去廠裡聽說,最近有個美女天天來廠裡蹭飯啊,怎麼回事?”

然爸略微有點不自在的搓了一下手:“說了你別生氣,一供應商的小姑娘,最近確實來的有點勤,前幾天還給我發了莫名其妙的微信,我已經刪了,你放心。”

“就你這提都不提的心虛樣,我能放心?”

然媽瞭解然爸,這麼多年,全身心都在圍著家裡廠裡轉,但有了小錢了,也難免在糖衣炮彈裡迷失。就像現在,風都吹到她這裡來了。自己不動,總有人來撲,說不定啥時候就有撲成功的,得敲打敲打啊。

“老唐,這幾年,我的精力大多數都在然然身上,感覺我們感情都不像前幾年那麼好了。”

每次,陳紅英一說這話,事情就有點嚴重了,這患得患失的毛病幾年就犯一次。

然爸立刻開啟最高階別的應戰機制。

“別瞎說,我們倆從然然上初中就達成共識的,你主內,我主外。這幾年讓你放棄你的自我提升,一心照顧然然,是委屈了你的。”唐順興是真的感激自家老婆,不是嘴上應承。她除了給自己一個幸福的家,還把然然教的很好。77年恢復高考,86年陳紅英就考上一個專科學校,那時候的大專相當於現在的二本院校。當時的大學生是很吃香的,畢業就可以進工廠,但因為兩人感情好,畢業沒多久就有了唐然。陳紅英看不慣唐順興家裡人帶娃的方式方法,也不願意自己的爸媽一起住,唐順興的工作也有了一些起色,和唐順興一商量,就停薪留職專心在家帶起了唐然,給予她最好的陪伴。

陳紅英淡淡的說:“但是,你看你現在,春風得意小老闆,我就是個煮飯婆,指不定哪天就嫌棄我了。”

40來歲的陳紅英說著說著還撇起了小嘴,感覺滿肚子的不如意。小年輕看到肯定是雞皮疙瘩掉一地,但在唐順興眼裡,40來歲的陳紅英還是很美的,一舉一動,就算不合時宜的小女孩舉動,也是那麼可愛。

想當年追紅紅的時候,他已經20好幾,在那個時代絕對的大齡青年。家裡經常催他和同鄉的去相看一下,他都躲著沒去,甚至連過年都不回家。他堅持說,掙到錢了再成家,其實,就是看不上身邊那些小年輕,總感覺說不上幾句話,用後來的話說就是沒有共同語言。

作為家裡的老大,高中畢業就開始到成都工廠幹活養家,家裡老人也覺得對他虧欠,就隨他了。雖然只是有個高中學歷,但對大學的嚮往,讓他經常沒活的時候去離工廠沒多遠的大學蹭課聽,碰上什麼就聽什麼,也不挑。蹭著蹭著就發現有個人最少的歷史性專業座位最空,並且老師從不點名,於是就打聽了課程表常來聽。

陳紅英在她面前的第一次出現時,對他說:“同學,你坐到我佔的位子了。”

他嗖的一下就站了起來,發現桌子右上角是有一個粉色的水杯,雙手抱拳邊退邊說:“對,對不起,對不起,不,不知道是你,你佔的位子。”

陳紅英被這小夥子逗樂了,自己又不是洪水猛獸,有那麼嚇人嗎。

看他惶恐的樣子,陳紅英反而不好意思了:“同學,你那個系的啊?”

陳紅英第一次坐後排,因為今天有個小作業沒交,不敢坐前排被教授關照,想矇混過關就在後排用水杯佔了個位子。

“我.....我.....”

上課鈴聲響起,緩解了唐順興的尷尬。

臨近下課,唐順興悄悄的從後門溜走了。下次還是選人多的課,站著聽安全。

後來的公共課,又碰到過幾次,陳紅英才知道唐順興是旁聽生,但她一點都沒有流露出輕看他的意思,反而有點點欣賞唐順心這種想讀書的勁兒,甚至把有些筆記借給他抄送,也推薦一下專業相關的書給他,為此,唐順興很感動。

因為陳紅英還是學生,唐順興知道她喜歡什麼就經常帶外面好吃的給她,兩個人漸漸熟悉起來。有一些情愫在兩人心裡展開,但彼此都瞭解以目前的情況,陳紅英家裡就不可能同意,所以誰也沒往前再進一步。

愛情的種子在心裡發了芽,唐順興更加努力的掙錢,學歷沒辦法,財力要突出才行啊。

“你在說些什麼啊,別聽風就是雨哈,不放心就每天到廠裡管管銷售,銷售部老王辭職了,下週就不來了。”

老唐這一說,然媽就納悶了,老王辭職?為什麼啊?每年10多個年薪,還根據當年利潤髮不定額年終獎。

“你讓他受委屈了?”

唐順興可不敢給骨幹臉色:“這一年,我天天看他臉色,誰委屈還真說不好。”

“那咋回事?”

唐順興想了想,說:“聽說有家新廠在挖他,年薪20,利潤分紅10%,預計一年下來30左右。”

跟了老唐10來年的老王也要走了,隊伍不好帶了。但按現在廠裡的情況,一年給老王20個左右已經是極限,再給,自己還沒老王掙的多不說,其他工人不好平衡。要麼集體漲薪,按比例漲了後,老唐一年相當於白乾,所以,也只能讓他走。

陳紅英還是挺詫異的:“哪個廠?現在這行情,能給一銷售經理30,瘋了吧。”

唐順興說:“新廠,是有這可能的,熟手嘛,前期是要砸錢的。”

陳紅英替老王惋惜,不是替唐順興。

老唐是陳紅英見過最不像老闆的老闆,剛開始,手裡就幾個人,夫妻倆又做老闆又做工,對工人就像家人一樣,過年紅包一年比一年多。說是個小廠,其實也就是一個小作坊,老王剛被唐順興領她面前的時候,她以為是童工,小小的個子,一副營養不足的樣子,但眼神清澈堅定,像個能吃苦肯幹的。於是,夫妻倆就帶著他去看貨,去見供貨商,去了解市場。一晃10來年,小王也成了老王,看不上這個作坊,要幹自己的事業去了。

陳紅英:“我前幾年身體不好,給咱們家拖後腿了,這也懶散了好幾年,是該回廠裡工作了。”

唐順興說:“說什麼話呢,你不是在照顧然然嗎,不急不急,廠裡我還應付得來。”

陳紅英在然然小學的時候生了一場病,醫生建議好好養一養,有條件的話,就不要太操勞了。所以,初中開始,廠裡也就偶爾去一下。想兩人剛又然然那兩年,陳紅英也是很拼的,從分配好的單位停薪留職,和唐順興搗騰他的各種小生意。兩人第一次去廣州拿貨,因為價格確實比成都便宜太多,拿的連當晚住宿費都沒,在候車室睡了一晚。

陳紅英:“沒事,然然讀高中,我駕照不也拿了嗎,就每天上午送她去了學校就來廠裡,晚上早點回就好了。”

“不好不好,這樣你太累了。”

“到你那兒就開半個小時,累什麼累啊,你看我現在都胖成什麼樣了,這樣每天跑跑還健康一些。而且然然晚自習下課都9點多了,我每天回來接她回家陪著她做作業就可以了。”

唐順興是糾結過的,這個小廠10來年了,從最初的兩三個人到現在10來個人,還是個作坊,自己每天瞎忙也不知道忙啥,利潤還沒然然管廠裡的時候多:“好啊,現在也確實需要你出山了,很多事情我忙不過來,招過幾個人,也呆不長。本來還想等然然上大學再說,哎。”

“小富則安,老唐,我們這樣挺好,你別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我說過要讓你過好日子的。”他們倆在一起是經過了很多阻撓的,他很感謝陳紅英選擇了他。

“你做到了啊,現在我身邊還有誰比我過的幸福的?我感覺很幸福,老唐,謝謝你。”陳紅英何嘗不感動,唐順興當年為了她,自己扛下了很多壓力,30歲才娶到她。

這個擁抱已經很久不曾有過,老唐每天忙忙碌碌在外面找錢,陳紅英天天圍著唐然轉,生活、學習、心理健康,事無鉅細。

“我愛你,紅紅,從來不曾變過,也不會變,你放心。”

“我知道,老唐,你都是隻做不說的,但以後也要經常說才行,我喜歡聽。”

“好啦好啦,老夫老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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