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盒飯裡突然多了一個雞腿，唐然抬頭就看到一雙清澈明亮的眼。
領導的領導：“韓經理，吃飯啊。”
唐然不知道這位領導究竟幾歲了，大波浪，小高跟，略施粉黛，精緻淡雅。不加班、不穿工作服、手提電腦天天帶回家。
韓茜抽出一張紙巾開啟，席地而坐：“嗯，出來透透氣。”
韓茜，這家店的銷售經理。唐然感覺她永遠在辦公室裡忙碌，很少過問展廳的情況，其它事情好像都交給了展廳經理。
後來才知道，開業在即，廠家一堆事等著她對接。
半個月前，韓茜就注意到了這個叫唐然的女孩偷偷在抹眼淚。聽說她每天第一個來公司，最後一個離開，上午除了擦車就是看資料，下午幫忙上戶。讓自己這麼忙又這麼委屈，心性不錯。
韓茜和唐然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唐然在猶豫中糾結，要不要告訴韓茜公司的情況，和自己被欺負的現狀。
韓茜突然挑了一個排骨出來，上面纏繞著一根長長的頭髮，皺了皺眉：“走，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她幾乎不在公司的食堂吃飯，早晚都在將就，今天懶得有興致，還是得失望。
唐然一臉不可置信，領導的領導請吃飯？什麼情況？
但也沒什麼好矯情的，怎麼能拒絕領導呢？
起身、丟盒飯、擦手、擦嘴，一氣呵成。
看的韓茜都笑了，看來，這新人不像傳言中那麼老實呆板嘛。
中午依然吃的是排骨，那是唐然那幾年吃過最好吃的土豆燒排骨，入味、軟糯。後來，杜若回來她也帶她去過，杜若吃的津津有味，自己卻怎麼也吃不出當年的那個味道。
韓茜看這新人就一直吃，也沒個要聊天的意思：“唐然，我之前看過你的簡歷，財大的？”
“嗯。”
“我川大的。”
什麼意思，這也不是校友啊！
不過川大的進車行，不是鳳毛麟角吧，也屈指可數。
“有沒發現，車行的人普遍學歷不高？”韓茜觀察著唐然的神情，想看看這女孩是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樣。
唐然想著，這都進公司了，領導肯定不是真正的關心學歷上的事兒，是想表達什麼？川大，985啊，我財大211確實也不差。
“是不高。”之前做行政的時候，各崗位招聘要求都寫的大專以上，但實際上，最後也會進一些高中學歷的。
“所以啊，咱們算不算物以稀為貴。”
醍醐灌頂，是啊，自己的優勢是什麼？到這裡來的目的是什麼？一211的，還懼怕這些車都講不明白的？
“嗯，領導，我會努力的。”
那一次吃飯後，唐然和韓茜依然是越級的關係，但碰面會有問好後的相視一笑。
偶會在過了飯點的時間碰到，唐然會接受邀請一起出去吃飯。
邊吃飯邊聊天，看似輕鬆愜意。
只有唐然知道，與其說是聊天，不如說是韓茜對唐然這兩個月的摸底。沒有問車型資料上的內容，就是一些對行業的看法和見解。
有時候韓茜也說一些剛做銷售顧問時候的趣事，韓茜在潛移默化的影響她。
唐然開始有方向的努力，同事教不了的交給百度，公司教不了的交給汽車之家，X展架成了客戶，筆記本上面全是大眾車型和競品的各種資料。
那些白眼、那些排擠、那些冷言冷語，唐然學會了隱形。除了必要的日常工作，給師傅打雜，其它時間都在背誦、默寫和演練。
2個月過去了，她想向公司提出自己可以提前參加考核，但又擔心自己基礎功不紮實，無法獨立接待好客戶，猶豫不決。
轉機出現在了一個週末，兩個領導都沒來，中午該值班的銷售顧問去了辦公室摸魚，沒人在門口值班。劉曉軍就讓唐然在門口站著，有客戶了再叫他們。
一20多歲的女士出現在門口，唐然請她坐下，還倒了水。查了電話號碼，沒人建檔，就去辦公室叫人，卻沒有人願意出去接待。
唐然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很尷尬的對客戶說：“張姐，你好，現在銷售顧問都在忙，我來接待你你看可以嗎？”
客戶也不知道這些流程啊，心想誰接待不是接待啊，於是就對她點了點頭。
唐然很緊張，照本宣科的開始講車，從車頭講到車尾。從POLO講到了桑塔納再到朗逸，主動把公司的優惠政策全給了，客戶很有耐心的聽她講了1個多小時。
最後，買的POLO。
劉曉軍協助她給客戶辦完了交車，上了戶，第一個客戶就這樣稀裡糊塗的送走了。唐然沒有特別的感覺，只是覺得緊張，除了緊張就是緊張，每一步都擔心出錯。
貼膜的時候擔心顏色貼錯，選號的時候擔心輸錯車架號，上戶的時候確認了很多次身份證號，交車的時候點交車資料點了三遍。
一切都沒有問題，沒有投訴，客戶看起來很滿意，緊張的情緒這時候才完全放鬆下來。
雖然車掛在師傅那兒，她沒有提成，但她很開心。
第一臺車順利的賣出去就是這兩個月的答卷，接待中縱然有許多的不如意，但都是經驗不足的問題，可慢慢累積。
硬性的流程上面，可一點也沒出錯，她滿意這樣的自己。
週一大會，韓茜當眾表揚了唐然，並表示如果她想提前轉正，可隨時找展廳經理安排考核。
週二，銷售經理、展廳經理參與了唐然轉正的演練考核，劉曉軍扮演客戶，唐然順利過關。
然後就是日復一日的闖關、修煉。
從轉正的第一個月開始，連續三個月成為單店銷冠。
安生的日子再起波瀾。
展廳經理問唐然知不知道這個客戶是張如雲的，唐然搖頭。
確實不知道啊，客戶一來就說要買桑塔納，問價格。新來的前臺妹妹查了電話號碼，就把客戶安排給了正在排位的唐然。
誰知道，沒談多久，客戶就要訂車。
這種現花兒唐然還是很激動的，立刻就去找展廳經理要合同簽單。結果張如雲就跑出來說那男的是她的客戶，之前在車展的時候接待過。
一看展廳經理這架勢就知道要幫親不幫理了，前臺安排的，證明就算她張如雲車展接待過，也沒建檔留存客戶資訊啊，怎麼判都應該是唐然的。
算了，唐然也不想爭，一個客戶而已。
張如雲那性格，今天這客戶不給她，要鬧翻天。有那時間，不如多接待兩組。直接就把合同給張如雲讓她去籤，還好心的給她說了怎麼給客戶報的價。
展廳經理，從頭到尾和稀泥。
誰想到，一聽說要和張如雲簽單，客戶那兒卻不幹了。
客戶說：“我是在車展看過，但這美女一問三不知，還愛理不理的，我怎麼可能找她買車。”
展廳經理有點尷尬的看著唐然，希望唐然說兩句，張如雲還瞪了她兩眼。
“李哥，這樣的，我們這裡有規定，誰第一次接待就算誰的，小張給你辦是一樣的。”唐然說這個話的時候對張如雲是鄙視的，為了一單，何必啊！
誰料到，客戶也是一狠角色：“那今天我不買了，她那態度以後我售後有問題怎麼辦？我不放心，下次讓我老婆過來找你，我不來，總可以了吧。”
展廳經理一聽這話，哪裡敢讓客戶真的走，出了門還買不買大眾都不知道，還會回來？
於是，笑著對客戶說：“李哥，那就讓小唐給你辦，內部問題我們自己解決。”
客戶不置可否，只看著唐然。
唐然會意：“李哥，身份證給我用一下，我去給你影印，交定金要用的。”
交了定金，唐然回到辦公室，本來熱熱鬧鬧的辦公室瞬間鴉雀無聲。從此，江湖傳言，唐然的銷冠是靠搶客戶搶來的。
晚上開夕會，壓根沒說這事。唐然也不想提，哪想到一愣頭青硬站出來挑事。
“傑哥，今天那客戶明明是雲姐的，怎麼給唐然簽了，要還給我師傅嗎？”說話的是新來一個月的銷售助理，張如雲徒弟楊珊珊。
魏俊傑一個頭兩個大，但她還是決定柿子按軟的捏。
“唐然，你怎麼說。”
“按規定啊。”我說個P啊，這麼明顯的事，你沒長腦子啊。
“這，張如雲，你怎麼說。”
“傑哥，我聽你的。但我覺得不能壞了這種風氣，客戶也承認我先接待過，不能誰會說一點就該誰的吧。”
張如雲手裡玩著筆，微埋著頭也不看大家，滿臉寫著我不在乎但我就看不慣你簽單的樣子。
魏俊傑被她的神態激怒，終於說了句公道話：“也不能這樣說，你確實也沒建卡。”
“那你這樣說我也沒辦法，以後就都搶客戶唄，我不信誰都能把每個客戶的資訊建卡。”
唐然簡直沒眼看這樣的人，她以和這樣的人是隊友為恥。
魏俊傑：“唐然，要不，她要單子，你要錢。”
呵呵，這展廳經理，也快做到頭了吧。都被人騎頭上了還想維護和平？
她之前還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大家對魏俊傑說的話都當耳邊風，也無視他定的那些規矩，事情更安排不下去，經常都是逮著聽話老實的那幾個薅。
這樣的場景，讓她想起一句話：要是你什麼都能原諒，那你經歷的都是活該。
送給他，並祈禱之。
韓茜站門口半天了，聽完了全程才說話：“魏經理，我剛路過就看到你的銷售顧問都要騎你頭上拉屎了，你教導有方啊。”
“不是，茜姐，這個單子有爭議，我們正在解決。”領導很少喊他魏經理。
其它銷售顧問沒有一個敢啃聲，集體裝起了鵪鶉，包括張如雲。
“我沒聾，單子給唐然。”丟下這句話，韓茜提著電腦下班了，都沒多看魏俊傑一眼。那不屑一顧、俯視眾生的感覺，唐然在很多年以後都表示望塵莫及。
剛剛還真的只是路過。
短短1分鐘，她只表達了一個意思：這裡，老孃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