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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應該更麻木些的。”在主教的腳步聲完全消失後，長孫無憂終於從無動於衷的狀態裡走出來。“抱歉，因為我個人的恩怨，可能有些嚇到你了，我本來以為會是其他人來赴約的。”她朝周濤笑笑，但眼裡的疲憊不下於主教。
“老師，我能知道阿爾欽主教的兒子的身上發生什麼了嗎？”在加入誌異局後，誌異局的工作給周濤留下的印象就是文職人員翻翻書、打打字，武裝人員打打怪、找找東西。即使是在他唯一一次參與的行動中，他也沒見過戰士是怎麼死去的。阿爾欽主教這樣一個強健的男人，一個深入瞭解過異常的危險的人，會為了他的兒子崩潰至此，這讓周濤對誌異局的工作感到一絲模糊。
長孫無憂深吸一口氣，這並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抱歉，關於那次事故，站點內大部分人都沒有調查的許可權。但我能告訴你的是，阿爾欽所說大部分是對的。我的上一個助理受站點徵召，經過站點培養，然後，包括我和那位助理在內，我們為了解決一個問題，決定讓他犧牲……我們並不是什麼超級英雄組織，我們只是在人類逃離某些東西時留下來殿後的人，為了讓那些東西放慢腳步，我們有時不得不留下一些人堵住它的嘴……周濤，你現在還有退出的機會，你還沒開始接觸最糟的部分。這一餐，就當作我給你送別吧。”
長孫無憂伸手取來阿爾欽座位上的選單，翻開卻發現阿爾欽在紙頁間夾了一支筆，她在看到這一頁時靜靜的看了很久。
周濤走到長孫無憂身後，看見那選單上有一道菜品被人用筆圈了起來，那線條被一遍遍描深，直到覆蓋在硬紙表面的塑化層也磨穿，直到硬紙被磨通，直到墨跡滲進纖維裡，在這道甜品周邊綻開墨花。再看長孫無憂，已被這一道道筆跡鑿開淚泉。“……抱歉，我失態了……小周，要不要試試這道菜，還蠻好吃的呢。”
“棄土之春”，一塊黃米布丁，覆蓋著龜裂的黑巧克力外殼，在狹窄的裂紋中，隨意的鑽出幾葉碎牛至。用勺子撬開外殼，挖下一小勺帶著牛至的布丁放進嘴裡，青橄欖的酸澀先充斥口腔，爾後才是米布丁的甜味帶著橄欖的回甘取代酸澀的不悅，但牛至的植物氣息依然提醒著鼻腔，酸澀從未遠離，它的美好只是因為我們選擇感受美好。棄土之春，一道不甜的甜品，何以讓阿爾欽如此著迷。
“他一直很喜歡這道菜，有時候我會笑他，年紀輕輕就有這麼滄桑的口味，他也反過來笑我沒有糖就吃不下飯。誰能知道呢？他給我們留下的就只有這些而已……周濤，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離開，你希望朋友們用什麼來回憶你？”長孫無憂的聲音又逐漸低沉下去，自周濤見過她以來，無憂已經走到情緒的最低谷了。
“叮叮～”周濤用勺子敲了敲盤子，“無憂老師，怎麼這麼早就開始考慮給自己立紀念碑啦。我本人可沒有這麼多閒心，就像這盤子吧，我就想做那個發明盤子的人，你們用盤子的時候，偶爾會感慨一下：啊，有盤子真好，發明他的人真是個天才，但絕不知道要從哪把我刨出來；或者有一天有人要罵盤子：盤子，你為什麼不裝滿了來見我？那也絕罵不到我頭上。至於那位英雄，無憂姐，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傳記裡寫上：英雄，愛吃不怎麼甜的甜品。我們只需要記住他為了什麼努力過就行啦。”
廢土之春，不要被困在帶來廢土的災難裡，看看廢土裡孕育了什麼。周濤用誇張的語氣叫來服務生：“服務生快過來，我要給拜師宴加餐啦，今天非把苦瓜臉塞成無憂姐才行呀。”
“噗。”無憂還是沒繃住，“叫樂姐就行了，無憂這個名字太拐彎抹角了。記住，只能在下班後叫我樂姐，上班的時候還是稱職務！”長孫無憂迅速恢復了她萬事無所謂的語氣。“你小子別瞎點，這裡的菜不是誰都吃得了的。”
……
“奇蝦番茄湯、煎小地懶排、音速甜菜沙拉，還有這個冷銀液，樂老師，這一頓是不是斷頭飯啊。”這些菜名絕對不正常，盡是一些沒見過的食材，為什麼不點一些棄土之春這樣的凡人菜啊。
“我看你連蜘蛛絲腺都吃的津津有味，還以為你是奇術界走失的老饕呢。”
周濤一陣乾嘔，蜘蛛腺？那道甜品是蜘蛛腺？怪不得在等上菜時樂姐碰都沒碰那道只動了幾口的廢土之春，還一直看著自己壞笑。長孫無憂遞過來一瓶銀色的飲料，周濤擺擺手，“樂姐，衛生間在哪，我得去洗洗胃。”
“放心，吃不死你，我就是和這一層的經理認識，才帶你來的。對了，那個經理雖然脾氣很好，但是最討厭浪費食物的人，小心別被他抓住了哦。”長孫無憂自顧自切起面前的肉排，還用眼神提醒周濤那位經理的存在。
所幸這些菜品的味道還算正常，周濤逼著自己控制住翻湧的胃液，將自己的那份一點點解決。
一位服務生拿著一個紙袋走過來，並將它遞給無憂，無憂接過紙袋，又揮揮手讓服務生離開了。
“老師，這是什麼？”周濤終於有機會放下手中的刀叉。
“是阿爾欽留下的資料，他讓經理轉交給我。唉，怎麼人越老越磨嘰呢。”長孫無憂撕開封口，裡面是幾張紙，看得出來，在參與和聖裁庭的合作前，那個藥販子的人生沒什麼波瀾。
“老師，那個聖裁庭是什麼組織啊，聽你們聊的內容……不會是邪教吧。”
“要是隻是邪教就好嘍。”長孫無憂一邊看著藥販子的資料，一邊和周濤解釋。
在探索異常的過程中，不免會遇見一些智慧異常實體留下的痕跡，甚至它們本身。一部分人在感受到“神力”後就會開始信仰這些異常實體，甚至試圖損害人類來呼喚“神”。
聖裁庭就是信仰“血日”的宗教組織，最早的信徒出現在宋朝。由於一些宗教儀式違反人倫，歷朝的官方異學組織都在試圖圍剿聖裁庭，但一到災荒之年，“血日”的“神蹟”就會復現，所以古異學學者推測“血日”是一個有敵意的智慧異常實體。
經過不懈努力，誌異局與其他異常研究組織收容了“血日”。在這之後，一部分聖裁庭教徒離開了聖裁庭，一部分被我們收編，不過大部分信徒宣稱我們所收容的只是一個偽神，並且收縮了組織。不過我們和聖裁庭高層達成協議，只要不讓異常的資訊擴散，我們就允許他們傳教。
聖裁庭自古以來就收藏有大量異常實體召喚奇術和生物改造奇術，無論他們是否認識罪犯，他們總能認出他使用的奇術流派，何況罪犯使用的奇術與聖裁庭已消失的激進派“登龍”的奇術很類似，我才決定和聖裁庭交換資訊。只是沒想到他們派了個熟人來。
“快吃吧，吃完這頓我們的假期就結束了，周助理。”長孫無憂收起檔案，對周濤一笑，又繼續享受她的“奇異美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