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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前,林睿偶然路過天橋,看到一個衣衫襤褸、頭髮花白的老者,面前擺著一個八卦影象,上書一副對聯:
占卦問卜,盡計人間禍福;
推算擇日,遴選世間黃道。
當時林睿剛從體彩店出來,兜裡還有不到三十塊錢,因太想得知自己能不能中獎,所以稍微猶豫了一下之後,便給老頭扔了二十塊錢,讓他幫忙算算自己到底什麼時候發財。
老頭看了一眼林睿的四方臉闊葉眉,衝著他暗暗點頭,但笑不語,只是指著身邊一個已經包漿的籤筒,示意他搖個籤。
林睿211畢業,原本也算是堅定的馬克思主義信仰者,但遭不住這幾年混得實在太慘,此時已經徹底滑向了宿命論的深淵。
所以,林睿急忙拿起了那籤筒,心中莫名地有些緊張,忐忑不安地搖了十幾下後,終於掉出來一根籤。
林睿撿起來一看,只見上面寫了四句籤語:
愁眉思慮漸時開,啟出雲宵喜日來;
宛如糞土一塊玉,良工一舉出塵埃。
看到這籤語,林睿心中大喜,急忙遞給老者,道:
“大爺,這籤何解?”
那大爺一看,眉毛一挑,頓時來了精神:
“小夥子,不得了了啊,這可是上上籤,暗示你的劫數已經渡完,而今飛騰之兆已現,良工舉玉跨鳳乘鸞之日,就在眼前。”
林睿聽了此話,心情大好,把身上所有的錢都掏出來給了老者。
老者見他如此大方,便衝他微微一笑,提醒了他一句:
“小夥子,這是觀音廟的籤語。來日若真應驗了,別忘了去廟裡上個香。”
林睿急忙點頭答應,然後滿心歡喜地走了。
但接下來了的幾天,林睿買的彩票依舊毫無動靜,所以他又開始緬懷起馬克思來了,深覺唯物主義誠不我欺。
然而沒料,就在他對這所謂“封建迷信”感到失望的時候,上天給他開了這麼大一個玩笑……
現在,林睿還完了貸款,心中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觀音廟還願。
於是,領了彩票當天下午,林睿就在附近找了個觀音廟,買了一百多塊錢的香火紙錢,專程到廟裡給觀世音菩薩拜了一下,拜完之後,林睿又往功德箱裡豪氣地塞了五百塊錢。
從觀音廟回來,天已擦黑。
林睿覺得這些時日以來,自己過得實在是太苦太難太憋屈了,前些時日,他連吃米線都不敢加雞蛋,低於5Km的地方都不敢坐公交。
而今,既然中了獎,無論如何,得先犒勞一下自己再說。
所以,林睿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到雲城最熱鬧的街道走了一圈。
傍晚時分,繁華的夜幕和流動的燈火交融在一起,熙攘的人群和擁堵的車流塞成一團,城市像一個定格的畫面,在他面前麻木地運轉。
他找了一家小館子,坐了進去,然後放開了手腳,看到什麼喜歡的菜品,不看價格全都點上,他甚至還點了一瓶瀘州老窖。
半個多小時後,林睿腹中撐得跟個氣球一樣。
但眼前一大桌東西,他實際只吃了一點點。
本來,他是可以直接結賬走人的,不過可能是節儉慣了,看到那麼多東西被浪費,還是有些於心不忍,便讓服務員幫忙打了包。
結賬的時候,林睿以為,他點了一大桌菜,起碼要幾千塊錢了,心裡做好了大出血的準備,但當老闆把賬單給他看了一眼,一共才不到800塊錢的時候,林睿卻大感意外。
世道艱難,看來,這些滿大街的商家,也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掙錢。
提著打包的東西,林睿慢悠悠往自己那個城中村的小單間走去。
春寒料峭,街上感覺還是有點兒冷,林睿身上的衣服,顯得十分單薄而寒酸。
事實上,這一個多月以來,林睿身上一直穿的都是一件很破很舊的黑色夾克加一件長袖T恤。
雖然前段時間做家教和搞代駕讓他賺了點錢,他也不是買不起新衣服,但看著那些動輒上百元的衣服,他卻始終捨不得花這個錢。
但現在不一樣了,幾百塊對他來說,不過是個小錢。
所以,林睿順著街道走了一段之後,看到一家男裝店,便不假思索地走了進去。
一進店,那導購員小姐姐,看了一眼林睿身上的衣著,頓時便皺起了眉頭,似乎不太相信林睿這樣的人買得起她們店裡的東西。
林睿對遭人冷眼這種事,早就習慣成自然了,所以當下並不在意,徑直朝著賣羽絨服的地方走了過去。
那小姐姐見狀,不知是出於善意還是鄙夷,有些畫蛇添足地提醒林睿道:
“先生,我們這邊有斷碼清倉打折的衣服賣,你要不要看看?”
林睿一聽,心中有些不悅,便衝著她道:
“我就看全新的,不行嗎?”
那小姐姐稍微一愣,隨即道:
“可以的先生,不過這邊的衣服我們是不打折的。”
林睿一聽,越發不高興了,這特麼不是狗眼看人的意思嗎?
想著,林睿立馬扭頭冷冷瞪了導購小姐一眼,面無表情道:
“誰特麼讓你打折了?!你要沒事幹就一邊候著去,別跟著我。”
那導購小姐可能是被林睿這麼一吼,愣了一愣,瞬間漲紅了臉,委屈巴巴地翹著小嘴,不敢說話了。
但可能是因為店裡有要求,必須跟著顧客,所以,即使被林睿吼了一頓,卻依舊低著頭像個鬼似的,繼續跟著林睿。
林睿見她賴著不走,也沒啥辦法,隨便試了兩件看起來很不錯的羽絨服,然後便遞給她,道:
“幫我包起來。”
那小姐姐似乎有點不敢相信,見林睿這麼大方,臉上急忙展現出一個甜甜的微笑,衝著林睿微微躬了一下身子,道:
“好的先生,請稍等。”
等那導購小姐打包好之後,林睿又對她道:
“再給我挑兩條商務休閒褲,檔次高點兒,不要花裡胡哨的那種。”
導購小姐再次吃了一驚。
要知道,這店裡的東西都不便宜,僅僅那兩件羽絨服,售價就五千多了,在雲城這地方,雖然也有不少不缺錢的人,但動輒就花大幾千塊錢買衣服的人,還是不多見的。
又看林睿這模樣,怎麼都覺得,他不像是有錢人。
於是,想了想之後,小姐姐還是壯著膽子道:
“先生,要不您還是先把這衣服的款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