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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彥老弟，電話！”良子在辦公室裡笑嘻嘻的朝窗戶外面喊道。
用腳尖碾滅剛抽了兩口的菸蒂，我轉身走進身後的大樓，正門大廳兩邊各有一個豎牌，左邊是“省地質礦物局”，右邊為“省地質礦物研究院”。
剛踏進辦公室的門，就看到良子那副讓人全身都起雞皮疙瘩的嘴臉。良子全名龔良，是北方人，以前是特種兵，個頭有一米八，而立之年的他四方臉配著小平頭，頭髮短得直逼腦門。我慢慢走過去皺著眉頭盯了他一眼：
“我說龔大哥，你能不能收起你那張門神臉，別人不知道還以為你有毛病！”
“別扯，好像真有急事！還有啊，別老叫我大哥，別忘了你才比我小兩歲！”良子已經收回了剛才的傻笑，左手拿著電話筒遞了過來，我遞給龔良一根菸，龔良又拉回剛才的笑臉走出了辦公室。
“您好，我是彥風……”電話另一頭很急促，話未說完，就聽見是大伯的聲音：
“侄兒，你小姑回來了！”我腦袋一嗡，什麼也沒問，立刻掛了電話，拿起風衣和車鑰匙飛奔出去，在門口差點跟良子撞一滿懷。
“啥事這麼急？”
“給我請個假，我回趟老家，回頭電話再跟你講！”我邊說邊往車門跑去。
‘地無三里平，天無三日晴’是雲貴高原的形象代言，雖然是春暖花開的時節，但絲絲涼意並未退去，車外飄著小雨，我一腳油門直接上了高速。
省城離萬江路程太遠，我把車停在服務區休息了片刻，然後順便上個廁所再繼續趕路。平日裡，高速服務區車來車往，很多人都會在此停車休息，而今天這裡卻非常冷清，我關上車門抬頭望去，頭頂烏雲密佈，讓周圍變得異常詭異。
我是無神論者，也沒有想太多，徑直往洗手間走去，進洗手間才發現，這裡的廁所居然沒有小便池，裡面唯一的窗戶也是關上的，也不知道是誰這麼缺德，我順手將它推了開來。窗外一陣涼風直逼腦門，灌進領口，讓我全身打了個冷顫，急忙找了個蹲位完事後快步往外面走去。說來運氣也真背，快到出口的地方，右邊牆壁上只有一面禮儀鏡，洗手池的水龍頭歪在一旁，看樣子是壞的。
禮儀鏡的右上角玻璃已經開了口，感覺馬上就要掉下來，這裡的通道比較狹窄，光線也相對暗些，心裡抱怨道，這個服務區也是不是該維修一下了。突然，那塊顯眼的鏡角里一個影子閃過。
不知是走得太快沒看清，還是光線太暗出現了錯覺，我驚恐的向左邊掃了一眼，原來是一個標誌——女廁！還未平靜的心再次提了上來，剛剛進去的時候自己明明看得很清楚男女，怎麼又會變成女廁，不過幸好沒有別人，要不然就出糗出大了。慶幸之餘，但剛才的驚愕還未退去，我急忙跑出通道，關上車門繼續往回趕。
望著玻璃外面遠處的天空，心裡估算還有兩小時就能到市區了，除了剛剛的餘悸，我還是想起了小姑：
其實小姑只比我大七歲，是爺爺在萬江汞礦的礦區撿來的，爺爺是個老礦工，人有‘礦老爹’之稱，礦老爹撿到小姑時，小姑被裝在一個工地常用的爛竹簍裡，竹簍裡面只有一張紙片寫著一個日期。後來礦老爹拿它當小姑的生辰八字，那時的小姑脖子上掛了一個形狀奇特的玉佩，就給她取名為彥小玉。
歷史研究生畢業後，小姑一直在省科考隊裡上班，因為兩人工作離得不遠，我倆一起租了一套房子住一起，週末幾乎都是窩在沙發上追劇，妥妥的大齡剩男剩女。兩年前的事既打破了原有的生活，也讓我發覺了自己一直對小姑的依賴。
雖然只開了四個多小時，但感覺時間已經過了幾個世紀，我把車慢慢駛入市區的第一醫院。關上車門，遠遠就看到六叔已經站在醫院門口，記得從兩年前，六叔把一張條子交到我手裡後，我就一直沒有見過他。那張紙條是父親留給他的，上面寫著短短的幾句話：老六，把存摺交給印生，我一定把小玉帶回來。
後來我回到省城，聯絡了所有能幫得上忙的人，其中包括父親的知己王叔，他倆以前是萬江汞礦的同事，九十年代初，國內興起自主創業，再加上王叔家中鉅變，他就離職南漂了，不過他和父親一直有來往，關係不減當年。
經過王叔的講述，事情有些許眉目，他說父親去找過他，不可思議的是，他是和小姑一起去的，還託王叔幫忙買了很多東西，後來就一直沒有聯絡了，最後在電話裡囑咐我不要著急，如果有什麼事要幫忙的話，就聯絡他。
見了六叔後，也沒有太多的言語，就直奔小姑的病房。小姑在一個獨立病房裡躺著未醒，眉宇間很是不安，似乎在閉著眼睛看著我。
伯孃和三姑在一旁照料，經過三姑的講述，我才瞭解到，小姑應該是今天早上回來的，鄰居看到小姑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她雙目無神的趴在門口拍我們家的門，嘴裡一直唸叨‘二哥不要丟下我’。
大伯換了金條後有了筆錢，新家落戶以後，就搬了出去，我一直呆在省城沒有回來，家裡當然沒人住，後來鄰居找到三姑，才把小姑送到醫院。到了醫院，小姑還是那樣目光呆滯，醫生說可能是驚嚇過度，還有睡眠嚴重不足，打了一針鎮定劑，才慢慢睡去，加上體力不支，現在還吊著鹽水。
六叔在我門口叫上伯孃和三姑，他們出去後關上了門，六叔的用意我心裡明白，他也知道我和小姑以前幾乎形影不離，久別重逢，會有太多思念。
窗外雨過天晴，病房的光線變得太強，甚至有點刺眼，我試著將窗簾拉上一大半，周圍比之前暗了許多，小姑額頭的皺紋也立刻消去。我在想她會不會突然坐起，跟往常一樣和我講一些俏皮話，最近我的腦袋總是不聽使喚，經常會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看著消瘦的小姑，我心裡酸到極處，想仰頭看著天花板，儘量不讓眼眶裡的淚珠滾下來。就在抬頭的一瞬間，我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此時的天花板上居然貼著一張巨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