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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零下世紀(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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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冥在雪族的祭祀大典上, 見到了卡戎。
原本灰撲撲的可憐小啞巴,此刻換上乾淨雪白的祭祀袍,滿載一身風雪, 立於莊嚴厚重的祭臺前。
身形筆挺地站在高處,僅是看背影, 可見孤傲如松如梅, 又似蓮聖潔不可侵犯,氣質也於前日他見到的那人天差地別, 可卡戎還是那個模樣。
只是對方的脖子上空空的,並沒有繫著他的金色圍巾,這讓他有點失落。
但陸冥的視線依舊如實質一樣地穿過祭臺, 一眨不眨地落在他身上。
對方似有所覺地看了這個方向, 剛好對上陸冥的視線, 很快冷漠地移開視線,重新看向祭臺, 彷彿沒看到陸冥, 或者看到了,也裝作沒看到。
陸冥捏了捏卡戎給他的錢袋, 只是這一走神,便被人踢了腳彎處, 而失力重重地跪在冷硬的冰面上。
他回過頭,看守的人用眼神警告了削了他一眼。
陸冥抿著唇收回視線,想要站起來,但是……
“愚蠢的外來人,也別忘了你們現在也是個罪人,而他因為罪孽深重,已經洗罪近百次了,才沒讓他的災厄繼續影響聖潔的雪城。”青年繼續道:“大祭司是最接近神的傳遞者,他的神諭便是洗罪,雖然過程有些痛苦,但卻是他們的恩賜。”
陸冥捕捉到一個字眼,不解地問:“又?什麼意思?”
陸冥再沒挪開視線,心中直覺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大祭司來了,要開始祭祀了,願雪神眷顧我們!”
陸冥沒興趣聽這些神神叨叨的鬼話,專注地眺望祭臺。
陸冥半抬眸,只見一個穿著白袍的年長者,緩緩走向祭祀臺,而卡戎的身上不知何時纏上了鐵鎖,被困在了祭臺的一個石柱上。
沒有人比他更厭惡“災厄”、“邪祟”、“怪物”等字眼了,被當成這些排擠虐待,還要被當成至高的榮譽和獎賞,更是天大的笑話。
大祭司拖曳著長袍上了祭臺,到了卡戎的身旁。
但是下一刻突然肅靜,所幸旁邊看守他的人像是無聊,對著他冷淡解釋:“是雪族大祭司。”
他害怕抗拒這個副本里卡戎的真實身份,強烈的直覺讓他眉頭緊鎖,心頭不安悸動。
看守的人按住了他的肩膀, 壓低聲音惡意道:“誰準你這個低賤的犯人起來了, 就跪在這兒直到祭祀結束,給我好好贖罪。”
“是罪人。”雪族青年怨毒地看向祭臺,極致嫌惡地說,“他啊,是雪族的汙點,是被神都拋棄的災厄,他的罪行罊竹難書,雪神刻的冰雕因他而碎,祈福也因他的出現,直接變成災難,他還殺死了上任的祭祀長,也是怪物,殺不死的邪祟。”
陸冥低垂著頭, 看著自己單薄的祭祀服壓在腳下形成的褶皺,神色變得暗沉。
但是黑卡悄悄爬到他的手背,用爪子弄開了他的手,阻止他自我傷害的行為。
“大祭司又要開始洗罪了。”雪族青年似乎很期待,語氣都變得雀躍起來。
陸冥順手碰了碰黑卡,安撫地捏了它的爪子,讓它別擔心。
陸冥藏在雪袍裡的手曲起,握緊拳頭,尖利的指甲陷入掌心,所有情緒都隱沒在垂下的眼眸裡。
一路被押送到祭祀大典,可他在茫茫人海里,沒看到其他玩家,看樣子每個人都分開在不同的地方,畢竟這個祭祀場所非常繁瑣,除了有冰雪搭建的祭祀臺,周圍還有數不盡的祈福臺和白得透明的雪族。
嘈雜歡鬧聲聲入耳,想仔細捕捉一句完整的資訊其實有些難,陸冥只能感受刺入到骨髓裡的寒意,僵直了身子。
他偏過臉,問身邊的雪族青年:“那個被鎖在石柱上的人是誰?”
每個副本,他所見到的卡戎,幾乎副本牽制,甚至可以說是被遊戲針對控制著,根本沒有什麼好的下場。
周圍的竊竊私語逐漸變成對罪人的討伐,彷彿都把自己當成高貴聖潔的使者,對著祭臺上的卡戎指指點點。
“就是他,讓冰島陷落,雪山崩塌,災厄連連。”
“這種怪物就不該活著,能活著還是雪神大人的恩典。”
“沒錯,殺死上任祭祀,還冒犯了死神大人,卻還能苟活於世,真是噁心至極。”
“希望大祭司這次能重洗他,反正他也不會死,要不然又將厄運帶給我們可就糟了。”
大祭司例行跟地下的雪族打招呼,示意他們安靜,然後才開始歌頌那個未露面的神,細數卡戎的罪行,“偉大的雪神告訴我,雪族想要安寧,必須洗脫這個禍端的罪行,他是不可磨滅的劫難,那就只能想辦法壓制,而獻祭洗罪是對他最好的懲罰……”
陸冥本來聽那些議論聲就很煩躁了,卻沒想到這祭祀還花裡胡哨,跟傳銷似的。
陸冥只洗罪是怎麼一個洗法。
祭臺上的卡戎看起來不太對勁,除了剛開始沒被捆住時的冷漠一瞥,到如今被鎖在柱子上沒有一絲情緒,淡漠得彷彿一個假人,和他先前見到的小啞巴完全不同。
小啞巴看他的目光是熟悉的,彷彿能洞察一切,而眼前的卡戎很假很縹緲,會讓人覺得很壓抑。
對,就是壓抑,喘不過氣一樣,彷彿隨時會爆發,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強烈的不安縈繞著他。
雪越下越大,迷亂了視線。
大祭司終於講完一切,準備洗罪了,他說:“接下來開始洗罪,洗完罪可以祈福,歡慶盛典,喜迎雪神祭降臨賜福!”
底下的雪族立刻沸騰歡呼。
陸冥眨了眨眼睛,抖落一睫毛的細雪。
而大祭司說完,繞到捆住卡戎的柱子後面,不知道動了什麼開關,只聽一聲巨大的重物推開的聲音。
陸冥的瞳孔隨之震動,裡面映出祭臺裡的真正模樣。
祭臺的中央是一個凹形荊棘冰刃,踏進去就是鮮血淋漓的場面。
然而陸冥根本來不及反應,大祭司直接拉扯著卡戎身上的鎖鏈,把站在邊緣的卡戎推進去。
陸冥藏在袖子裡的右手無意識地拿起本命武器,那塊升級過的紅磚塊,眼裡殺氣漸漸升騰。
前幾次通關前,卡戎死前的樣子歷歷在目。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他,他做錯了什麼?
陸冥的眼睛漸漸暗紅,祭祀結束了,原本看守陸冥的雪族青年也放任他不管了,而大祭司被人簇擁地去遠處祈福。
四周突然變空了,也變冷了。
陸冥踉蹌地起身,腿麻得有些控制不住平衡,跌跌撞撞地爬上了祭祀臺。
被裡面的豔紅刺激得有些瑟縮地跌坐在祭祀臺邊緣。
卡戎踩在冰刃上,身上纏著荊棘,不在意地擦了擦臉上的血跡,陌生地回望上方的人。
陸冥俯下`身,無聲地朝著卡戎伸出手。
卡戎站著沒動,任由身上的傷口淌血,染紅冰刃和暗黑荊棘。
他啞聲開口:“我死不了,你是來救我還是害我的。”
陸冥伸出去的手觸碰到邊緣的冰刃,割破了一道口子,一點豔紅滴落到卡戎的臉上。
卡戎滿眼寫著戒備和不信任,遲遲不抓住陸冥的手,警惕地縮在危險的深淵裡。
陸冥可以確定這個卡戎和之前的小啞巴是不一樣的,但是一個副本怎麼可能有兩個卡戎的化身,那麼很可能這個副本的卡戎是雙重人格,可是就算人格分裂,也很少見一個能說話,一個是啞巴。
不管什麼原因,真正讓他揪心的是卡戎這副倔強的樣子,彷彿就是曾經的自己。
“我來救你的。”陸冥露出無害的笑,循循善誘,“你沒有罪,也不該受這些懲罰。”
我不信你,除非……”卡戎頓了頓,沉吟,“除非你下來替我受著。”
陸冥收回手,緩緩站起身,忽而退了兩步。
卡戎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自嘲又譏諷地扯了一下嘴角。
然而下一刻,他突然瞪大眼睛,琥珀色的瞳仁是陸冥毫不猶豫跳入祭臺的身影。
電光石火間,卡戎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往前一步接住了陸冥,竭力不讓他受到一點傷害。
陸冥顯然也沒料到對方會接住他,怔愣了一瞬,“現在你信我嗎?”
卡戎沒說話。
陸冥沉默地審視卡戎,試探問:“變回小啞巴了?”
卡戎這才點了點頭。
“黑卡,出來,拉我們上去。”陸冥突然垂下頭叫喚了一聲。
只見一隻大黑蜘蛛跳出來,吐出一張結實的網,拉住了二人,將他們弄上祭祀臺。
黑卡親暱地跳到陸冥的肩膀上邀功,還不忘吐出蛛絲給卡戎包紮傷口。
風雪還是很大,他們互相依偎著,於雪中白頭。
這次陸冥是真的想拉他出深淵,不是這個祭祀臺洗罪的荊棘深淵,而是這個副本世界,他想帶卡戎逃出去。
他不想一次又一次關閉副本世界,看卡戎被困死在裂縫裡。
每一次對方都溫柔成全他的歸路,他也想拉一把卡戎,帶他走出這個灰暗的深淵。
陸冥回過神,用袖子擦了擦卡戎的臉,問:“我送你的圍巾呢?”
小啞巴卡戎指著一個方向,比劃了一下,彷彿再說落在那兒了。
“知道了,下次要戴上,不能嫌醜。”
卡戎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變成小啞巴的卡戎真的很溫順乖巧。
陸冥拂過他發上的雪,輕輕地碰了碰那對漂亮的精靈耳,低聲道:“不是讓你打不過就跑,怎麼還讓人逮住欺負了。”
卡戎咬著薄唇安靜聽著數落,滿眼都是陸冥,還盛著難以言說的深情和秘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