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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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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程曼爾以為他嫌她動作笨拙拖沓, 聽話放下茶具,坐回原座。

孟昭延掃過眼前色相尚可的菜式,咳了聲:“怎麼不吃?不合口味?”

“不是……”她執筷, 一派他講什麼便聽什麼的乖巧模樣, “這邊窮山惡水的, 菜式肯定不及你廚師做得精緻美味。”

程曼爾挑開牛肉粒表面的彩椒, 夾了一塊到嘴裡,擰了眉,“怎麼選的這家客棧?這都是裝修看著好看,賺遊客錢的,做的菜是說難吃也不難吃, 但和好吃肯定搭不上邊。”

她不好意思把嘴裡硬得跟橡皮糖一樣的牛肉粒吐出來, 硬生生吞了。

男人神色平平,把程曼爾舀給他的半碗湯放到她面前。

她嚐了口,自覺這裡的廚師是真比不上鬱哲的手藝, 挑剔道:“有點腥,裡頭的魚沒處理好, 味道也鹹了點。”

碗裡又多了塊香芋排骨,程曼爾給面地咬了口, 為難地抿唇:“芋頭……夾、夾生……”

孟昭延當即摁響了手邊的傳喚鈴,門口卻湧進來數人。

程曼爾瞬間連呼吸都不敢太張狂了。

“這麼難吃的東西,”眼見一碟又一碟的菜被端走,男人逐字逐句,有些咬牙的意味:“拿去餵狗吧。”

她眼神期盼,明亮得有如夜色下搖綴的星星點點。

“為什麼?”程曼爾猶疑道, “也不是不能吃……”

“喂、餵狗?狗吃?”廚師先生進來時半躬著身,中國人的臉,出口的中文卻不太流利,“狗不吃的,已經,我盡力、教……”

這些菜吃個半飽還是可以的,都撤下去未免有些浪費。

jiao?叫?什麼玩意,一家中式風客棧,怎麼會招一個連中文都不太流利的廚師。

“對,我小時候認識的一個哥哥。”程曼爾唇角半揚,“這兩天一直都在他那蹭飯,肯定比不上你吃慣的,但也一定比剛剛那些菜好吃。”

先進來的是阿明, 後進來的是三位神色各異的店員,廚師被可憐地擠到最後, 還忙著把廚師帽扶正。

而且她總算察覺出今天的菜式哪裡怪了, 都是些簡單小炒與蒸菜,沒有複雜炫技的大菜。可孟昭延既包下整間客棧,肯定不能只用這些來招待。

“我還以為程小姐在這世上已經無牽無掛,所以才說得出魚死網破這種話,原來不是。”

掩上門,室內恢復靜寂,程曼爾長睫上掀,眨了眨,小心翼翼地試探:“孟先生,這家客棧再做估計就那樣了,如果你不介意,我帶你去我一個朋友家的飯館嚐嚐,他手藝比剛剛那個廚師好多了。”

阿明手忙腳亂把人帶走前,程曼爾愣是分辨不清最後一個字是什麼。

她曾看過他世界燈燭輝煌,月亮也許願意親臨她世界,照亮一部分的黯淡無光。

“孟先生,真、真的都撤走嗎?”

未成想,和她有一樣遲疑的,是阿明。

雖知孟昭延進那些不夠敞亮大氣的小店會有點委屈,可那是她過去的一部分,或許如今,能大大方方與他分享的一部分。

“都撤下去,換別的上來。”

這句話讓孟昭延視線收回,不偏不倚地對上她的,輕聲反問道:“朋友?”

程曼爾聽出他語氣不悅,才探出頭的大膽,一下縮回殼裡,不敢再張口。

“小時候認識的哥哥。”他低聲重複,鼻息溢位一點淡笑,“要帶我認識你的……青梅竹馬?”

“我……”脫口而出的解釋,程曼爾硬是放口中憋了半天,語義也不似那般直接了,“孟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樣。”

該怎麼形容,和親父兄無休止的糾纏拉扯中,她必須做到比對方更不顧一切,才能嚇退他們。

“我出生在一個你無法理解的家庭,我的家人甚至,你可能根本想不到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人存在,所以我……”

“你覺得我無法理解,又責怪我理解得不對。”孟昭延輕而易舉挑出她話中矛盾處,“所有人都知道你父親去世,唯獨我不知道,難道不是程小姐從未想過讓我理解嗎?”

從家庭,到生病,再到仗著他無條件尊重她,必不會強迫她留下,便毫不猶豫選擇離開……她瞞他樁樁件件,到頭來卻怪他對這句話過度解讀。

“孟先生,你是從小長在陽光下,受最好的家庭教育長大的。”程曼爾被他字句刺到,心緒翻湧,“你不缺錢權,不缺別人對你的尊敬,也不缺愛,那你如何能理解?”

“我告訴你,除了獲得你的同情憐惜外,還有別的嗎?還是說,你為了安慰我,能輕描淡寫與我說,你能理解,你能感同身受?”

“我不能理解,你的學弟就可以理解,對嗎?”

孟昭延神色自若,語氣難掩波動,“所以你不告訴我你母親葬禮上發生了什麼,不告訴我你生病,只在你二十歲生日前,告訴我一句,你不想繼續下去了。”

程曼爾生生怔住,許久未回過神來。

像是樹上一顆漂亮熟果,被人硬生生扒開一層皮,裡面的果肉卻是黑色的,腐爛的,生滿蛆蟲的。

從一開始,她就不怕他知曉某些不光明的目的,也不懼在他面前展示青澀笨拙的勾引手段,相反,他用行動告訴她,這樣一顆有自己心思的果子,也是漂亮美好的,值得被用心對待的。

但若她,是一顆從根上就開始爛了的果子呢。

再被用心呵護,她也有斬不斷的腐根,根上爬滿吸她血的蝨子。

這種骯髒齟齬,若藏無可藏,只會讓她難堪、氣惱、無地自容。

才瑟瑟縮縮決定半敞的心門,再度封閉,這一次,門上生出帶刺的荊棘。

喉間止不住酸澀發緊,眼眶溫熱,良久,她尋回丟失的正常聲音,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一直在等你告訴我。”

程曼爾以為他知曉了全部。

一滴淚猝不及防自眼下滑落,滴到桌上。

“孟先生手眼通天,還需要我說嗎?”

“需要。”孟昭延毫不猶豫,“這世界上,沒人有和你一模一樣的人生經歷,那你對感同身受的要求是什麼?”

“我是不是在你被逼至絕路時,才會想起有個我可以利用。也當初為什麼你會選擇你的學弟,而不是我。”

“這不是一道選擇題。”

“這當然不是,這明明是一道對錯題,他是對的,我是錯的,我不管做得多好,都是……”

“你別說了。”程曼爾聽不下去,站起身,撐在桌臺上的手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顫,“孟先生,這家客棧的菜,我都吃不下去,肯定不符合你的口味。”

“回去吧,別委屈自己。”

話音剛落,她轉身離開,腳步急促,門扇開啟又關閉,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一室靜寂,落針可聞。

只有她方才落到檯面上那滴晶瑩剔透的淚,在提醒他。

他們吵架了。

他讓她哭了。

-

阿明在門外左右來回踱步,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自剛剛程小姐奪門而出,顯而易見的雙眸通紅,裡頭那人,卻無聲無息。

他家先生可是最捨不得程小姐受委屈的。

雖說大部分時候,都樂意當默默付出與周全的啞巴……或許是自小長輩的教導刻進骨子裡,不愛張揚,處處低調,如今對心上人也如此。

熬了一夜處理工作,才空出一天趕來這裡不說,阿明這輩子也沒想過,能看見他家先生親自下廚。

算不得手忙腳亂,因千里迢迢接過來的廚師經驗豐富,教授得也還仔細,但庖廚之事,哪是多年一竅不通之人,能快速上手的。

毫不誇張的說,阿明看見孟昭延徒手去拿湯鍋蓋子被燙紅手,心驚肉跳程度不亞於當年他遭亡命之徒挾持……

更心驚肉跳的是,忙活了一下午,勉強還算看得過去的菜,最後要拿去“餵狗”。

口味明顯不合程小姐那被養刁了的嘴……

這誰養的?還沒數嗎。

唉。

一口氣沒嘆完,門陡然拉開。

阿明忙跟上,一個字都沒來得及問,便被一句“去程小姐青梅竹馬的飯館”,堵得啞口無言。

不遠,腳程十分鐘,開車還不用五分鐘。

甫一下車,阿明便被那落漆的招牌驚到,門口窄小,有一張透明泛黃的門簾擋著,裡頭燈光昏暗,雖空氣隱約飄出誘人菜香,但要在這種地方用餐,實在是……

“孟先生,這、這……要不就……”

孟昭延站在門前,久久未動。

他錯了。

方才和她講的話,大錯特錯。

誰說她什麼都不願意告訴他的。

保鏢回話時,沒說她青梅竹馬的飯店是什麼規模,下意識以為怎麼也得有那家客棧的體量,沒想到是一家藏在暗巷中的小店。

小,但顯而易見的整潔,隔著門簾,還能聽見從廚房傳出的人聲與炒菜聲,鍋鏟剮蹭鍋底的聲音利落、清亮,濃濃的煙火氣。

下午學做飯時,他連翻炒都學得不像樣。

程曼爾提出帶他來這邊吃飯,一定是猶豫過的,她怕他看不上、鄙棄這種不夠精緻與講究的生活方式。

正如他決定光明正大帶她出席宴會,也猶豫過,他也怕她抗拒、退縮,故而事事周全到極致,還是有一種硬要她融入進來的強硬。

他們世界交錯重疊的地方太少,要互相探索、理解的地方太多,他又憑什麼責怪她事事不與他說。

他不也沒告訴她,他籌謀了多久,才到今日。

屏退了要跟進來的阿明,孟昭延甫一踏進,就聽見一句熱情的“歡迎光臨”。

“坐吧坐吧。”體型富態的老闆娘熱情迎上前,“是來這邊旅遊的嗎?哎呀眼光真好啊,我家這店開了可有二十年了,少有遊客能發現啊……”

孟昭延掃了眼牆上的餐牌,一時拿不準主意,給程曼爾帶什麼回去。

沒成想,門簾掀開,人未至,熟悉的聲先進。

“阿姨,我來——”

程曼爾姿勢還維持在掀門簾的動作上,紅唇半張,面色錯愕。

“小程!來啦,快快快,阿哲都熱好幾次你那道炒花蟹了,你要不來,就給你送過去了。”

程曼爾回過神來,徑直越過他,坐到最靠近廚房,能隔著玻璃看見裡頭那位廚師的座位上。

她單手支起腮,漫不經心地揚聲,“鬱哲,再給我做一道彩椒牛肉粒和香芋排骨。”

“你吃得完?”鬱哲從玻璃後探出頭來,“中午誰還勸我少做點的?”

“小程讓你做你就做,哪那麼多廢話!”老闆娘扭身斥道,又轉過臉,面向一直沒點餐的先生,“你要吃點什麼啊?”

孟昭延一口氣梗在喉間,不上不下。

長舒出口氣,眼風掃過那頭裝不認識他,故意點一樣菜式膈應他,最後還笑得得意洋洋的女孩。

他勾勾唇,淡聲:“我也要一樣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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