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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程曼爾心中異動,她的視線撞入他深如寒潭的眸中,嗆水掙扎時,潭中又似有水草纏住她腳踝,逃脫不得。
她心中莫名燃起一股啞火,動作也放肆起來。
“該用的人……”她攀在他胸膛前的手緩緩挪移,食指繞到領帶後頭,勾住,“包括孟先生嗎?”
孟昭延沒看她的手,隔著衣料能感受到她食指淺勾的弧度。
“以前包括嗎?”
她施然一笑,眉眼舒展極了,紅唇翕合:“以前我以為,孟先生是個光風霽月的正人君子。”
“是嗎?”他覆上她作亂的手腕,拇指輕摁在她脈搏處,緩緩摩挲,“原來程小姐把我想得這麼好,那為什麼當初還要跑?”
她唇角笑意一僵,當即想抽身離開,手往外撤的力度一出,他更用力地控住她的腕骨。
“又想跑。”
話音未落,程曼爾猝然感受到一股向下的力,單膝跪在沙發上的膝蓋平衡不及,整個人側跌到他身上,木質感很重的茶香立時纏繞住她的嗅覺。
咚咚咚。
男人眉心蹙起的幅度顯而易見從淺至深,“想走就走全身而退的是你,現在你還反過來,要用我沒做過的事當理由?”
她字字含糊,又不敢使力掙扎。
程曼爾心跳好像都停了。
“孟——”
“程曼爾。”他忽然喚她全名,驚得她倉惶抬眼,“這三年,你不覺得還欠我一個理由嗎?或者說,你就沒想過,我會不放過你?”
是,她佔盡他好處,最後用一通電話乾脆利落地了結關係,連個理由都未曾給。
來人解救了程曼爾,她來不及思索這聲“可以考慮”是什麼意思,連滾帶爬地從他身上下來,慌亂間,還踩到了掉在地上的合同。
她被他噎得啞口無言,撇開眼,開始不講道理地胡謅起來:“沒做是你還沒來得及做,再者,孟先生為人守正,才高行潔,又聲名赫奕,實在不宜……不宜做這等三流紈絝才會做的事!”
“三流紈絝會做什麼事?”孟昭延虎口卡住她下頜,略一施力,將她的臉掰正過來,“我不太瞭解,程小姐教教我?”
程曼爾耳梢染上淡粉,熱意暈開臉頰上,“你、你現在就……你鬆開我……”
可該給什麼理由呢?他待她極好,哪怕真是隻寵物,也該死心塌地別無二心地對他。
“你這張嘴,改天是得好好教一下。”
離得近,男人溫熱的鼻息撲至她唇上,莫名像古時吸食人陽氣的妖怪。
“孟先生,你對我不過是一時興起,興致使然,等你煩了之後隨時想走就走,全身而退。”程曼爾略昂起頭,話音鎮定,“到那時,你也不會給我理由,那還不如我把握住我唯一的主動權。”
有人敲門,節奏分明,破開一室旖旎。
甚至,她在寧大該上課上課,畢業了也沒想過離開這座城市,打定了主意,孟昭延這樣的人,不會做不尊重她意願的無謂糾纏。
她說不下去了,下唇被他拇指摁住,被迫半張著。
“比、比如……”程曼爾知道自己越說越離譜,還是硬著頭皮講吓去,“都要和門當戶對家境匹配的千金貴女聯姻了,還要養一個假模假樣亂人耳目的——”
——她是那隻妖怪。
“我現在就在做紈絝會做的事,對吧?”孟昭延漫不經心地替她補充完全句,得她點頭後,又壞心思地垂首靠近,用接近耳語的音量問道:“可以考慮。”
可她慌不是慌別的,而是怕有人進來後看見她。
從前在沙發上睡著,孟昭延都會把她抱到裡頭休息室躲著人,因此程曼爾也輕車熟路地往休息室跑。
未成想,她聽見一句“坐下吧”。
程曼爾扭身,神色茫然,明顯需要一個答案。
孟昭延擰了擰被她弄歪的領帶,姿態全然不及她緊張,不疾不徐地說:“不用躲著人,進來。”
門外的阿明,聽到一聲“進來”後,還在外逗留了片刻,才推門而入。
進來時,瞥到地毯上那張可憐巴巴的紙,極其自然地彎腰撿起來,再反過來放回桌面,眼風又掃過西服上那道扎眼的摺痕,心下一凜。
阿明介紹:“程小姐,這位是資訊部的閆部長,這位是公關部的關副部長。”
“董事長。”兩位部長格外恭敬,喊到程曼爾時,驚詫眼神對上,無聲交流完後才學著阿明說:“程小姐。”
孟昭延起身,坐至程曼爾身邊前,抬了抬手,示意他們另一邊落座。
兩位部長驚訝不是驚訝在辦公室裡多了個人,畢竟昨晚他們接到任務時,大概能猜到孟昭延是在替朋友解困。
這朋友是女的,此為不解其一。其二,他們向來公正嚴明的董事長特意換座,這行為頗有一種她的事就是我的事的意味,讓他們不敢懈怠。
然兩位部長跟了孟昭延兩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當即平復好心情。
閆部長先拿出一份檔案,單刀直入:“程小姐,根據董事長給的資訊,我們查到,伴寧寵物醫院近一年來有過多起醫療糾紛,因時間有限,目前我們還在聯絡家長確認的階段。”
“另外,範廷遠先生於去年購置了一批日本進口的動物ct裝置和生化分析儀,日本公司給了我們購置儀器的具體型號和數目,線上下探訪過程中,配置上這些儀器的分店僅有原數目的十分之一。”
閆部長不好意思笑笑:“伴寧全國有一百多家分店,是董事長人脈了得,幫了我們很多。”
接下來是關副部長的舞臺。
他擬了三個方案,每個方案就輿情壓力、渠道選擇等方面做了剖析,程曼爾不好意思打斷,只是時間長了,她聽得cpu有些過載。
目前已過了危機公關的黃金時間,這件事的關注度也在消退階段,如果要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挽回名聲,最好用伴寧祭旗,挖出範廷遠和事件各環的幕後關係。
“所以程小姐,您不必著急,等閆部長把關係釐清,就是您觸底反彈的最好時間。”
程曼爾聽得只能點頭。
她理解。
畢竟她要的,也並不是孟昭延幫她把所有負面新聞即刻抹去,這樣確實很爽,且他能做到。
但權勢再大,可運作的空間也越大,網友的嘴是堵不住的,改變偏見,撕掉刻板標籤,才是她的目的。
況且,這件事還是由弱勢群體引起的,證據鏈必須足夠有說服力,她才能摘下“坑老人錢”的帽子。再反過來,利用被變老的壞人耍了一道的網友心理,重塑形象。
但程曼爾心中,有朵疑雲,久飄不散。
兩位部長離開,這一回,她很正式地告辭:“孟先生,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去哪?”
程曼爾偏頭,視線撞入他眸中,她抿唇,鼻尖翕動。
“我要去找那個博主,當時給小狗善終的並不是他,而是他的母親。我不知道那位奶奶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想去確認一下。”
孟昭延思索片刻,說:“我陪你去。”
“你不是有工作?”她眨眨眼,沒忘掉他在店裡一會看一下表的事情。
“今天休息。”
“不用了。”程曼爾抬起一笑,“這種小事,我自己去問清楚就好。”
話說到這,婉拒之意明顯,孟昭延沒有強留,而是喊來人送她走。
程曼爾知道那家人住在哪裡,離星球旅行不過十分鐘腳程,路過店裡時,喬姃把裝有押花、紀念相簿和新手機的紙袋從車窗外遞給她。
她讓車停在那座灰牆白瓦,看上去已經很有年頭的房子斜對角。枝葉扶疏的榕樹庇廕下,暗色車身上搖曳著幾片不規則光斑。
程曼爾沒有著急下車,而是觀察了好一陣。
奇怪的是,房子裡傳出此起彼伏的狗叫聲,這家人貌似養了不止一條狗。
她見前方有兩位面熟的阿姨挽著菜籃路過,福至心靈地降下一點車窗,果然聽見她們提著微尖高昂的嗓門,從前頭房子一路點評至後頭。
“哎呀,這家的女人更慘咯,她家婆剛剛還在小市場那頭炫耀呢,說家裡發達了,男的把外面養的女人光明正大帶回家裡來咯。”阿姨半掩著嘴,似乎也在嫌這事晦氣,“平常我見那女人都鼻青臉腫的,說老公打,家婆也打,現在連小三都登堂入室了……這房子好像還是她嫁妝呢。”
路過完,兩位阿姨自然而然換了話題,程曼爾覺得自己聽到了很有用的資訊。
首先是家婆也打這條……那個老奶奶果然沒她想象中那麼可憐。
心中疑雲盡散,程曼爾收起自己多餘的同情心,可她還是沒有著急下車。
她從小就生活在一個宛如走鋼絲的家庭中,練就一身察言觀色的本領,放在孟昭延那個層面上不夠看,但在這種底層生活中,還是派得上用場的。
那男人性格如此暴躁,這些擾人的狗叫聲,如果他在家,必然待不久。
不知是不是上天眷顧,還沒到十分鐘,男人就罵罵咧咧地出了門。
程曼爾款步下車,摁響門鈴,果然是那個瑟縮憔悴,傳言被毆打的中年女人開的門。
甫一見面,她瞳孔圓睜,長有粗繭的食指顫顫巍巍舉起:“你、你是……”
程曼爾揚唇一笑,尋了個體面理由:“我來探望下那位奶奶,她還好嗎?”
“她很好,你走吧。”女人低頭,鬢邊垂落的亂髮混夾著一縷縷白。
她單手抵住半合的門,端的依然是溫和有禮的態度:“我不是來鬧事的,要鬧,我前幾天就鬧了。”
“我就問幾個問題。”
女人混濁眼眸裡滿是茫然無措,按在門邊的手隱隱可見泡水泡久的了泛白褶皺,手背有淤青,著裝是皺巴巴的t恤,七分褲,趿著兩隻黃色膠拖。
“你不恨我們嗎?”
“過幾天,可能就是你們恨我了。”
程曼爾沒有掩藏自己馬上要反擊的事實,而是細心觀察著她的反應。
女人顯然聽懂了,她把住門框的手微微發青,“你、你是要……”
“是。”她承認,“範廷遠和你們接觸過吧?”
程曼爾掏出紙袋裡的新手機,塞到女人手裡,輕聲:“不瞞你說,我今天來,不找你家婆。”
“我找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