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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和人頭一個接一個的從海水中冒出。跳入海中的船員和被府長踢下去的船員也紛紛回到船上。
大家沒有休息,接過周小玲背上的薛槿墨,將他放置在甲板上後紛紛脫下衣服擰乾。
海風寒冷,潮溼的衣服會一點點奪走人身上的溫度,大家現在都虛弱勞累,別被海風和寒冷催生出毛病來。
薛槿墨一動不動。脫力,氣血混亂,還有嚴重的內傷以及強行運轉內息帶來的副作用讓他昏迷不醒,臉色蒼白。甚至開始發起了高燒。
這副模樣和當初被船員們撈起時似乎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他們也不懂醫術,大抵是認為習武修道的青年可能並沒有什麼大礙,只不過胸口處有道怪異的傷痕而已。
可當周小玲摸了摸他的脈搏之後俏眉卻緊皺眉頭,表情相當的嚴肅。
“這可——”
她的聲音裡充滿的急切,讓本準備休息的眾人又圍到了一起。有人仔細得打量薛槿墨的模樣,但更多的船員時看到渾身溼透的周小玲顯露出來的妙曼身材後就再也沒挪動目光。
“讓開,讓開!”
府長撥開人群來到周小玲和薛槿墨身旁蹲下。
“小玲,怎麼樣了?”
周小玲神情嚴肅的搖了搖頭,隨後放開薛槿墨的手,然後扒開他的眼簾和嘴巴,又貼到他的胸腔上感受一番。
這些舉動看的船員好不嫉妒,但誰都不敢講出來,甚至連表達情緒的聲音都沒有。
一是因為這位少年幫助了他們,二是因為府長就在旁邊望著。
“五臟不安,氣血混亂。這傷勢太重了,只能回去找我師父治療。”
“對,是該回去了。”
府長最後看了薛槿墨一眼,想起來之前魚群拖著他來到船邊的情形,又承蒙他的救助之恩,所以絕對不能讓少俠出事!
“去去去!趕緊換衣服去!別在這個地方擠著了。然後———”
府長喘了口氣,思考一番後繼續道:“傷勢輕的人輪番值守,我們回漁珠城。切記不要再翫忽職守兩。要是再出現剛剛那情況我們就沒命了!”
他環顧四周,忽然發現有道可靠的身影卻沒有出現。
“大壯呢,大壯在哪?”
眾人四顧望望,然後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有人從船艙中抱著一人出來,他懷中男子誰都認識,可此刻他卻天柱歪斜,腰肋處鮮紅一片,甚至將抱他的人衣服都染得通紅。
“府長,大壯他······”
府長身軀一震,整個人忽然就老了幾分。
“這——”
“怎麼會這樣?”
聽到眾人中傳來不妙的聲音,周小玲抬頭望了一眼,然後呆愣在原地。
“大壯哥?”
“哥哥?”
船員們圍到了周大壯的身旁,也有人悄悄移到周小玲和她的妹妹周安花身前,為的是擋住了她們二人的視線。
三人雖然都姓周,卻並非是一家人。
周小玲是跟城中醫師所姓,據瞭解當年她的父母上山砍柴時被山賊所殺,久等不到父母歸來的小玲上山尋到時被嚇得昏倒,後來被醫師周白所救。
周安華和周大壯則是親生兄妹,他們自小生在漁珠城附近,若不是前年發大水受了災,如今也是和睦祥和的一大家子。
同是天涯淪落人,因此周安花對周小玲有莫名的親近,也導致大壯和她也親近些。這些年一直把周小玲也當作自己妹妹照顧。如今這位兄長卻死在了海匪的手
“回去吧。”
府長的聲音嘶啞到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照顧好少俠,也照顧好大壯。”
府長揮手拒絕了想要攙扶他的船員,一個人步履蹣跚的走回船艙之中。眾人望著府長虛弱的背影也沒有多話,各就其位的朝漁珠城的方向航行。
等到船接近漁珠城的港岸旁時,天色已經開始昏沉。太陽也僅剩小半個頭露在外面。
若是平時倒有不少人在海岸旁遊走,欣賞著暮色的海景,吹著涼風聊天。但今日卻不知為何海邊並沒有多少這樣的人,就連靠近海邊的漁民都感受到有股莫名的壓力堵在心中,似乎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一般。
船停穩後,岸邊便迎來了不少人。他們身著統一的服裝,有的人手中持有長棍,是專門巡海的人。防止誰家孩童在漲潮落潮時停在海邊玩耍,若是那群小子不聽,那他們手中的長棍就是發揮作用的時候了。領頭的是一位白髮徐徐,駝著背的老人。
在看到熟悉的船停靠後便立刻帶著人迎了上去。
府長率先下來,老人正欲開口卻忽然看到他身後的船隻情況不妙,欄杆被撞壞了,甲板上也是狼藉片片。船員們各個都沒有精神,府長更是滿臉憂愁。
他眼神轉動,思考一番後朝府長開口詢問道:
“江府長,這是發生何事了?”
“俞老哥阿。”
府長乾笑了兩聲。
“哎呦,您別這樣。到底出了什麼事您就說吧。”
老者名叫俞勇,已經跟著江府長江湯工作許久了。他已經很久沒看到府長露出過這樣的表情了。但江府長只是搖了搖頭,神情略顯得萎靡並未開口說什麼。
“哎呦,真是急死我了。難道是遇到海匪了?”
江府長點點頭。
“可我們船上不是備著酒食嗎,他們怎麼還傷人呢!”
“俞老哥,恐怕跟以前的海匪並不是一夥人。”
“啥?不、不是一夥人?”
俞勇頗有些驚訝。遭遇海匪的經歷大家並非是第一次,甚至次數多到數不清。但從未有過人命出現。
那群貪生怕死的傢伙平日裡本就不敢襲擊他們這種規模的船隻,大多都是趁著夜色去追擊稍微小一點的漁船,基本上撿到一點便宜就跑。
“是啊。”
說完便不再多言,回頭召喚船上的人。
正當大家好奇為何如此之時,船員們一個個負傷下來,其中有兩位架著擔架,上面蓋著白布,躺著一人。
所有人看到此景便都明白,誰都沒有說話,但情緒都低沉了下來。
“大壯家裡如今還有何親人在?”
“回江府長,就只有他的妹妹了。前年發大水,大壯家是受災最嚴重的地方。”
“還跟在小玲旁嗎?”
“是的,周安花也沒哭也沒鬧。平靜的有些——哎,算了不說了。”
江湯自然明白他話中的意思,點頭繼續問道:“也好,也好。她們也長大了阿。讓小玲那孩子這幾天看著安花吧。小玲呢?”
“她們先一步帶著少俠回醫館了。”
江湯點了點頭,又嘆了一口氣。
"也好,這樣至少能分散她的心情。"
說完江湯也沒有停留,朝著府邸歸去。
“你們安排工匠來修船,還有把船上的貨物都搬走。”
“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他們都受傷沒看見嗎?快去幫忙!對了,留下一部分人繼續巡海,千萬別讓孩子們在海邊玩了。其他人也要提醒他們早點回來,這麼晚了就別在海邊溜達了。”
俞勇急急忙忙招呼著其他人,安排完船體的維修和其他雜七雜八的事情後就追了上去。
“江府長!府長!哎呦,江湯,你等等我呀。”
俞勇好不容易追上江湯就看到他那副深沉的模樣,一陣來氣的堵在他的面前。
“老哥,你這是幹什麼?”
“我還想問你呢,你怎麼什麼都不說阿?你們到底遇到了什麼海匪?光跟我說不一樣,不一樣。那我哪裡知道阿?好歹描述一下,我也能告誡大家。可別忘了這秋獵還沒結束呢,還有其他漁民會出海捕魚呢。”
江湯一愣,徐徐回道:“說的也是。只是我覺得有些奇怪。”
“奇怪?”
“恩。那群人好像很瞭解我們一樣。他們的船又瘦又快,而且人員數量比我們多一點,船上的伏擊點也清楚的很,跳上我們船之後完全是壓著我們打。我倒是感覺不像海匪,是專門作惡的團隊。”
“這麼危險?那秋獵怎麼說,還要繼續嗎?”
“這個還是繼續吧,畢竟關係到百姓們家中餘糧的問題。”
“行,那這段時間多派點人手巡海。”
“恩,對了。記得發出告示,提醒百姓們別出海太遠,切記要注意安全。他們那個頭領身材魁梧的很,心狠手辣,今日被打傷,但我怕日後他來報復。”
“阿?”
俞勇愣了一下,然後立刻恢復神態點點頭。
“好好好,我這就去通知。”
“小玲,再拿人參三錢,紅棗五枚。”
“是,師父。”
“取針吧,然後把膏藥貼上去。嘖嘖嘖,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怎麼會受到如此嚴重的內傷。海匪中難道有這等高手?”
“不,師父。我們在遇到少俠的時候他就已經如此了。不過船上藥物有限,我只做了簡單的急救。”
“哎——這孩子也真是的,難道他就不知道自己不能運氣嗎?現在體內殘雜之息太多,氣血又淤堵,還有這胸口上的傷,真是前所未見。他能活到現在真的是老天眷顧了。”
老者的聲音中蘊含著憤怒,那是對不珍惜自己身體人的憤怒。
薛槿墨腦袋昏昏沉沉,他聽著似有似無的對話,聞到了一股藥香。隨後有人抬起自己的頭,喂自己喝下了湯藥。
“我來起針,你繼續配藥。”
“是,師父。”
“湯藥還要繼續給他服下,先發汗將他漂流幾日的風寒發表而出。他外邪入體暫時不能攻內,等脈象沉下去一點後換藥方繼續。”
“明白。不過師父,人參不夠用了。”
“換成黨參。不行就把紅參拿出來用,人命要緊,不是省藥材的事。”
“我知道了。”
“呼,真是累死人阿,年紀大了身體也扛不住了。小玲,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好的師父。花安,你也來幫我一下。”
“好的,姐姐。”
腳步聲從屋內到屋外,房間裡忽然間只剩下周小玲抓藥的聲音了。
“對了小玲,你——你沒事吧?”
老人忽然出聲問道。
“我沒事,幸虧少俠及時出現幫了我們。”
“那就好······那就好。”
老人似乎有言外之意,但周小玲並非是愚笨之人,她聽得出來,只是不想去想罷了。
房間的聲音漸漸平息,薛槿墨意識恍惚間聽到的女子低沉的幽念,他呢喃的喊出師父,師姐的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等薛槿墨再次睜開眼,房間中已空無一人。
床邊窗戶半開,微微涼風從外面探來。半月高懸,稀散的星星佈滿夜幕。
他身上蓋著暖和的被褥,胸口和肩膀處纏繞著布條。床旁的桌子上擺著一盤飄著裊裊炊煙的薰香外,就只有那根師父給自己木杖了。
他緩緩坐起身來,腦中一片空白。只覺得心中平緩,但情緒卻非常低落。總感覺好像有什麼事情被自己忽略了。就似剛睡醒的人一時會分不清周遭情況一般,但這種情況也不過是暫時的,記憶一定一點一點的出現。
他想起來自己的經歷,猜出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低落的情緒也再一次化作悲傷。
師父······師兄,師姐們,大家······
就似做了一場非常可怕的噩夢一樣,可夢終究是會醒的。但那不是夢,是真實發生的事情。是他親身經歷的苦痛。
水滴落在了被褥上,他眼中不斷的湧出眼淚。
比練武時站的太久,動的太多了要疼,比師姐追著自己打的時候疼,比任何時候都疼。
他的哭聲很大,久久不停。
門外,周小玲手持湯食聽著屋內少俠的哭聲,自己的心情也變得十分低落。
聽著他口中不斷喊出師父,師姐的聲音,周小玲也大約猜出了大概。
少俠······居然有這樣的過去嗎?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也想起來一直將自己當家人看待的大壯哥,眼淚也不自禁的流了下來。
腦海裡回憶起往事,不知不覺間房間裡沒了聲音也沒注意到。
周小玲搖了搖頭,調整好表情後推門而入。
“少俠?”
薛槿墨聽到呼喚,望向來人。年輕的女子換了一身清白交融的衣服,頭髮盤起,步伐輕盈的來到床邊將手中的碗遞了過來。
“少俠感覺身體好些了嗎?”
“昂,是。”
“那就好。來——”
薛槿墨無動於衷
周小玲也不怪罪,微微一笑後將其放到旁邊的桌子上。
“是還沒有胃口嗎?也是,少俠你內傷太重,血中有怪毒,還感染了風寒。別說是胃口了,你能這麼快醒來我覺得不可思議呢。少俠你是從何而來?”
“是嗎?”
薛槿墨有一句沒一句,答非所問的回著。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甚至都不確定自己還該不該活著。
周小玲也沒有絲毫不悅,依然自顧自的介紹自己,介紹著漁珠城。
但無論她怎麼丟擲話題,薛槿墨眼中的神色都未曾亮起過,反而越來越黯淡了。
他陷入了自己內心深處的世界裡。
周小玲望著跟自己差不多般大的青年,也無力了下來。
“那好吧,我就不打擾少俠了。”
周小玲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薛槿墨依然無動於衷的坐在床上,眼神空洞無神。
周小玲見此無奈只好離開,還沒走幾步忽然看到不遠處有一道熟悉的身影。年紀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女正望著自己,見自己發現她後忽然笑了笑。
“花安?你怎麼在這。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呢?”
“姐姐,就我一個人,我有點——”
周小玲沒等周花安說完就快步來到她身邊將她緊緊抱住。
周花安的身子愣了一下,然後抱住姐姐的腰將臉緊緊貼在她的衣服上微微顫抖起來,抽泣的聲音在周小玲的衣服裡悶著。
周小玲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拍著妹妹的背,讓她將害怕和悲傷全部傾瀉出來。
等到周花安身子不再顫抖,抽泣聲也停住後也沒有動過,就這樣抱著她。
許久。
“姐姐你冷嗎?”
“不冷。你在我懷裡呢,暖著呢。”
“恩。”
“花安?”
“恩?”
“你冷嗎?”
“我不冷,我在姐姐懷裡呢。”
“我們回家好不好?今晚我牽著你睡。”
“好。”
少女的請求是溫暖的,少女的回答是清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