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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那刀落得格外快。
隔天, 喬姃輕敲房門，問：“曼曼，你睡醒了嗎？”
屋內無聲, 早上九點, 裡頭的人似乎還在睡夢當中。
喬姃煩躁地甩了甩手, 回到樓下。
而床上拱起成一座小山的被褥有輕微幅度的抖動, 還有隱隱約約急促的呼吸聲。
程曼爾猛地掀開被子，平躺在床上緊盯象牙白的天花板，柔和的顏色也漸漸變成醫院裡刺目的慘白，灼痛了眼睛，溢位一滴酸澀的淚。
她滿頭大汗, 口乾舌燥, 因換氣過度還有些許頭暈。
緩了會兒後，程曼爾摸到倒扣在枕頭旁邊的手機，螢幕上, 正放著一個gif。
偷拍角度在牆面中層，類似牆插的高度, 能清晰看到製片人與她一前一後進了同一個房間。往後滑，視角不一的動圖和照片, 可無一例外，都是偷拍。
有海選現場她路過製片人時, 兩人的手似乎勾到一起，那男人好像還在暗處拍了拍她的腰。有錄製休息間隙, 製片人偷偷給她帶奶茶。還有參賽選手第一次線下聚會，她被分到了製片人那桌, 兩人坐得很近，被人全程無死角拍下, 特意從中挑出的一些親密角度……
“我賭上我職業生涯，這照片就是假的。”視訊通話裡，noah對著那頭沉默寡言的男人愁眉苦臉的，“但必須要找到原photo，這是難點……現在都有中國粉絲去我的ins下罵我傻，被壞女人騙了，你可得替我做主啊，別讓我當笑話了。”
最後，是她當眾道歉及宣佈退出錄製的影片。
恐怖的是，人是她，房間也是她換過之後的。
喬姃還在身後不放心地叮囑：“記得隨時和我說啊，搞不定就用鈔能力，我有錢的！”
勾手拍腰是錯位，如果當時製片人就對她動手，她絕對不會籤合同進這個節目。奶茶她沒喝，而聚會前她被製片助理一通電話拖慢了腳步，到時，只有他身邊有空位。
起來後，程曼爾先是解釋具體發生了什麼事，然後用她已經提前預知到並聯絡了相關人士，準備給她做澄清的理由，維持好破綻百出的表面平靜，體面離開了這裡。
可她完全沒有印象，也沒有喝什麼失憶水，不知道這人怎麼能神不知鬼不覺躺到身邊的。
是有的，可她立場堅定，一直是拒絕的態度。
男人抬眼，眸光冷銳。
兩件事分別發生在早晨與下午，比起熱度，還是後者更佔優，而一直有進行國內輿論監測的星寰公關部門，第一時間把訊息反饋到澳大利亞處。
孟京良沉著臉，緊盯電腦螢幕裡的照片。
同一時間，也有一份報告遞到了孟京良檯面上。
「這種賣身的慣犯，也配被捧到天上去？」
眼看著就要比孟昭庭那個逆子玩得還要過火，敗壞家風。
施安蒼白著臉趕到時，程曼爾穿戴整齊，在沙發上和喬姃談笑風生，似乎準備出門。
哪怕#孟家大公子戀情首曝光#掛上了熱搜，喬姃也聯絡不到她。
完全沒和程曼爾透過氣的施安反應極快，剛到，就隨她的腳步一同離開店裡。
“後面和我對接的都是喬小姐，她讓我先別說的，等到實在解決不了的時候，再……再……”
這就是孟昭延不惜算計，和他對峙也要保進孟家的女人！
更荒唐的是，這女人居然當他的面說自己是abraham的女朋友。
“那你前幾天為什麼不和我說？”
哪怕已經過去了三年，程曼爾想到這點，還是頭皮發麻。
畢竟程祖耀和她站在同一陣線上這事喬姃也沒意料到，所以放人走了，甚至還和孟朝月打了報告，說今年水逆，不用放在心上，都能解決。
同進一個房間之後，是不到一分鐘時間，她就自己跑了出來。
然後，程曼爾再沒出現過了。
“你到啦？”她朝他笑，全妝的面容朱唇粉面，鮮眉亮眼，“走吧。”
她說她沒做過這種事，不代表那人對她沒意思。
當初就察覺出不對勁，他尚可諒解是小姑娘一下慌了神，可沒想到背後居然玩得這麼花！連帶著向來端方持重，從不會搞這些花頭的長子也跟被下了蠱似的。
荒唐！
“董、董事長……”下屬只能戰戰兢兢地繼續向這座丞待爆發的火山彙報完方才沒講完的話，“曲小姐的照片是真的，但程小姐那張照片，是假的。”
而同一時刻，他當初讓人查過的那個女人也掛在熱搜上，名字後頭甚至掛了豔照二字。
以及那張等於實錘的親密照。
發博人只說了一句話。
“這就是當初被大少爺帶著出席晚宴的女人，事情在國內已經發酵好多天了。至於那位曲小姐……”下屬恭謹萬分，“現在還在澳大利亞，照片都是真的。”
發出這則新聞的人也瞭解孟家的忌諱之處，沒有露出孟昭延的臉，但男人懷裡卻抱著一個穿著貴氣的女人上車，還有車子停在暗處，兩人隔著前後座似乎也在親暱的照片，以及一前一後進了同一家酒店的影片……
從海選開始，到錄製的這半個月，全程都有人在伺機偷拍她的“罪證”。
同進一個房間之前，是她先把行李搬到了房間裡，後出去了一會，製片人拿著不知從哪裡弄來的房卡開了門。
一個個的，真要氣死他才罷休嗎？
孟京良一腔怒火無處可洩，木臺一聲重響，嚇得彙報的下屬大氣不敢出。
她半裸著睡在製片人身側的一張同框照片，也是偷拍，攝像頭可能藏在床頭燈附近。
程曼爾手心溼濡一片。
嗯？
鷹隼般的深眸瞬時鎖住目標。
眼見那人臉色愈沉，noah說不下去了，大氣不敢出，怕成了這出頭鳥。
解決不了的時候。
就是等到有關他的緋聞，底下一片稱讚女方是事業型女性，和他勢均力敵，都在祝福的推送下，掛程曼爾的醜聞。
孟昭延不敢想，她看見這則新聞的反應。
在發生了那麼多事情之後。
他結束通話了和noah的視訊通話，接上了喬姃的。
“曼曼不接電話，施安那臭小子也不肯說……昭延哥，已經一天了，我、我早上就不能讓她走，我該早點和你講的……”
她何止不接喬姃電話，誰的電話都沒接。
“還有，我找到了曼曼租的第一家房子的房東，他說……”喬姃哽咽著，把程曼爾好似走了趟地獄的遭遇原封不動地告知。
而那已經是一週多前的事情了，也是從那時起，不肯接他影片電話。
默然半晌。
在喬姃以為電話已經掛了的前一刻，終於傳來一句。
“她安全嗎”
在她學弟的陪伴下。
這一聲，在喬姃聽來一如既往的鎮定冷靜，似乎萬事都不會讓孟昭延亂了分寸。
她頂著濃重鼻音答道：“施安說安全的。”
施安說。
得到這個答案的下一秒，他靠到雪茄椅上，緩緩闔上眼簾。右手緊握成拳，凸起的青灰色筋絡暗蘊未知的洶湧心緒。
一牆之隔的樓頂傳來直升機螺旋槳帶起的勁烈風聲，阿明停在房外，敲了三下門，道：“可以出發了，先生，再晚點就要下大雨了。”
結束通話電話，孟昭延起身，順手撈起扶手上的西服，食指勾著搭在肩後，聲線揉入冷意：“人在哪。”
“曲小姐還在悉尼，明晚八點，她要去悉尼歌劇院看演出。”
“演出？”他腳步微凝，“我要等她看完演出？”
阿明垂首，補充道：“曲小姐在酒店，先生，您不方便——”
“有停機坪嗎？”
阿明微怔，下意識點了頭。
“直接落她酒店。”孟昭延不留商議餘地，上了直升機。
目光輕飄飄地掠過直升機內部的矮櫃，他緩緩拉開櫃門，通身散發著森冷寒意的漆黑金屬物件安靜躺在櫃子裡。
這動作又一次提醒他，他現在有多不冷靜。
-
睜眼不過早晨七點。
程曼爾微微抬手，掀起窗簾一角，看寧城晨光正好，霞光萬道。
她給施安發了個訊息。
「今天辛苦你，那個導演助理說九點可以見，在樟蘭大道的咖啡廳」
她的追問，在至暗的昨日得到一點點回響。
那個陌生郵箱號自曝自己並非導演，而是他身邊的助理。而導演新跟的綜藝剛好要在寧城拍一期，願意見一面，透露一點訊息給程曼爾。
收到郵件時，她有些茫然，或者說是遲鈍。
好似有一點光透過皸裂的縫隙照了進來，可她關在深不見底的洞穴中太久太久，久到光照進來的那一瞬間，她給不出任何反應。
而在面對施安和接踵而至的電話時，她腦子不停告訴自己，這些人都是她很親近的人，她不能任性消失不見，可她無法回應，逃避回應。
一夕之間，和他們之間的情感聯結，好像徹底斷裂了。
這種感受，每時每刻都在提醒她，她與世界交流的方式改變了，是不正常的。
深夜，汪醫生和她聊了會。
“腦霧狀態和失真感通常會綜合出現在焦慮症患者身上，這是現實和你本身身體感受有矛盾，大腦出現的一個保護機制，”
汪醫生是她很信任的諮詢師，勸她不要把太多精力放在體會這種不舒服的感受上，哪怕它存在，也不要回應或主動排斥。
程曼爾以自己狀態太差為理由，把和導演助理會面一事交給了施安。
但其實，她是還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情要去做。
施安八點上來了趟，盯著她吃完早餐，可還是攔不住她去衛生間吐了一通。
甚至沒有催吐。
“小曼，我會幫你找到證據的。”他遞去一杯溫水，“不要想那人了，不值得，好好養病，也不要看網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大不了我帶你去別的城市，我們重頭再來。”
程曼爾嗓子似卡了碎石般鈍痛，抬了抬手，勉強張唇：“你快去吧，我沒事。”
施安走後，她看了眼手機，見微信還沒有回覆，又切到了微博上。
她的熱搜已經處在末位了，孟昭延的那條，還在高位。
也是，以他的身份，第一次被狗仔拍到和一個女人親密接觸，自然是要掛得久一點的。
底下的評論，她昨天已經看過一次了。
「反對的你沒事吧？不是她還能輪到你們嗎？說家境差了點的，又有多少豪門能配得起孟家呢？」
「我先祝福了，這大公子都沒傳過緋聞，一傳就傳了個大的，還有我說你們別cue沈以葵了，兩人有過同框照嗎？這麼多年不就這一回？沈以葵是個啥啊」
「而且不是說豪門都能用鈔能力買狗仔手裡的照片嗎，既然能流出來，肯定預設女方宣告所有權了吧」
還有網友自稱有人脈，扒出了當年流傳不廣的傳言，信誓旦旦地說那場晚宴，孟昭延給每個賓客都送了一顆兩克拉祖母綠裸石，還放了半小時的海濱煙花，就是因為她。
照片裡，曲允檀剛巧穿的也是一襲綠裙。
一出長達五年的豪門童話自此生成。
其實曲允檀很優秀，和她當初搜曲家相關資料時，沒多大出入。
有家世，有學歷，有謀略，也有自己打拼出來的事業。
很早以前，她想的就是這樣的人，才足夠與他相配。
手機微震，截斷了程曼爾的思緒。
她回神，撥出電話，接通時，平靜啞聲道：“張律師，我來找你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