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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州東南,接近徽州地界,荒山野嶺,久無人煙。
一名衣衫襤褸的老頭正在匆忙趕路,老頭手上拿著一個布囊,偶爾回頭看了看後面,似乎後面有什麼洪水猛獸正在追趕他一樣。
過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身後隱約有聲音傳來:
我說南懷老頭,你輾轉跑了這麼久,從徐州跑到禹州,你累不累啊?
老頭腳步不停,頭也不回地開口說道:你不用如此假惺惺的,東北虞家守我大楚國門三百載,想不到竟然因為你等,百年基業毀於一旦,東北天關尚無可守,等到北方遊騎馬踏中原,你們都將是歷史的罪人。
聲音絲毫不加的冷冽:哼,你又知道什麼,迂腐儒生,北地邊關早已從上到下,爛到了骨子裡,學宮對此充耳不聞,虞家?可知道虞家在東北這些年做了什麼。
“說破大天,你等也是勾結外敵,壞我河山,休要多言。
兩人你追我趕,言語不時響起,一人嘲諷一人憤慨。
徐州地處中原大地東北,從前唐到舊北漢到現在大楚大一統的徐州,北莽遊牧民族對徐州的掠奪就沒有停止過,北莽自稱是馬背上的民族,驍勇善戰,來去如風,舊北漢徵北將軍許之棟曾上書進言當時北漢的末代皇帝,希望在徐州至豫州一帶的北莽防線上,能建起一道防線用來抵擋被北莽鐵騎,一里一烽火亭,十里一堡壘,二十里一山寨,兩兩相連,均加以重兵把守。北漢皇帝採納建議,畢十年之功,終於建成此防線,可惜舊北漢被大楚從南滿一帶攻陷,春秋舊國,除了這道防線,其他的都消失在時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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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夕陽的餘暉在暮色中被慢慢吞噬,一名青年揹負一個行囊,坐在馬車裡,悄然離京。
掀開門簾,青年回頭望了一眼上京城的城牆愈行愈遠,心有慼慼然。
禹州當陽縣城驛站,燈火幽微,青年就是從翰林學士轉到儒家文脈延續的國子監祭酒,又先從祭酒趕赴禹州上任的宋玉,也是被首輔大人稱之為一州之才的當科探花郎,望著窗外的燈火,想起在離開京都前,在江南道士子赴京趕考聚宿之地,從無人問津到當科探花時的眾人獻媚,到離京時的無人相送,人走茶涼,不外如是。
原來讀書郎,並不讀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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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泉鎮,方遠除了偶爾去醫館替許郎中進山採藥,其他時間一直在家,寄給陳博的書信已經有了半月有餘,並沒有收到陳博的回信,方遠不免有些擔憂。
這一日,方遠從小鎮後山揹著藥婁回到自家小院,尚未進門,卻發現院門半掩,似乎有人來過,方遠以為是趙叔或者是其他街坊鄰居找他,並未在意,走進院門喊了一聲趙叔,並未有人回答,眉頭微皺,雖說自己家裡一貧如洗,可是畢竟是自己生活許久的地方。
回到小屋,小屋不大,一覽無餘,鍋碗瓢盆依舊在它們原來的地方,並沒有任何人的造訪的樣子,鬆了一口氣。
等到方遠走出房門,傅先生前段時間給自己的幾本書中,有一本的書籍是講解拳法源流,在書籍的末尾幾頁,用不大的篇幅臨摹了幾幅拳架,每幅拳架皆有一段文字說明,書籍末尾還有小楷寫了幾句話,大概意思是說這幾副拳架是編纂該書的人年輕時偶有所遇,但是一直不得要領,於是在編撰此書的時候,將該拳架寫了上去,但是隻能形似,神似缺差了好幾分,所以不是拳法,亦非口訣綱領,只是惡趣味罷了。
方遠把書攤開放在一旁的凳子上,隨後按照第一幅圖的樣式,準備拉出拳架。
心意微動,嘴唇唸唸有詞:兩拳以抱口中去,前拳上鑽如眉齊;
後拳隨跟緊相連,兩手抱肋如心齊;
氣隨身法落丹田,兩手齊落後腳隨;
四指分開虎口圓,前手高低與心齊;
後手只在肋下藏,手足鼻尖三對尖;
小指翻上如眉齊,劈拳打法向上鑽;
腳手齊落舌尖頂,進步換式陰掌落。
方遠努力拳架所描述的那樣去伸展身體,一直不得要領,大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方遠福至心靈,終於按照拳架所言,一步步的打完這套拳,打完之後感覺身體有些乏累,畢竟是從小在莊稼地裡摸爬滾打的身體,坐著休息了一會,然後繼續起身打第二遍。
然後第三遍
第四遍
第五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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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身體完全沒有了力氣,方遠才停了下來,大口喘著粗氣,額頭上的汗珠如被雨淋溼一般,髮梢一綹一綹地貼著腦袋。
休息了好一會,已經是夜色降臨,方遠一天都沒怎麼吃東西,肚子早已咕咕叫了,隨後起身轉回房屋,開始收拾準備做飯,這才發現,自家的灶臺側面,靠近柴火堆的裡側,有一個人躺在那裡,雙眼緊閉,衣衫襤褸,面容有些晦暗,胸口處的衣襟有些發黑,似乎是什麼東西染上導致。
方遠神情微動,自家這破宅子一般也沒有人來,怎麼會有人躺在柴火堆裡,而且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方遠本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這老頭昏迷了過去,咋辦呢?
想了半天,方遠沒去動彈老頭,萬一訛上自己怎麼辦?先做飯食。
煙火頓起,方遠一邊往灶臺里加些乾柴,一邊看著老頭,似乎老頭沒有醒轉的跡象。
吃完了飯食。
方遠拿過一個板凳,坐在灶臺的側邊,離著老者大概四五步遠,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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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方遠已經坐著有些打瞌睡,老頭依然沒有要醒的樣子,老頭在昏迷中偶爾還要咳嗽一兩下,每次咳嗽嘴角還要滲出血來。
等到方遠實在有些無奈,打算去小鎮醫館請許郎中上門來看看的時候,老頭的手指微動,等了好一會,老頭眼睛一睜,看到方遠有些詫異,然後臉色一凝,並未開口言語,一掌朝方遠打來。
聽到掌勁帶著風聲朝自己而來,方遠有點懵,怎麼這個老頭上來就動手,自己也沒招他惹他啊。
慌忙往後一躺,錯開掌風,又是往旁邊一滾,等到方遠完事,聽到後面並沒有動靜,隨即轉頭一看,老頭一掌打完之後,似乎是有些氣力不濟,單手撐著身體,剛打完一掌的手垂直而落。嘴角血絲泛起,胸口氣息起伏不定。
“擅闖民宅,我沒告官就算仁慈了,你還動手打人。”
老頭聽完一愣,這才注意到方遠好像並不是那些追趕他的人,開口咳嗽了半天:小兄弟,抱歉,我在被人追殺了一路,慌不擇路跑到了你家小院,剛才第一眼以為你是那些追兵,所以情急之下便動手了,實在抱歉。
“哦,算了,我對你的事沒興趣,既然你醒了,自己走吧,我就當你沒來過。”
方遠開始下逐客令,方遠不是不知道老頭可能是那種世外高人,可是自己一個泥腿子,升斗小民,就不做哪些飛黃騰達的夢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當老頭沒來過,自己過自己的日子。
老頭聽到方遠說的話,神色有些愧疚,似乎是知道自己可能給這位少年帶來麻煩,自嘲一笑,準備起身,離開小院。
可惜氣力用盡,掙扎了兩下,依然坐在原地,神色有些尷尬。
小兄弟,我可以休息一會,吃點東西再離開麼?
嗯。好的,你等一會
方遠隨即去弄了點吃的過來,也不是他想當這個爛好人,但是呢,怎麼說,總不能讓他把老頭給抬到門口丟著吧,這種事他實在做不出來。
老頭一邊吃著東西一邊好奇的望著方遠:小兄弟不怕我是壞人?
方遠坐在板凳上,一陣無言:你是不是壞人與我沒有關係,吃完你就可以走了,也不用想著報恩。
老夫名叫南懷愚,其他的就不便告訴你了,有可能給你帶來殺身之禍,以後若是機會,定當報答。
隨著老頭慢慢掙扎起身走出房門,方遠看著背影,頓感少了個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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