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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結束，李妍把黑色連帽衛衣的帽子戴在頭上，單肩揹著包，進入了一條狹窄逼仄的巷子。
最後東拐西拐走了很久，才進了一個偏僻的住宅區，住宅區陰暗潮溼，遍地水窪，一個不注意就容易摔跤。
裡頭有家雜貨店，店面不大，裝修也不精緻，只是簡簡單單的白牆木架，整齊堆放著各種雜物。
店內走出一個男孩子，長的不高，大約四五歲的樣子，穿著小小的黑色羽絨服和保暖褲，兩隻眼睛很大，水靈靈的，臉上帶著肉嘟嘟的嬰兒肥。
夜晚氣溫低，男孩的鼻頭凍的通紅，此時正捧著一個比他臉還大的臉盆，裡頭裝了些水。
他的身體略微向前傾斜，收回了臉盆上的一隻手，向外一潑，盆裡的水在地上形成了一箇中等大小的水窪。
而後屋內傳出一道聲音，聲音溫和隨性。
“我們的小智真乖，會幫媽媽幹活啦。”女人從屋裡出來，腰間繫著一條圍裙，頭髮鬆散的紮在腦後，笑容很淺卻平和近人。
女人又說：“那小智這麼乖，明天中午我們就讓爸爸給你做最喜歡吃的可樂雞翅，好不好啊？”
聽到可樂雞翅，男孩的眼睛冒著星光，抱著盆連跳了好幾下：“好耶好耶，有雞翅吃啦。”
“乖。”女人揉了揉男孩的頭，“外面冷，我們進屋去吧。”
李妍全程都站在陰暗處，目光注視著二人。
被家暴了這麼多年，您終於有了幸福的家庭.....媽。
李妍半垂著眼皮，漆黑的瞳孔與夜色相融，絲毫看不出她眼中是什麼情緒。
慶幸、恭喜、傷感、遺憾。
這幾種或許都摻雜了些吧。
李妍往後退了兩步，轉身走了。
－
歷陽小區門口旁，有個棋牌室，是兩層門的設計，一層玻璃材質的門，還有一層是向下拉的鐵門。
棋牌室裡正熱火朝天的打著麻將，煙霧繚繞，瀰漫至整間屋子，時不時就來了個麻將碰桌的哐當聲。
裡頭的大媽突然大聲道：“喂！你是不是玩賴啊？你怎麼可能連贏三把！”
大爺回道：“誒，什麼不可能？我這叫手氣好！你該不會是想輸了錢不認賬吧！”
“我會怕你！”大媽從夾層裡掏出一張嶄新的百元鈔票出來，狠狠丟了過去：“給你！下把老孃我一定要賺回來。”
“.......”
“咋不吱聲，聾了？”大媽抬頭看向對桌的大爺，發現他的視線正望向玻璃門外面。
街對面的李妍嘴裡正叼著一支點燃的煙，煙點燃的那抹微弱火光襯得她的面容更加的冷。
她單手夾著煙，微微仰頭吐出一口煙氣，白色的煙霧模糊了視線。
短髮較於長髮本就少了幾分溫柔，更多的是放蕩不羈的自由感，再加上李妍眼尾天生上揚的狐狸眼，更顯張揚。
“看到沒，那女孩子可是個狠人，之前聽她家裡人說，她小時候有次把自已親爹打進急診，警察都差點立案。”大爺指著李妍，小心翼翼的說。
大媽蹙著眉頭，連嘖了幾聲，“這孩子不得了，年紀輕輕的抽菸。估計她也不是個好學生，反倒像是逃課打架，上課睡覺的垃圾廢物。”
大爺重重點了點頭：“是啊，我估計這丫頭這輩子也算是廢了。”
一根菸抽完，李妍把煙扔到地上踩了幾腳，弓身下來撿起，扔進馬路旁邊的垃圾桶裡。
等李妍消失在視線中，大爺這才重新坐下，繼續打牌，不過她的事情也成了他們麻將遊戲的聊天話題。
－
李妍剛擰開鑰匙開門，屋裡的糰子早已急不可耐的撲了過去，穩穩落進她的懷裡。
“我身上有煙味還這麼黏我？”李妍低頭看它，哂笑一聲。
糰子聽懂似的喵了一聲，毛絨絨的小腦袋一個勁的往懷裡鑽。
李妍把糰子往地上一丟，糰子穩穩落地。
“別黏著我。”李妍往臥室微揚了揚下巴：“自已去房間裡玩。”
小貓先是不滿的喵了一聲，然後搖著尾巴乖乖走進臥室。
“我怕不是養了條狗。”李妍從櫃子裡挑了件白色大號襯衫，和一條黑色過膝褲出來，慢慢悠悠的走進浴室開始洗澡。
糰子躺在李妍的床上，整個身子窩成一團，靜靜地聽著浴室裡水落地流淌的嘩嘩聲。
等了一會，李妍用毛巾擦著自已半乾的頭髮，走了進來。
她從旁邊的架子上拿起吹風機，簡單吹了幾下，半乾的頭髮便徹底幹了。
然後放下吹風機，走到書桌前，拉開椅子坐下。
桌面上放著一盞檯燈，和幾本寫了很多練習冊，整齊地擺在面前。
原先這幾本都是題庫候補成員，因為昨天晚上她幾乎一夜沒睡，睡不著就乾脆起來寫題，於是不知不覺中從黑天寫到清晨。
李妍按下臺燈的開關，轉身吩咐道：“糰子關燈。”
床上的貓倏地起身，在床上一陣小跑後跳起，關上了燈後又穩穩落在地板上。
“還真能聽懂我說的話。”李妍重新轉回身：“我這貓估計成精了。”
糰子瘦小的身子趴在書桌一側，兩隻偏橘色的眼睛怔怔的看著她，彷彿不太明白‘成精’的意思。
李妍順著貓背，擼了幾下糰子的身體，說：“誇你聰明呢。”
小貓像是聽懂了，連叫了兩聲。
李妍笑著收回了手，翻開練習冊，開始寫題。
半晌過後，一個影片電話打了過來。
李妍按了接通，下一秒，江婉帶著笑的臉出現在影片內。
女孩一頭烏絲長髮被勾至耳後，五官線條流暢，面板天生白皙，杏眼圓潤可愛，笑的時候像兩個彎彎地月牙。
鏡頭湊的近了些，甚至還能看到她臉頰上細小的絨毛。
“阿妍。”女孩笑的很甜很好看，軟著聲音撒嬌道：“我的女朋友你好啊，短短一會不見你就好想你，不知道你有沒有想我啊？。”
李妍停滯了幾秒後輕點了點頭：“想。”
一個黑黢黢的腦袋忽然擠進鏡頭裡，爪子輕輕拍了幾下螢幕裡江婉的臉。
“糰子，你也好啊。”江婉隔著螢幕衝它揮了幾下手。
李妍抬手拎著小貓的後脖頸，把它往後挪了挪，“笨貓，你擋住我的鏡頭了。”
糰子扒拉著桌子不想往後退，回頭瞪著李妍。
“貓膽肥了啊。”李妍說：“現在都敢瞪我了。”
手機內傳來幾聲壓抑的笑聲。
李妍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問她：“小姑娘你笑什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們特別可愛。”
可愛？
李妍長這麼大聽過很多形容自已的詞。
垃圾、廢物、白眼狼、冰山掛、沒感情的冷血動物....說啥的都有，這裡面幾乎沒幾個是好的形容詞，所以更別提什麼可愛。
“是嘛？”李妍單手託著下巴，吊兒郎當的耷拉著腦袋，“我可愛？”
“嗯。”江婉點頭：“是可愛的。”
李妍輕呵一聲，又開口道：“好吧，那可愛的我還是要提醒一下我的女朋友期末考試過幾天就要到了，要好好複習，可別忘了之前說想要在我之上的事。”
“放心，我一定好好努力。”
“真乖。”
.......
冷月高懸於長空，夜色深沉撩人。
李妍從書中抬起頭來，看了眼手機上面的時間。
00：17
李妍放下筆，對著手機裡的人說：“小婉。”
江婉應聲抬頭，問道：“嗯？怎麼了？”
“小姑娘，你睡覺時間到了。”李妍說：“明天見。”
江婉看了眼時間，點頭道：“好，明天見。”
“拜拜。”說罷，李妍便結束通話了影片電話。
電話結束通話，李妍合上練習冊，起身走在床邊，躺了下來。
夢境裡，到處都是一片黑暗，只有些零零碎碎的光。
李妍漫無目的的走著，忽然聽到前方低啜的哭泣聲，聲音很啞很傷心。
“為什麼要欺負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是江婉！！！
李妍驚覺，下意識朝聲音的方向跑去。
距離聲音越來越近，李妍放慢了腳步，心疼的看著面前跪在地上，雙手撫在臉上，不停擦拭著淚水的女孩。
“我不是殺人犯，不是掃把星，我是江婉....”
忽然，夢中的江婉聲音停住，面色一頓。
因為自已面前有個短髮女孩，抱住了自已。
“你是拯救我的人，是我最愛的人，那些都不是你的錯。”
聽完這些話，夢中的江婉破涕為笑，帶著沙啞的聲音說：“謝謝你。”
話畢，李妍突然發現懷裡的她在慢慢消失，消失的地方變成了星塵。
李妍幾乎一瞬間就慌了，張開雙手去抱星塵，撲了個空，伸手去抓星塵，又抓了個空。
“江婉！”李妍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額頭上是一層薄薄的細汗。
緩了一會後她偏頭往窗外看去，外面依舊是一片漆黑，安靜無比。
然後李妍又往枕邊摸索著，碰到手機後拿起看了眼時間。
2：27
好傢伙，才睡了兩個小時多一點就醒了。
不過還好是能睡著的，昨天晚上送江婉回去後她幾乎一個晚上沒睡。
但照這個情況來看，今天的起床時間應該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