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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不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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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畝之田,廣一步,長二百四十步。今欲擷取其從,少以益其廣,故曰少廣。

《九章算術》少廣

肖三情緒平穩了。

他不敢隱瞞,於是對魚徵回一五一十地將事情徹底講清楚了。

魚徵回並不擔心,就直接讓他下去了。

魚徵回懂復生,他算是真的既護內又不講道理,一旦有了道理,就會有理有據讓對方無路可退。

龔文還是去見了廖懷瑾。

廖懷瑾交待了幾句肖三的事情。

龔文又說,“那恩大人神似二公子,只是樣貌不一樣了,下官還對了籍戶掌印,確認了也不一樣,倒是嚇了一跳。”

廖懷瑾有些頭疼自已選中這個剛直法曹,想高呼救命。

廖懷瑾於是說,“復生是我的表弟。”

“恩大人是大公子的親戚?”

“我母親是隴西世族,家族中有庶出的姐姐嫁到了北國南方,恩家是商賈人家,就是一直沒有孩子,養育了兩個叔伯家的兒子,過了五十歲才有了復生,兩個堂兄出去跑生意了,所以復生守家,後來南都王整合商路,復生就得了禮官的閒職,我的姨父姨母不在了,復生又要一直吃藥,所以有堂兄幫襯,也有我母親牽掛著,高位閒職也挺好的。”

廖懷瑾滿足了龔文的好奇心。

這是廖夫人講給廖懷瑾的親戚關係,廖懷瑾相信南都王爺定然是有分寸的。

龔文也奇怪大公子為何告訴自已這樣的親戚關係,後來又轉念一想,明白了大公子是怕自已的好奇心再生事端。

龔文也很快離開了刺史府東院,畢竟廖懷瑾還在休婚假。

沈可言陪著廖夫人去觀音廟上香了。

中午,廖懷瑾陪著沈可言送走了沈家的長輩。

晚上,沈可言坦白了明珠的事情。

廖懷瑾也就告訴沈可言復生是廖家的親戚。

沈可言又提起琳貴妃的賜禮。

兩人就李太后和琳貴妃的事情有了約定,都不要求對方為自已辦事,也步調一致選擇低調。

而在山寺清修的琳貴妃還覺得十分自在。

郡夫人來探望琳貴妃的時候,琳貴妃還有點不耐煩,但也是以禮相待。

郡夫人和琳貴妃都坐在門前石階上看遠處的瀑布。

郡夫人給琳貴妃倒了一杯清酒,琳貴妃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郡夫人問,“娘娘不擔心這是毒酒嗎?”

“我要是怕又何必接過來就喝下去了。”

“娘娘難道不想要屬於沈家的榮耀?”

琳貴妃說,“沈氏慕芫珍惜沈家的榮耀,可這榮耀不是靠皇權得來的,家族立家之時以耕讀為本,世代事農桑積攢財富,子弟讀書修書教書,學六藝習琴棋書畫,科考出仕為國,推廣農桑根本為民,所以沈家的女兒並不愛慕皇權,只求不牽連家族兒女,就算是因為權勢禍及母家和兒女,妾也能接受,沈家因為一個貴妃兩個皇子一個公主得到了額外的榮光,也因此遭受磨難也是應該的,只是沈家精神不倒,以後也會好的,先祖被流放卻仍在北地教書育人,人會死書不會精神也不會的。”

沈氏又說,“我的泓兒沒了,但是他不算冤枉,畢竟他是有這份心的,身為皇子有爭奪之心,被人謀害也不過是自已鬥輸了,他明知君父不喜,還如此,是知命又抗命,我也算是為他復仇了,如淑妃姐姐和三皇子瀚兒也算是輸了,人走了輸了和還活著也輸了那還是不一樣的,同是輸家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的淵兒也是皇子,我與皇后和睦,皇后也會善待年幼的皇子的,我的妍悅已經知道如何在宮廷生存,如何做好一個公主,這是皇子公主的命運,我也知道一個大世族的高位嬪妃的命運,我不會爭的,也不支援我的孩子們去爭,郡夫人與陛下所求,非我所願。”

琳貴妃自稱妾,但是沈氏說一個“我”字。

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

郡夫人覺得這是另一種模式的腹有詩書氣自華。

郡夫人覺得面前花圃的山茶花芳香撲鼻。

郡夫人無功而返,天子是不能理解的。

沈氏娘娘不是能被欺負的,封泓走得不明不白,天子以為沈氏至少會生出怨懟之心。

可是,沈氏卻比過往還要明白了。

天子也是這一刻才想明白,是封泓想爭而不是沈氏想爭。

郡夫人又去求見太后娘娘。

李太后知道郡夫人去見過琳貴妃,居然讓室約引路帶著郡夫人進了春熙宮。

李太后直接讓郡夫人不必行禮。

李太后把自已親手做的桂花糕分享給郡夫人。

郡夫人不敢吃。

李太后也不慣著她,逼著她吃下去了。

郡夫人也是一副嚇壞了的樣子,倒是什麼事也沒有。

李太后看她這個樣子,還挺想笑的。

二人又到涼亭中餵魚,池中錦鯉長得很好。

郡夫人試探著說,“娘娘今日肯見奴婢,是因為……?”

李太后說,“吾……不,我今日肯見你是因為你從琳貴妃那裡回來了,應該碰了一鼻子灰,我就也直接告訴你我的心思和我們家的意思。”

“那娘娘看好哪一位皇子?”

“我看好三皇子,準備讓他陪著我去五臺山禮佛五年。”

“娘娘的意思是,您不管了?”

“我們家當時出了太子妃,就是我的長姐,家族也有些旖旎幻想的,長姐入主春寧宮以後,曾說過不過問太子妃人選,也勸誡家族要低調,當時我的伯父李將軍和叔父李太傅都已經年紀大了,我父親一直在家鄉守著看著家族孩子讀書習武,長姐沒了的時候,伯父和叔父快打起來了,父親告訴我為了家族讓我進宮,我享受了隴西李家全部的榮光,進宮就進宮吧!後來我成了太后,伯父、父親和叔父相繼去世了,而我退居後宮後家族更加低調仍被猜忌,也就有了其他事情的準備,就連我,也是覺得還在太后尊位一天,就從心所欲不逾矩一天,真的面對屠刀,我也不躲著,我不虧欠皇帝的,皇帝也不虧欠我的。”

“所以娘娘真的不管事了?”

“吾管的,管皇后管嬪妃也管著孩兒們,後宮有皇后呢!琳貴妃的事情、如淑妃的事情和三皇子的事情,包括皇帝病了,不也是我管著嘛,出了亂子嗎?吾享天下養,即便死也絕不讓皇室之亂禍及天下,只是不該吾管的,吾管不著罷了。”

“奴婢明白娘娘的意思了。”

李太后又塞給郡夫人一塊素糖糕。

郡夫人以前對別人說的世家大族從不願意攀附皇權和不願意參與後宮爭鬥嗤之以鼻。

這兩日之內,她才的覺得世家之女是真的驕傲。

這些世家貴女從不逾矩,卻比很多文臣武將更有氣節。

天子和郡夫人才發現他們所設想的兩個敵人都無意,至少言語上無意與他為敵,算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面。

天子於是去了長海殿,如淑妃起起落落倒是從未搬出主殿。

如淑妃見到天子親臨,算是欣喜更多的是感到意外。

如淑妃正在給兒子縫製棉衣,五臺山寺廟建在深山之中,早晚天涼,她要為她的兒子做準備。

天子吃過茶點,說起封瀚牙牙學語在殿中被內侍帶著走路的樣子,談到三皇子兩人都算是傷感。

天子問如淑妃,“朕把瀚兒留下來,愛妃不必傷懷了。”

如淑妃還在縫製,被這話嚇了一跳,細針扎破了自已的手指,小血珠冒出來了。

宮人內侍們有些小忙亂,如淑妃卻是呆愣愣的。

天子對如淑妃說,“愛妃消瘦了。”

如淑妃卻把宮人內侍打發的遠遠的,“妾原是被寵壞的孩子,將門出身本家嫡女,旁支遠房都沒有姐姐妹妹,妾真的是被嬌寵壞了,進了宮靠著父親的功績成了昭儀,有了瀚兒我又一躍成為貴妃,妾就算再降位,也是九嬪上三位,最差也是個昭媛,有些女人一輩子都做不到充儀,賢妃是從修容上來的,二子一女也只是賢妃,妾更是自命不凡,覺得琳貴妃迂腐、皇后軟弱和太后娘娘被打壓,妾生出過太多的心思,所以妾的弟弟的沒了的時候,妾被挑唆利用了。”

天子撫摸著如淑妃的手背,又牽過她的手握住了,兩隻手把她被戳傷的手捧在手心裡,“朕知道的,愛妃不是壞人。”

如淑妃抽出自已的右手,“妾是惡人,有狠毒的心思。”

“愛妃何必如此自汙。”

“妾敢承認罷了,妾就是有惡毒心思,也有爭權奪位之心,也知妾是陛下的一枚跳子,如今也算是棄子了。”

“愛妃……”

“陛下,那是妾想陛下把妾的封號改掉,後來被棄之如敝履,妾還偷偷去見過瀚兒,瀚兒安慰妾,說雖然太后娘娘把事情做絕了,但是陳家最多再被打壓,瀚兒跟著太后娘娘總是能活的,妾就算是頂著一個可笑的封號,琳貴妃不在,妾也還是四夫人之尊位,無憾了。”

“所以愛妃不想爭了。”

“妾最想要的其實也不是什麼位置,而是陛下的寵愛,原來的琳貴妃妹妹也曾心疼陛下,愛陛下滿了十分,才拼命生下了兩兒一女,我與妹妹後來變了,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陛下不愛我們的孩子,我們已經是母親了。”

“愛妃想岔了。”

“妾是真的不想爭了,不過也未必能不爭。”

“愛妃還是有鬥志的將門女兒。”

“妾只是覺得自已對不起瀚兒,如果瀚兒要爭,妾就為他傾盡所有,身為女子,妾是認命三次的,大將門的命運妾被嬌寵過了,入宮的命運妾跋扈過了,如今三皇子帶來的命運,生或死妾都領受就是了。”

如淑妃又開始縫製棉衣。

天子就這樣出了長海殿。

天子爬上宮牆眺望遠方,他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郡夫人到來,為他添了外袍。

“大傅姆,朕和你以前常常偷偷來城牆上看著朝臣上朝散朝,心裡總有些憧憬,想爭奪很多東西。”

“陛下可後悔了?”

“朕是天子,從不後悔,只是朕覺得這些高位嬪妃都與朕離心,只有皇后不變,今日華顏說,她和慕芫都是為了孩子,朕沒有感覺到多少母親的關愛,可是朕的孩子們都不缺母親關切,反而是朕和父皇一樣冷漠。”

“陛下沒有得到過的東西,只是還沒學會給出去,畢竟陛下也如先帝爺設想一般,讓皇子公主都在學宮一起讀書了。”

“朕想見一見南都王爺了。”

天子如今只剩下一個骨肉兄弟了,就是他一直在算計的南都王爺。

悅尚宮上前提醒天子,“嘉婕妤在春暉宮等著為陛下施針推拿,陛下該回宮了。”

天子一行儀仗回了春暉宮。

嘉婕妤挺有精神的,搖著扇子在餵魚。

她回眸一笑,帶來了許多陽光。

天子也高興起來了。

郡夫人對嘉婕妤十分滿意。

悅尚宮對後宮中所有的主子都是一樣的,她是御前的人,也很少被責怪刁難。

郡夫人卻覺得悅尚宮越來越陌生了。

她甚至覺察到悅尚宮身上的氣息越發冷冽了。

又或許是宮裡風太大了。

郡夫人還打了一個冷顫。

北地,南都王邸卻很暖和。

女王第一次北征特別順利。

她還帶著那位蕭氏側妃的親族一起出徵,讓蕭氏這一支自相殘殺。

女王大獲全勝,那位蕭側妃於是十分尷尬。

女王會朝後,賞賜各個有爵位的人。

南都王府也得了厚賞。

耶律郡守也有一份。

大約是沒到時節假日,內造司忙不過來,此次賞賜很多貴重的東西沒有內造封,魚徵回的私庫充盈起來了。

復生喜歡陽光。

王邸的窗紙窗花都是他挑選的。

肖三跟著換了一通窗紙,就病了。

齊辛於是建言,“王爺,肖三一個人是不成的,再讓復生爺挑兩個人吧!死士營來了一批新人,可以讓復生爺去挑一挑。”

魚徵回一直在給刀抹防護油,頭也不抬,“齊主簿,你走錯門了,這哪裡是我可以做主的事情,你去跟復生說,他有肖三一直跟著,就再也不習慣沒人在身邊了,自幼也有廖中石陪著,你就讓他去挑,他不一定還會拒絕的。”

復生看著肖三病的難受,也就同意了再挑人。

他親自去挑的。

一個十六歲的少年郎,在茅草堆後面躲著太陽發呆,復生覺得他懶洋洋的沒精神,又覺得他如勁草生命力很頑強。

復生就讓齊辛把他帶過來。

齊辛介紹說,“他叫少廣,進了死士營已經沒了姓氏。”

復生問,“《九章算術》的少廣。”

少廣有了精神,“是,屬下原姓耶律,先祖起家中衰敗了,有了漢姓楊,是山中獵戶,叫楊小獵戶,後來爹和大伯爭田地,想著種地比打獵穩定,結果他們在田契上用了演算法,我爹吃虧了被氣死了,他臨終讓我改名少廣,後來想著娘、老姑母和三個妹妹,才一千兩銀子進了鷹山谷,讀了幾年書又習武,家中沒有牽掛了,又來了死士營。”

復生看向齊辛,齊辛點點頭。

復生於是問,“少廣,我讓你姓阿,你做我的親隨可好,十兩銀子月錢。”

少廣猶豫,但也還是答應了。

復生又在死士營挑了好久,沒有再挑中人。

復生就和齊辛帶著少廣回了王邸。

阿珍珠又送來一個流民,楊池。

復生也覺得楊池可以,於是改名阿池讓他也留下來了。

齊辛倒是好奇復生的標準。

復生說,“我不喜歡王邸中官戶教養出來的奴僕,是懂事可是世故,雖然他們也是生活艱難,但是和他們相處有時候復生很難受的。”

齊辛問,“那阿少廣?”

“少廣不像死士,雖然也是做死士的,可是他雖然懶洋洋的,心卻活著,身上沒有戾氣,也不視人命如草芥,算是個盡心的,所以復生選中他。”

“那阿池呢?”

“他想活著,想吃飽飯,還沒被調教過,性情也好,更是積極著做事的,我覺得他挺好的,再說了只是選親隨,這三個親隨一樣,相處著,如果真的不合適再換唄!”

齊辛又去摸查了一遍底細。

魚徵回叮囑齊辛、一眾僕從、各官吏和樑上的死士,讓他們先觀望一下兩個新人,也不要直接對肖三完全信任。

他倒是什麼也沒跟復生講,畢竟復生的親隨是照顧復生的。

一個十六歲,一個才十四歲,到底也做不了什麼。

肖三是三十一歲,已經沉穩了。

魚徵回也給阿少廣和阿池訓話,但也只是叮囑要照顧好復生。

還是那句話,復生就是王邸裡最大的王法。

肖三病好了,也一時不習慣。

但他轉念一想,這樣也好,有兩個人幫襯著。

肖三從來不覺得自已算個人物,對著兩個新人十分謙和。

齊辛卻覺得復生真的厲害。

雖然他挑的人都奇奇怪怪的,組合起來也算是亂七八糟。

但是,他挑的人真的不差,是有眼光的。

自從阿池來了以後,復生可算是得了一起玩火器的伴,又有阿少廣看顧著復生的安全。

管事苦著包子臉,半個月內壘了七次牆。

肖三開始還不好意思,後來就不要臉了。

管事後來禁不住,去找魚徵回。

魚徵回直接給了一千兩銀子管事備用,齊辛也說他半年查一次賬就好了。

齊辛又笑嘻嘻地看著管事。

管事又苦著包子臉出去了,雖然也有油水,可他知道辛苦艱難叫也沒用,王爺接受了,其他人也只能無條件接受。

管事遇到了復生。

復生又分給了他一包梅花薑糖片,他總是笑嘻嘻的,不是齊辛那種人畜無害卻摸不到底的笑容,而是真的在開心。

復生又從不作賤下人,下人家裡有事他總是願意幫襯的,後來又有了府醫,他們這些做奴才都有地方看病抓藥。

最重要的是,復生不爭不搶。

管事也不是沒經歷過,總有些主子明明什麼都有了,還是謀劃這個算計那個,什麼都想要,反而丟了更多東西,他們這些做下人也跟著倒黴。

他也是因為原來的主子宅鬥輸了,他才獲罪被髮賣,後來入了王邸才安穩了。

復生是個好主子。

復生的兜裡好像有個櫃子,永遠能給人隨時掏出來一包零食,他人又真誠,又對著你笑容滿面,管事也就想開了。

管事想著,王爺給錢了,那就拿錢好好辦事,有錢就不缺人,也不必心疼錢,沒傷人就可以了。

管事還陪著復生餵了一會兒魚才趕著回去了。

肖三就知道,復生只要出面,管事很快就能接受的。

一來是王爺威壓,二來是復生真的很招人喜歡。

阿少廣和阿池也特別喜歡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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