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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滴！
心電圖躍動的聲音，正斷斷續續從旁邊傳來，顧辭安眼神凝重，臉色蒼白，額頭直冒冷汗，看起來緊張極了。
他小心翼翼的將手中的止血鉗，探入男孩的頭顱開口處，將卡在血管間的那顆象牙骰子取出，呼吸都隨之一滯。
譁！
染血的象牙骰子落入碗中，細小的止血鉗也被放回了手術托盤上。
一旁的護士見狀，連忙用毛巾擦了擦顧辭安臉上的汗，將準備好的持針器遞了過去。
現在這場手術最關鍵的因素，腦記憶體在的異物已被安全取出。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非常簡單了。
只要把堵塞的血管疏通，然後再將切開的顱骨復位，基本上就成功了一大半。
而這，正是顧辭安最擅長的，他之所以被稱為‘天才外科醫生’，就是因為在這些微操上天賦異稟。
光論醫術，他可能不是這所醫院最厲害的，但要說手術成功率，絕對無人能及！
本來對於顧辭安和蘇鈴音的婚事，院長一開始也是極其反對的。
後來之所以選擇妥協，讓兩人順利訂婚，除了蘇鈴音的苦苦堅持外，也少不了他醫術方面的影響。
不過現在，顧辭安已經和院長徹底翻臉，兩人之間的婚事，接下來可就懸了…
“成功了，我們救下了他！”
將切開的骨片重新復位，然後在顱骨間的縫隙中，使用鈦片相連線，並用可吸收縫線，把硬腦膜縫合起來。
一直到最後，經過兩個多小時的高強度工作，這場手術都進行的非常順利。
旁邊的心電圖也沒有太大變化，證明患者現在的生命非常安全。
到這下，顧辭安才總算從全神貫注的狀態脫身，整個人都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持針器，臉上露出喜悅的神色。
“辭安，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如果我要死了，千萬不要救我！為什麼就是不聽勸呢？”
但就在這時，躺在手術檯上的那個小男孩，卻忽然睜開了雙眼，伸手緊緊抓住顧辭安的手腕，語氣有些悲傷，開口質問道。
顧辭安瞳孔驟縮，下意識的轉過頭去，死死盯住男孩的臉，眼神無比的掙扎與茫然。
剛才他的注意力，都全部集中在手術上面，所以並沒有關注這位患者的長相，所以現在才後知後覺的發現…
眼前這個小男孩，不正是前天的雨夜裡，被自己當成幻覺的那個嗎？
原來，他竟然不是幻覺，而是真實存在的人！？
“顧醫生！顧醫生！”
恍惚間，耳邊傳來了護士焦急的叫喊，待終於回過神來時。
顧辭安發現眼前的小男孩，正靜靜的躺在手術架上，沒有半點要醒來的跡象。
彷彿他剛才看見的一切，都從未發生過…
“顧醫生，你沒事吧？看你臉色好像很不好的樣子！”
護士小姐伸手在顧辭安眼前晃了晃，眼神有些焦急，關切問道。
“我…沒事，就是有些太累了，抱歉，我先出去緩緩，接下來就交給你們行嗎？”
顧辭安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瞳孔一陣顫動，下意識的想回避這個問題，隨口應付道。
說完這些話，也來不及等護士答應，他便迅速轉過身，像是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般，逃也似的離開了手術室。
“顧醫生也真是太拼了，明明對他沒有任何好處，卻還是會用盡全力，哪怕要讓自己心力憔悴。
現在又得罪了院長，以後該怎麼辦呢？這該死的世道，好人永遠沒有好下場！”
看著顧辭安單薄的背影，護士小姐眼中閃過一絲心疼，無奈的嘆了口氣，壓低聲音，發洩著不滿。
“說起來，剛才顧醫生髮火的時候，你們有沒有感覺到，在他的身後，好像出現了什麼東西？
當時就連院長都被嚇到了，不敢再找顧醫生半點麻煩，轉頭就灰溜溜的跑了！”
後方的中年醫生臉色一陣後怕，觀察著護士小姐的神情，試探著開口問道。
“有嗎？應該是錯覺吧？”
護士小姐的眼神有些茫然，隨口回答道。
………
“顧醫生，你沒事吧？”
坐在回家的環城地鐵上，顧辭安臉色蒼白，渾身直冒冷汗，瞳孔渙散開來，無神的望著前方，看上去無比脆弱。
站在一旁的老婆婆見狀，臉色有些心疼，從挎包裡取出一張溼巾遞了過去，慈祥的笑道：
“還記得我嗎？半個月前的那場眼角膜手術，還是您為我主刀的呢。
您讓我們患者對生活重拾希望，自己怎麼能消沉到這種地步？
仔細一看，您還真是年輕啊，差不多跟我孫子一般大，這樣的年齡就要揹負如此重的負擔，真的好嗎？”
顧辭安久久回過神來，下意識的抬頭望去，卻見眼前老婆婆的臉，突然變得醜惡扭曲起來，對自己充滿惡意的大喊道：
“把我丈夫還給我！我問你！為什麼昨天不幫我丈夫動手術？
明明是我丈夫先送來醫院的吧？我丈夫比那個參議員先送進來的！
為什麼你沒幫他動手術呢？聽說你是這裡醫術最高明的醫師…
如果是你主刀的話，我丈夫也就不會死吧？為什麼！你這個殺人犯！劊子手！”
高速行駛的地鐵緩緩減慢，冰冷的機械提示音在耳邊響起：
“列車前方即將到站‘玉泉路’，請需要的乘客，提前做好下車準備。”
顧辭安呼吸隨之一滯，地鐵內微弱的燈光驟然亮起，眼前老婆婆的臉，再度恢復了慈祥，正無比關切的看著他。
“對不起…對不起！”
顧辭安眼眶泛紅，深深吸了一口氣，不顧周圍人奇怪的眼神，連忙從座位上站起身來，逃也似的離開了地鐵。
他嘴裡不斷念著‘對不起’，卻又不知道究竟是在對什麼人說。
犯過的錯，永遠無法彌補，無論自己現在有了什麼改變。
曾經因他而死的人，也永遠都不可能復生…
這是顧辭安所揹負的罪孽，一生也無法抹去。
因為這份痛苦，他不願讓其他任何人來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