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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缺失的畫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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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我背井離鄉隻身一人前往廣東流浪,這對一個沒有學歷,沒有背景,沒有工作經驗的三無青年,無疑是莫大的挑戰。

長途走了六天,跟著東南務工的隊伍,隨大巴而流,隨路途而走,對未來沒有任何幻想,對明天沒有任何期望。遠去的大山眼前的樹,遠方的都市腳下的路,一切都那麼乏味而倉促。

大巴很慢,路途遙遠,我不知去哪裡,去做什麼,去了還要不要回家鄉,我只是聽說那邊很好,能賺到錢,能娶到婆娘。

滿車乘客青壯年,一路歡聲。他們喝著自帶的散裝酒,聊著遠方摸著狗,吃著花生小聲吼,唱著民謠手拉手。我轉眼面朝地上的狗,這狗眼睛霧濛濛,是一隻剛出生不久全身烏黑沒有閱歷的土狗。

第七天,車到東城停下,目的地到了。

我揹著揹包下去,看著遠去的務工隊伍,一面之緣就在此分道揚鑣,日落西山天轉涼,路過此地緩稱王,我暗暗發誓要混出個名堂。

看著即將下山的太陽,我翻了翻褲頭,完蛋,錢包被摸了。我慌了一下,腦殼發熱,愣在了原地。

何去何從,拋硬幣決定吧,正面朝東反面西,走到哪裡算哪裡,天無絕人之路,還好另一個褲兜有一枚硬幣。

然而硬幣不爭氣,拋了一下沒接到,掉入了惡臭的下水道,我彎下腰看了看,心裡不由得萬馬奔騰。

“靚仔去哪裡?”一個粗獷的聲音傳來。

我抬起頭,說話的是一個摩的司機,他曬得黢黑戴著墨鏡,腳上的人字拖倒也標新立異,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太陽,此時他就是這世界上最帥的男人,不枉我幾千裡大路跑來聽到一聲靚仔。

“請問這是哪裡?最近可有便宜點的旅社?”

“旅社嘛,多的是,你上車我帶你去,五塊錢,靚仔。”

我點頭答應,對下水道吐了口老痰便坐上了去。

“坐穩了!”

還沒等我坐穩,師傅便轟起了油門,一個加速我倆就竄了出去。

一番風馳電掣,摩托穿過喧鬧的市區,很快到了一個集鎮,這個小鎮不大,但比起我家鄉來說,可以媲美一個縣,看來這就是地區差異了,我這身無分文土狗終於不怕出入在繁華的街區了。

摩托在一家叫蓬萊客棧的民宿停下,招牌漆黑,看著很髒,門口閃耀著紅色彩光,一副宰客黑店的模樣。

師傅領著我走了進去,他在前頭,我在後頭。

我心想運氣也不能這麼差吧,錢包被偷,現在還要落入黑店的手。算了,聽天由命吧。

說是聽天由命,但沒完全聽,我把揹包反過來背,悄悄朝揹包裡摸了摸水果刀,以防真的被帶去賣了。

路過凹凸不平的水泥地,眼前是一個小院子,透過一條長長的小巷,我倆到了接待室。

民宿老闆是個穿著得體的老頭,長鬍須,臥龍椅,穿西裝,抽水煙,領帶歪向一邊,霸氣側漏,美中不足是他此時正在挖著鼻屎在指尖揉搓著,趁人不經意間彈向某個角落,白瞎了這身穿搭。

老頭說話聲音很有磁性,像是剛過變聲期。

他很熱情,尖銳刺耳的向我介紹了價格,基本都集中在五十八十的,還算厚道,可問題是我現在身無分文,就連打車的錢都給不起,在十幾分鍾前我全身上下只剩一枚硬幣,那枚可憐的硬幣還不講道義的離我遠去。

完犢子,被罵是小,被打就划不來了。

我竭力的問著一切儘可能刁鑽的話,明擺著挑刺,不住店,可老闆太狡猾,一一化解,他好似神機妙算,可以預知我即將問出的問題,預判我的預判,最終都予以我最合理的答案,讓我實在挑不出半點毛病。

我可以直接拒絕說不住店,但這樣意味著我要給摩的師傅支付車費,並且接下來不知道流落到何方。

我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騙住騙吃,想著先騙過房東,房錢晚幾天交,當然眼下著急的是找理由帶摩的去一邊,給他我身上值錢的東西抵消路費。

正當我籌劃這一切時,余光中閃現了一個男人的身影,向接待室走了過來,有些匆忙。

他左手打電話,右手拽著一個信封,離房東三四米遠時一下子扔了過去。信封在空中翻了一下,爆出了一張毛爺爺,很顯然信封裡有不少錢,果然還是大城市的爆率高。

他一邊在電話那頭說著好的好的,一邊打量著我,最後把目光看向了我的揹包。

男人偏胖,身高還可以,一米七五左右吧,他的穿著讓他看起來很高挑,上下比例得當,不失紳士風度,這裡的人似乎都習慣穿正裝。

他把電話掛了,對我皺了皺眉,準確來說是對我的揹包皺了皺眉。

“你這個包,有點眼熟,你好,在哪買的?”他對我投來疑惑的目光。

我解釋著這是我從家裡帶來的,而且是祖輩留下的,這個揹包上面有一個紅色五角星,軍綠色,裡面曾裝過老一輩鋼鐵般的意志。

男人小眼一皺,全神貫注,此時的眼神從疑惑變成了痴迷,對的,就是那種希望把揹包拿過去的痴迷。

“我可以看看嗎?”他禮貌的問。

我點點頭,把笨重的帆布包遞了過去,全身輕鬆了不少。

他接過包,摸了摸釦子,然後問我能不能開啟拉鍊,我同意後他快速的開啟,經過我點頭後把我裡面的衣物全部拿出來,以及那把被我握熱的尖刀。

他檢查了一番,好似發現了什麼新大陸,隨即問我能不能把這個包賣給他,我遲疑了一會兒,沒有作答。

“五十?”

“五十五?”

“六十?”

“六十五?”

他不斷加價,我不斷搖頭,因為賣給他我真就啥也沒有,只能去要飯了。

他似乎對我的搖頭不怎麼在意,而是仔細端詳著這破包。

我還在遲疑,小腦猥縮了一下,男人不等我腦子開機,便拿著揹包轉身準備上樓了,並示意讓我跟著去。

這時摩的師傅看了看我,他的眼睛裡寫滿了三個大字:五塊錢。

這讓我卡頓的腦子徹底宕機,尷尬的待在原地。

男人好像察覺了這一點,他主動向前給車費化解了我的處境,給我愣住了,什麼東西?讀心術?

沒等我跟上思路,他轉身就走在了前面,這好啊,揹包能賣出去,同時也避免了眼下的尷尬局面,我懂事的撿起衣物跟在他後頭。老闆瞥了我倆一眼,沒說啥,倒是大口大口的幹著水煙。

接待室往前走是樓梯,二樓轉角盡頭便是男人的房間。

房間不大,一室一廳,客廳很小,一個沙發,一個茶几,往前是一個小小的過道,過道一邊是廁所,盡頭是臥室。

他好像沒有注意我的存在,如痴如醉的端詳著揹包,好似這揹包對他意義非凡,這讓我一時半會兒摸不著頭腦。

片刻,他收起揹包遞給我,且有意讓我留下。

“今晚住房嗎,不用了吧,我這客廳可以躺一個,看你身上也掏不出一分錢。”

見他這麼大方,我也毫不靦腆了,收起了之前在房東面前展現的那副窩囊勁。

“嗯,可以,正好身無分文,沒去處。”我直言不諱。

他對我的回答點了點頭,又轉身開始研究起揹包來,並詢問了我這個揹包的一切資訊。

“多久買的?”

“在我出生之前。”

“誰的?”

“我姥爺的。”

“哦,這包年齡比你還要大?”

“嗯,這包年齡也比你大。”

這包年齡確實比他大,甚至比旅館老頭大,因為這是我姥爺當年去鴨綠江時從家裡帶的,姥爺的母親是裁縫,手藝好,給他們同行的這群人都做了一樣的小揹包,樣式好看,還結實,一包傳三代,人走包還在。

“如果我說,”他道“要是一天給你一百,忙的時候跟著我出去跑,不忙的時候沒有工資但管飯,並且這個包借我用幾天,你會幹嗎?”

不是,大哥,你丫會讀心術吧,我是想啥你就說啥啊,哪壺不開不提哪壺,哪壺要開就送我一壺啊,真就是雪中送炭,別說一百了,五十我也幹啊。

我連忙點頭,並且表示幹啥都願意,只要不犯法。

“放心吧,工作很簡單就是走得比較多,不會虧待你,也不違法。”

在我答應後,男人一改之前的嚴肅臉,笑嘻嘻的遞過來一根菸,並拿了些冷食招待我。

“你好像對剛剛的事有點吃驚,”他說“我為啥會知道你沒錢給車費。”

“別人知不知道我有錢這個我不清楚,但我清楚你知道我身無分文。”我尋思你知道我沒錢就算了,轉眼還對我的揹包打起了心思,你要真喜歡我就賣給你了,逢年過節我給姥爺多燒點紙就行,江湖急救,姥爺在那邊也不至於怪罪我吧?

“原因很簡單,”他說“門口的摩托鑰匙沒拔,說明司機進來後要馬上出去,車身還是燙的,人剛進來一兩分鐘,進來做介紹嗎,有可能,但介紹完就會立刻出去。住個旅店不至於介紹大半天,況且他在一邊站著跺腳,並沒有做什麼介紹,一直盯著你,那不是等錢是等什麼呢,答案就是你沒給車費,當然可能是你忘記了,但大老遠我就聽見你跟老闆爭論,要是不滿意價格你可以選擇走,但你沒走,而是在說房間這裡不好那裡不好的問題,根據外面的摩托車的溫度來看,你甚至都沒上樓看房間,說明你不是真的想住房,而是在挑刺。”

牛啊,我怎麼沒想到?

我停止了咀嚼,呆呆地望著他,我此時眼神像極了大巴車上那眼睛灰濛濛的黑狗一樣,毫無閱歷,一種新奇的東西正在從我腦子裡閃現而過。

他繼續說:“挑刺,要麼就拖延時間,要麼有什麼隱情,又或者你要打劫,故意激起矛盾。不過透過你的體格來判斷,搶劫犯不長你這樣,別說老闆那身膘了,兩個你這樣的體格也幹不過那司機,所以你不是搶劫的,更談不上能把目標放在老闆身上。如果你是,那你會獨自出現在接待室,但旁邊還有個摩的,團伙作案嗎,也有可能,但那摩的一直在打量你,很顯然你倆不認識。那麼,一個來問房間但是又不住房的人,大機率是身上沒錢了,這是機率性問題,也有可能這人純粹的精神失常,但我看你當時並不像精神出了問題,你在有意閃躲別人的眼神,那就是心虛的表現,你包裡的刀都被捂熱了,上面全是汗,這是害怕的證據。那我可以得到什麼資訊呢,沒錢,心虛,害怕,拖延時間,最終結論就是這個了。”

聽完他的發言,我不由得豎起了大拇指,這簡直就是邏輯鬼才,編得很好,也都編在了點上。

他好像很享受這個過程,似乎對我的大拇指很滿意。

“有什麼落下的嗎?”他問。

“並沒有,完全正確,但其實半個小時前我有錢。”

“只不過那錢被摸了。”

“對!你怎麼知道?”

他笑了一下,指了指我褲子,我這才發現在我褲兜的外側,有一道不顯眼的口子,在我坐著時就能把口子崩開,裡面露出了我潔白無瑕窮得一顆毛都不剩的竹竿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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