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篤篤的敲門聲響起，小婢在外道：“盲心姑娘，芸姑讓我來請姑娘見客。”
此時莫一聞已從窗戶離開，二人約定明日這個時間再見。
妃湘起身，雙手伸向前方摸索。
她在清溪鎮上透過完成心願積累的仙力，加上土地公的贈予，已經可以令她不靠五感就能體察周遭的環境和發生的一切，如日常一般融於習慣中，因此有沒有眼睛對她而言沒有影響。
但妃湘並沒有時刻靠仙力內視外物，只會在必要時刻，像睜開眼睛的動作一樣，只要起念，便可看見一切。比如看一看莫一聞的大肚子，太獵奇了，不能錯過。
其他更多時候，她更享受在黑暗中的感覺，因為這感覺令她熟悉。
......
“媽媽，盲心姑娘來了。”
芸姑輕輕拉開門，將妃湘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臂上，親自牽引她走向內室，然後拉過她的身子微微一轉，似乎在幫她引薦。
“這是陸大人，你跟著喚三爺即可。”
妃湘點頭，屈膝一禮。
“三爺。”
沒有任何人答話。
男人坐在妃湘右側十步之遙的架子床上，看著她對面前空無一人的茶桌行禮。
地上的龍首香爐上盤旋著細細的煙，滿室生香。這香味並不豔俗，反而讓人平心靜氣，一聞便知其名貴。芸姑不知何時早已退出。
等了一刻，依舊無人說話，妃湘便直起身，伸手摸到了茶桌的桌角，又順著桌角確定了圓凳的位置，然後從容落座。
陸三從她進門開始就一直觀察著她，此刻看她不僅沒有侷促，而且所有反應都異於樓裡其他女子，不禁微微挑眉，眼中浮現一絲好奇。
只見她坐好後又去摸桌上的茶壺，手指在觸碰到壺身時猛地一縮，似被燙到，但緊接著又熟練的給自己倒了杯茶。
房中突然響起一聲悶笑。
她絕不是碧霄樓的人。
“誰派你來的？”
男人的聲音低沉厚重，聽起來似習武之人，說話時乾脆果斷，聽不出情緒。
妃湘沒有尋聲望去，仍靜坐桌前手握茶杯。
“芸姑讓我來的，我是盲心，碧霄樓的頭牌，擅音...”
‘律’字還未說出口，耳邊擦過一道極快的風，眼上的白紗飄然墜落在地，瑩白的臉頰出現一道細細的血痕。
陸三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是誰，何人派你來的。”
握著茶杯的手緩緩抬起，遞到嘴邊飲了一口，妃湘笑笑，道：“我是盲心，碧霄樓頭牌，...”
這一次，小巧的鏢刀劃破雪頸，鮮血霎時溢位，傷口不深不淺，分寸拿捏的極精準。
妃湘的手捂住脖子，血從她的指縫間溢位，襯的她雪白的肌膚更加奪目。
她並不驚慌自己的身份會被拆穿，因為西王母給的法器已經測試過，芸姑、碧霄樓眾人沒有一個起疑，就算陸三再敏銳，懷疑也只會像遊走在他腦中的一條魚，或許存在，但無法抓住。
“原來三爺不是普通的客人。”
妃湘側過身，剛好對著陸三的方向。
“你懷疑我別有目的？”
“是。”他很快回答，又很快問：“你是王家的人？”
“不是。”
妃湘也跟著他的節奏提問。二人一來一回，速度極快卻對答如流。
“你的身份不能讓人知道？”
“不是。你來碧霄樓是為了打探訊息？”
“不是。碧霄樓的作用是打探訊息？”
“是。你來碧霄樓是為了接近我？”
“不是。你是碧霄樓的主人？”
“…是。你騙過了芸姑？”
“是。你是你嗎？”
陸三瞳孔驟然一縮。
“不是。你是你嗎？”
妃湘一笑，“不是。你吃糯糯糕嗎？”
“......”
二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陸三斂眸，收攏住眼底的驚訝。
妃湘聽不見他回答，就自己捏起一塊糕點一咬，軟糯的白糕上留下一排小牙印。
室內再次傳來一聲低笑，笑聲中似有幾分無奈，剛才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頓時消散。
陸三走向茶桌落座，給自己也倒了杯茶，動作間自然隨性，沒有再看妃湘一眼，彷彿真的打消了疑問。
“盲心姑娘見諒，做生意，總是謹慎些好。”
“自然，你是我的東家，你說了算。”
陸三垂眸，手轉著茶杯。
“姑娘技藝了得，怎麼之前被埋沒了？”
“大器晚成，大器晚成。”
話音剛落，鋒利的刀尖在一瞬間懸停在她眼珠前。
陸三手握鏢刀，倏地靠近，整個人與她的距離不到半寸，狹長的雙眼一錯不錯地盯著她。
只見那雙灰眸沒有任何反應，瞳孔毫無焦距，也沒有因這突然的舉動而收縮。
真盲嗎....
陸三微微眯眼，視線在她臉上逡巡。
她的眼生的嫵媚又天真，眼尾上挑，瞳色淺淡，眉尾下方有一粒小痣。
陸三的視線停留在那粒小痣上良久，移開後又看回來，垂著的指尖在袖中微微一動。
“可惜了。”
妃湘歪頭，表示不解。她的視線越過男人，似渙散沒有焦距，又好似聚集在他身後某處。
“很美的眼。”
聞言她展顏一笑。
“不可惜，我只是與大家不同。你們用眼睛看，我用其他地方看。”
陸三的視線在她的眼上游移，然後垂眸看向她的唇瓣，停留幾秒又看向她的眼。
“用心看嗎？所以你叫盲心？”
男人專注的注視著她，不放過她的每一個神態。
妃湘聽了笑的更加燦爛，“你猜錯了，我沒有心。”
陸三對上她彎彎的笑眼，靜止片刻，然後驟然放手與她拉開距離。
“去吧，讓芸姑看看你的傷。”
妃湘點頭起身，然後伸出手摸索，調整了幾次方向，才終於找到門口。期間陸三就坐著看，一言不發。
人走後，房中徹底安靜下來。
男人沒有表情，眼中忽明忽暗。
他垂眸，視線正好落在地上。
一條白色的柔紗上落了幾滴血，刺目，絢麗，令人在意。
陸三對著地怔怔出神，眉心微皺，喚來影衛。
“查她，掘地三尺的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