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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是誰?
一個小小的少年孤零零地坐在廣浩的山林原野間。
風一吹,
草便連著了半邊天。
天的那邊,被膠布般的灰色封掩得一塌糊塗。
“你是誰?”
白子墨再次衝著背對著他的少年大喊。
空氣中沒有回答。除了流動的風,彷彿整片天地連同少年都是靜止的,像一幅栩栩如生的畫。
是畫。
草。
只有黑色的草在瘋長。
漫過了少年,漫過了白子墨的腰際。
他已經看不見那個少年了,但他感覺得到那個少年就坐在離他幾十米遠的地方,一動不動。
“你是誰?”
白子墨大喊,撥開眼前齊人高的草往前擠去。但彷彿一切都是徒勞,眼前的世界同光輪般向後退去。
幾十米,幾百米,幾千米……
白子墨終於感受不到少年的氣息。
草還在長,似乎要掀翻了這昏沉沉的天。
他動不了,草,如潮水般湧過他的身體。眼前的明亮被黑草逐漸蠶食,耳邊一片金屬刮擦似的聒噪。
無法呼吸……
無能為力……
白子墨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空氣像是被草束縛住一般——
重若千鈞。
窒息。
他感到周圍冥色暗闔。
我是……
我是……
模糊間,少年的聲音如雨滴般傳來。
嘈雜聲像瘋草漫過白子墨的耳朵。
“啊……”失去意識前,白子墨突然想,“要下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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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剛剛是又做了那個夢?”
一間整潔的房間裡,橘黃色的陽光透過窗戶悄然灑下,將地板烤的一片金黃。一個身披白褂的男人坐在陰影裡,抿了一口溫熱的咖啡,緊緊盯著眼前的少年。
眼前的少年面板白如薄紙,腦袋微微垂下,幾縷黑得純粹的髮絲無力地耷拉在額前。
“我夢到有個和我——,不對,比我小一點的孩子。”少年沒有看男人,扶住微汗的額頭,緩緩開口,像是準備講述熟悉而又陌生的故事。
“然後我就去追他,然後就是草……很多黑色的草……”
“黑色的草?”
醫生突然打斷了少年的話。
“對。”
“能把它畫出來嗎?”
“哦,好,然後……然後……”少年接過紙和鉛筆,繼續說道。
突然他感到大腦一陣刺痛,他低下頭,雙手以一種不自然的姿態扭纏在一起。手中的鉛筆被擰作弧形,砰的一聲爆碎開來。不顧手上濺開的鮮血,少年純粹的黑色眼眸裡抹現一縷紅光。
空氣彷彿像是漾起了波紋,天花板吊著的幾盞吊燈像被人敲擊著,劇烈搖晃起來,忽明忽暗;男人背後的窗戶開始砰砰地顫動,彷彿牢籠裡困獸的心跳。
男人像是什麼也沒感覺到,自顧自掏出白紙和鋼筆,埋頭寫著些什麼。他手邊的咖啡哐的傾倒,棕褐色的液體瀰漫開來,瞬間模糊了字跡。字跡如同跳舞般舞動起來,變成一簇簇妖冶的火苗,轉瞬將白紙燒的一乾二淨。
男人皺皺眉,手中又出現一張白紙。他攥緊手裡的鋼筆,用力一頓。晃動的空間霎時恢復寧靜,只不過地上的陽光似乎擰成一張滑稽的笑臉,無聲的嘲弄地看著男人。
男人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少年。少年眼裡紅色乍息。
“姓名。”
“白、白子墨。”
“年齡。”
“18歲。”
“學生?”
“嗯。”
“家住?”
“陽光幼兒園。”
“嗯?”
“我爺爺是那的院長。”白子墨解釋道。
“家裡人有精神病史嗎?”
“……”
“額……那換個說法,你有見過家裡人和別人不太一樣的地方嗎?”
白子墨偏過頭。“我爺爺喜歡雕木雕,算嗎?”
男人又抬頭看了他一眼,“這很奇怪嗎?”
“他從來不雕眼睛?”
“……你爺爺雕的是不是龍?”
“好像也有吧。”
“算了,你這個夢什麼時候開始的?”
“兩個月前吧?之前隔週一次,最近每三天就會夢到。”
“結束的時候,四肢乏力,大汗淋漓?”
“對對對!”
“你這病……”男人慾言又止。
“算了,我先給你開點藥,你明天再來。”
男人望向窗外,窗外大片大片的雲塗得血紅,一輪巨大的紅日義無反顧地墜向大地,“快要夜禁了。”
少年點點頭。
男人放下筆,開啟身邊的櫃子,東翻西找,拿出一瓶藥。小小白色藥瓶上的標籤斑駁,邊角泛黃,模糊辨認出“安眠”的字樣。
白子墨嘴角一扯。
“這藥助睡眠的,睡前兩粒。”男人補充道。
“你這藥……”
“哎呀,放心好啦,我們保證沒有官方許可,好評率百分之零呢。”
“???”
“這邊掃碼,算你250元呢親,現在充會員滿300送100哦。”男人絲毫不給白子墨反應的機會,露出職業性的微笑。
白子墨一愣,半信半疑地付完錢,帶門而去。
“走好哦,親。”
白子墨不寒而慄。
“叮咚~吱吱寶到賬,250元~”
男人目送著白子墨的背影消失在巷子盡頭,撓撓腦袋,眼裡笑意斂盡,取代而至的是無盡的深邃和嚴肅,彎起的嘴角也恢復了平靜。
他又掏出一張白紙,刷刷地抄下剛剛的資訊,只不過在最後又寫下幾行小字
疑似覺醒者(或汙染???)
潛力:SSS(?)
剛剛寫完,彷彿陣風拂過,紙上的文字竟然浮動起來,轉眼間便消失不見。
他站起身,掀起白褂,剛剛被刺穿的腹部傷口早已癒合。他“嘶”地倒吸一口涼氣,拔出嵌在腹部肌膚裡的幾根黑色的針狀物。
放在血色的殘陽下,他輕輕一搓,那幾根針僅一瞬間鬆散開,變成幾縷黑色的草。
他翻開之前遞給白子墨的紙,只見白紙上塗鴉著雜亂的黑色線條,暴力地組合成一頭牢獸的深淵巨口。
他眼中銀光一閃。
“投影結束。”
一瞬間,他手中的紙分解成光點散去,整潔的房間變得一片狼藉,剛剛的咖啡早已被打翻在地,乾淨的座椅上鮮血淋漓,就像那如血的殘陽、下墜。
“白子墨……”
“有意思。”
“好戲……要開場了……”
男人把原來的白紙壓在桌角,環視沉浸在黃昏之中的房間。
玻璃的倒影裡,男人的身體嘩的裂開,鮮血四濺。
整個房間又開始陷入無窮無盡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