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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索雖然是林海的直接上司，但這兩人之前總共就見過兩次面。
第一次是林海剛上任，遲索不痛不癢的勉勵了他兩句，就把他打發走了，那時遲索還在想這些洛京城裡的公子哥想鍍金恐怕是找錯地方了。
第二次是朝廷下旨督辦礦石失蹤案，林海前來接受郡督的訓誡。遲索大人生怕林海不能理解自己的真實意圖，還派出自己的第一督察王強前往協助查案，沒想到還是被他惹出了這麼大的禍事。
這是第三次，這次見面的氣氛與前兩次完全不同。
林海不再是一個唯唯諾諾的小督察，而遲索也不是那個滿臉愁容的郡督。
林海不是自己的心腹，遲索到目前也只是點到為止，之所以跟林海見面還是為了給自己的心腹謀條出路。
遲索畢竟只是暫代州督，等新州督到任之後，他便要退下去。所以他沒必要把自己人帶到岷陽，沒必要為這些人平白樹敵，哪怕自己到岷陽給這些人謀個美差，等他退了，這些人也守不住。
遲索該說的話已經說了，接下來就看林海接不接受他的善意。如果聊得愉快，遲索不介意多送他一些有用的資訊。
林海道：“謹遵大人多謝教誨。卑職少不更事，還望大人多多提點，多多栽培！”
上次見面的栽培或許是場面話，但這次就不同了。
身份已經不同了，上次林海還是個小督察，他並不能給遲索帶來足夠的利益。而現在他已經升任郡督，遲索的栽培是會有回報的。
遲索也不客氣，他知道林海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當下道：“山南總共五個縣，烏東就不說了，你在烏東也幹了一陣子，想必已經熟悉了。”
林海點點頭。
“先說最北邊的保靖縣，那邊交通不便，民風彪悍，縣衛所日子過得雖苦，但整體實力卻是整個烏東除了山南之外最強的。不過有本事的人，通常都不怎麼聽話，這點林督察以後便會知道。”
“多謝大人！”他見遲索自曝其短，便知道這位老人在跟他說真心話。
“東邊的常熟縣倒是中規中矩，因為靠著岷陽，訊息最是靈通。常熟督察也是玄冥衛的老人，知輕重，懂厲害，林郡督以後遇到什麼不決之事，可以問問他的建議。”
“東南的寶成縣，沒什麼好說的，一窩子酒囊飯袋。督察許成是前任州督許斯亮的遠房侄子，要不是我拿了他個把柄，也沒那麼聽話。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要不是老夫壓著，這傢伙恐怕早就去陪許州督了。林郡督上任後定要多多留心寶成玄冥衛，別到時候被牽連。”
“南邊的寶慶玄冥衛督察，是我一個老戰友的後人，能力或許不怎樣，但是我會囑咐他，以後一定為林郡督是從。”
“至於郡城則有些複雜，我在郡督這個位置幹了十二年，按道理該清理的都能清理了。但是有些人卻是動不了也動不得，其中關係錯綜複雜，一時半會也跟你說不完。我會留下一些手札，到時候讓督察王強交給你。”
林海鄭重的朝遲索敬了一個軍禮。
這位老郡督能在如此環境之下，能做到滴水不漏，還真不容易。一時謹慎容易，但是十二年如一日的謹慎，這也算不小的本事了。
十二年裡，沒給人家拿住任何短處，玄甲走私案牽涉所有岷州郡督，唯獨遲索沒有參與。之前林海還認為這人膽小謹慎，謹慎或許是真的，膽小卻不實。
敢不尊州督妄令，敢不與同僚合汙，敢嚴厲壓制下屬，這既要勇氣，更要智慧。
這一刻，遲索在林海心中的形象開始偉岸起來，甚至超過了肖七爺。
肖七爺有十三太保相守，有彭指揮使支援，有皇帝陛下的聖眷，而遲索有什麼？
有的是他平日的謹慎，有的是他心中堅持，有的是化各種壓力於無形的智慧。
遲索或許辦案不積極，但他至少守住了玄冥衛的底線，替為彭指揮使，為岷州玄冥衛留住了最後一絲臉面。
或許正是因為這些，肖七爺，彭指揮使願意在最後的時候還送他一場富貴。
“老夫並非不貪財，也並非不怕死，我與他人不同的是，我還知道自己身上還穿著玄冥衛這件衣服，肩上還挑著玄冥衛的職責，心裡還藏著大周的榮譽。林郡督出身洛京，想必也清楚，我大周之所以能威震四方，靠得是什麼？”
“靠的是歷任皇帝的英明神武。”
遲索心頭一顫，差點一口鮮血吐出，老頭子氣氛都烘托到這份上了，你就不能再捧一下。
他訕訕一笑道：“歷任皇帝自然是英明神武。也正因為皇帝的英明，才有那麼多不貪財不畏死的文臣武將，為大周鞠躬盡瘁。”
他接著到自己的話說：“為什麼那麼多英雄豪傑願意為大周付出血汗乃至生命，那是他們每個人心中都有那份大周雄於天下的榮譽，大周當雄於天下的信念。”
林海望著眼前的老人，他鬚髮皆白，身體發福，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卻變得紅潤。遲索變得有些亢奮，整個人彷彿又恢復了年輕時的熱血。
林海點點頭道：“州督放心，卑職定當為盡心竭力為陛下盡忠，為朝廷效力。”
林海沒法評價遲索，如果他在那個位置，或許能做得更好。但如果沒有自己的家世，大機率不如他。他以前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但是現在卻不得不思考。
山南玄冥衛屬於遲索的時代即將過去，林海的時代即將到來。
岷州的局勢表面上看起來好了很多，實則暗流湧動。
岷王以支援削藩的態度，躲過了皇帝的斥責，暗地裡肯定在謀劃更大的陰謀。
有了岷王的支援，陛下的削藩大業再一次提起。
第一個被削藩的並不是南方的岷王，而是地處素有天下兵甲之稱的青州之王，魯王。
這位自太祖皇帝立國就冊封的魯王，傳世四代，終於等來了朝廷的文書。
剛繼承王位，執掌魯王府才兩個月的魯王楊秀因為服喪期間淫樂的事情，被朝廷以不孝的罪名捉拿進京。魯王府封地被奪，王位被削，魯王也被貶為庶人。
魯王府成為皇帝與岷王達成協議後的第一個犧牲品。
遠在青州的事情並沒有引起林海的注意，但是岷州的局勢卻讓他一籌莫展。雖然岷王府還不知道林海乾的那些好事，但這些事情岷王府遲早會查出來，只是時間問題。
如果這麼大的事情，岷王府還查不出來，那麼岷王府也不可能獨霸西南這麼多年。
如果不是考慮到遲索要去岷陽赴任，他甚至想把遲索留下來。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遲索在玄冥衛任職多年，一步步從小旗爬上來，玄冥衛裡哪種道道能饒得過他。加之又是在岷州官場浸淫了這麼多年，幾乎是一部岷州官場的活字典。
他也知道，以後再找遲索請教的機會不多，他虛心的向遲索請教了不少問題。
很多問題儘管看法不一，但遲索給的建議卻讓他開啟了另一條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