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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國時間，下午四點十六分。
不知道回到哪一處莊園繼續扮演岡薩雷斯十位替身之一的塞蒂斯突然派了兩個人過來，一男一女。
男人面板黝黑，穿著棉質背心，腰後別了把軍刀。
女人看起來，像是東南亞那地方的面孔，穿著防彈背心，遠遠看上去，身上沒帶任何武器。
在臨行前的最後一通電話裡，塞蒂斯告訴他們，男人，就是他的D文翻譯官，也是他口中，最愛啤酒的幹部，他非常熟悉這一帶，希望能由他帶領四位客人玩的愉快。
而女人，則是從東南亞來，是端若詩放在岡薩雷斯身邊的聯絡人，聯絡人總共有三個人，女人只是其中一個，在這裡四年，輾轉後，成為他手下的幹部之一。
當然，這件事，岡薩雷斯不知道，端若詩也不知道。
塞蒂斯最後一句話，是對端瑾說的。
他說，他希望端小姐不要暴露她的身份。
回憶裡，塞蒂斯的話依舊清晰，而面前女人的面孔，也逐漸清晰。
兩個幹部跟隨著四個人一起匯入人潮擁擠的歷史街，女人的腳步變了變，輕巧地越過克萊門斯和威爾走到端瑾身邊。
“好久不見，瑾小姐。”
她親密地挽住端瑾的手臂，像是所有關係很好的朋友的一樣，興奮地望著四周的雕像，語氣卻是非常的平淡。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端瑾聽見。
端瑾側過頭，看著她，終於想起來，這個人是誰。
秦知禮的小徒弟，被家裡人賣到賭場，然後被秦知禮救下來，取了箇中文名，秦姓，取十六。
沒有別的意思，秦知禮說，因為十五的月亮，十六圓。
曾經還在做僱傭兵，被貼上面皮，受僱於端若詩時，端瑾就常常能見到她跟在秦知禮後頭，學緬刀學槍學格鬥學泰拳，什麼都學。
十六那時候還小，十一二歲。
小姑娘不怕苦，只想活，每天都很拼命，不是在泥潭掙扎，就是在刀鋒上掙扎。
端瑾每次見到她，都是髒兮兮的樣子，年紀又小，難怪她剛開始沒有認出她是誰。
“十六，好久不見，你老師還好嗎？”端瑾和以前一樣，笑著拍拍她的頭。
秦十六想了想，說：“老師現在還好，但我走之前，她還被砍了一刀，那時候她不太好，不過現在都好幾年了，她應該好了。”
小姑娘說話還是和以前一樣，和她那老師一樣。
端瑾看著她，垂在身側的手突然被人牽住，被不輕不重地捏了捏，又被她捏了回去。
秦十六在這裡，塞蒂斯卻說，不要暴露她的身份。
她現在只是一個端若詩和岡薩雷斯合作之間的聯絡員，除非有什麼突發的嚴重情況，又怎麼會暴露她的身份？
端瑾握緊牽上來的手，去問依然熱情向她介紹四周的秦十六：“他還交代了你什麼？”
秦十六的臉上很熱情，語氣卻依舊平淡，“瑾小姐，我想，老闆會告訴你的。”
可在突然之間，她的語氣上揚，用中文說：“當然，他也說，老闆會告訴你的。”
她的聲音突然變大，能讓克萊門斯和威爾聽的一清二楚。
兩個男人隱晦地對視一眼。
鬱冬青找到了塞蒂斯，端佳也找到了塞蒂斯。
這個小姑娘，四年前就來到G國，然後被塞蒂斯收在手下。
這樣的事情看起來，並不像塞蒂斯說的那樣，鬱冬青是在前不久找到了他。
她和端瑾，至少是在這四年裡，就已經找到了塞蒂斯。
她們要毀掉端若詩和岡薩雷斯的合作，看起來，很早就開始了，只是現在，是一個最合適的時機。
又恰巧，端瑾和唐瑜在這幾年間，和岡薩雷斯有著不可磨滅的仇恨，所以，才會選在現在，讓端瑾和唐瑜來到G國。
克萊門斯和威爾相繼收回視線。
克萊門斯轉頭看向男人，笑道：“老兄，你說的啤酒，產自哪裡？我還想著，回D國去大喝一場。”
男人低頭看了看自已的背心，也笑，“不著急，我現在還想要去換一身衣服，俾斯麥先生也不想我渾身是汗的坐在咖啡店裡，聊我們最愛的東西吧？”
街尾那家售賣G國傳統服飾裡的服裝店裡。
已經八十六歲的老夫人依舊精神抖擻，她昨天還去將自已的白頭髮染成了棕色，她和扎敕說，這樣，更有韻味。
哪裡會更有韻味，扎敕著實不知道，他只知道，來這裡旅行然後買衣服的夫人和先生，出手闊綽，看起來就非常有韻味。
“D國小子，現在沒有客人，來幫我看看這兩件衣服，哪一件更適合我？”
那老夫人又開始說話了，扎敕不知道自已在選衣服上，到底有什麼天賦，每一次選的衣服，都非常符合那老夫人的心意。
他緩緩地向老夫人走去，門口的風鈴乍然響起，進門的，一個是克萊門斯，一個是威爾。
只有這兩個男人，他最熟悉。
扎敕端起來，回頭向為首的兩個女人做了個合掌禮，問：“是需要什麼嗎？”
克萊門斯笑，“我們需要你和我們到對面坐一會兒，你的工時費，我會付給這位優雅的夫人，這個條件，可以嗎？”
“實在是不能讓人拒絕，”老夫人笑著說：“嘴甜的小子。”
端瑾沒有回頭，卻能在耳中分辨出克萊門斯的語氣，聽起來，十分愉悅，就像他在那間出租屋裡，看見威爾時的語氣一樣。
“不要想他們了。”
唐瑜帶著她在咖啡店門口的桌子邊坐下，看著秦十六走進店裡的背影，捏著端瑾的手，在她的耳邊小聲地說，“你不應該告訴我，她是誰嗎？”
她的語氣，聽起來，很委屈。
端瑾無聲地笑，拍了拍她的手，側過頭和她耳語，“我記得我之前和你說過，我以前在東南亞，見過唐景星。”
“這之間，有什麼關係嗎？”唐瑜的唇角微微上揚，“我還以為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別的事情要隱瞞了。”
“我在東南亞做僱傭兵，僱主是端若詩。”
端瑾抬眼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她是我姐姐，安插在端若詩身邊的臥底救出來的孩子，我認識她的時候，她才十一歲。”
唐瑜從嗓子裡擠出一聲回應，又說：“你看起來，和她的關係很好。”
“我和誰的關係都很好，”端瑾玩著她的手，說：“除了你。”
聽到她的話，唐瑜突然笑起來，“因為，我們的關係，並不只是很好，對嗎？”
關係，並不只是很好。
她的話中話，實在是太明顯了。
“你很聰明，”端瑾摁住她的指尖，低頭笑，“我很喜歡你的聰明。”
“只是很喜歡我的聰明嗎？”
唐瑜問著，卻恍惚間覺得自已今天，很奇怪。
她的生長環境，周圍大人的說話方式，甚至是教導，都不會讓她打破砂鍋問到底。
她的變化和她的話中話一樣，都太過明顯，能讓端瑾輕而易舉地，去揭開表面看到她的本意。
端瑾慢慢地摸到她的手指骨節，輕輕地和她說：“你想聽到什麼？”
“我並不想聽到你喜歡我這種話，”唐瑜猛地握住她的手，湊到她眼前，看著她的眼睛，笑著說：“我想要聽到你愛我。”
“我愛你？”
端瑾挑了挑眉，說實話，她其實並不知道愛這種東西，會從什麼時候開始，又會從什麼時候結束，這種沒來由的、虛無縹緲的情感，不太適合她。
相較於我愛你這種話，她更喜歡共生，至少那時候，是真切的、實實在在的將兩個心甘情願的人捆綁在一起。
它在端瑾眼裡，比愛這種情感，更為實際。
她疑問著，不知道在問自已，還是在問唐瑜。
可是她卻看見唐瑜向她眨了眨眼，在自已的唇上輕輕地吻了吻，和她說：“我聽到了。”
唐瑜的聲音很低，但卻是說給她聽，說給自已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