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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上將
克萊門特離開了。
他回到了米斯塔拉——這是帝國西部區域的名字, 是鎮西軍團的大本營。
他重新做回了他的統領、上將。
一切生活似乎與以往並沒有區別。
米斯塔拉的炮火聲偶爾迴響在西北德林萊諾的土地上,一處又一處的秘密軍事基地裡,鎮西軍的將領與士兵們日復一日地進行著訓練。
沒有發生任何改變。
作為鎮西軍的最高軍事統領,克萊門特離開三個月後再次迴歸, 工作也是非常忙的。
自從落地米斯塔拉的那一分鐘開始, 他就陷入了十分的忙碌之中。整整兩個月的時間裡, 他都忙得腳不沾地,沒有一天停下來過。
——但這樣的忙碌程度,理所當然地不在“合理”的程度之內。
西北, 德林萊諾。
中校連忙把頭一矮,躲過黑影。黑影向後飛去,砸到了身後的一棵大樹上。
多爾塔頭疼地小跑上前,捂著鼻子從旁邊掰了一根鐵棍,拎著上前嘩啦兩下將堆在其他人上面的傢伙全給撩到了地板上。
多爾塔望著漆黑的天色,煩躁地伸手抹了一把頭髮。他快步走到了一名陸軍高階將領的身邊。
“不用,我自己去好,這樣行動還方便些。對了,給我同步一下將軍的實時位置。”
“沒問題,那你自己小心,那些境外的傢伙有點煩的,這把‘鐵砂之鷹’你帶上。”
“行,謝了,回來還你。”
剛一下樓,入眼的就是一片極其寬敞的空間,以及……像蛛網一樣,橫七豎八地鎖住了整片空間的、晶瑩剔透到了極致的尖刺晶骨。它們從上將的肩胛骨而出,一生二、二生四,不停分裂增殖成了現在的模樣。
“哎喲!”
陸軍少將停下與同僚的交流,轉過頭來:”什麼事,中校?”
再說從前但凡有陛下出現的會議和活動,上將都會推遲工作抓著他們一起觀看直播,現在兩個月下來,上將卻一次都沒再因為這件事情而找過他們。就連今天,瞧瞧,甚至連人都還沒回軍營呢,指不定都不知道這場直播的存在。
“上將出門去了,有什麼緊急訊息向我彙報就好了, 我會根據重要程度傳達給上將的。”
多爾塔嘆了口氣,對於上司最近的狀態頭疼得很。
“草!”
這是一處老舊倉庫。多爾塔剛剛靠近,就見一個黑影極快地朝他飛過來。
“阿爾布斯參謀長!”
多爾塔熟練地回答道。然後接過報告, 一目十行, 下達指令, 手一揮就示意可以下一位了。
多爾塔將晶能槍別在腰上,脫下軍大衣,換了一身不容易引人注意的黑色風衣,戴上帽子,壓低帽簷,出門找了輛裝甲摩托,翻身騎上。
天色已經入夜。
可別人沒被殺,反而是在昏迷的時候被其他人給壓窒息了啊!
就在中校內心吐槽的時候,一個黑影“嗖”的一下從某個方向飛了出來。
血跡、混亂,紙箱散落遍地,箱子破出的口子中有粉末傾倒在外,與滿地的晶骨與槍械的殘骸與碎片相交混雜,牆邊毫無美感地堆了一疊昏迷的制服大漢。
一路上,耳邊的吵鬧聲由小及大。但在逐漸接近上將定位所在之處時,一切又都忽然寂靜下來。
“將軍!”多爾塔急忙躲過,高聲喊道。
這兒的天氣比起米斯塔拉來說要乾燥許多, 但是由於境外某個強大勢力的偷偷入侵,多爾塔與他的統領上司還是從總部飛來了西北坐鎮。
“上將這個點都還沒有回來,估計打上頭了,明明今晚還有一個陛下出席的直播致辭……”
“報!第 18 戰區發來戰報,從凌晨 2 點開始持續至今的交火中, 已擊斃非法入侵分子 72 名, 抓捕 234 名……”
他沒有耽擱,當即朝著階梯小跑而去。
晶骨開啟了自動防禦功能,多爾塔一露面,就有一道晶骨迎面刺來。
多爾塔這次迎面上前,伸手一抓,直接將人從半空拎住,丟到一邊。他沒有理會這個人,而是向著人飛來的方向看去——在那兒有著一處開啟的入口,階梯斜斜向下,看樣子底下是有個地下室。
“嘭!”
照著通訊儀上的實時位置指引,裝甲摩托很快穿越六條大街。
“報——咦,多爾塔中校, 請問上將在這兒嗎?”
多爾塔鬱悶地摸著開裂的嘴唇, 心想家裡推薦的唇膏真是沒有一點兒用, 德林萊諾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只希望早點結束讓他回去,總部才是他的家!
“報!達爾森將軍發來報告,目前土帕山脈以北的區域已全部搜查完畢,沒有發現境外組織勢力。”
多爾塔沒有興趣這麼幹,快是快,但也容易成為某些別有用心之人的目標。軍用的裝甲摩托挺好的,機動性強還省力,是他平日出行的最愛。
從前帝都一旦出了什麼風吹草動,上將肯定都是第一批知道的,現在卻連王宮無故封閉了幾日的事情,都是由他們告知上將。
阿爾布斯參謀長點點頭,沒有意外:“需要安排幾個人跟你一起行動嗎?”
好巧不巧,又是正對著多爾塔。
血泊與網狀晶骨之間站著一名挺拔的男人,暖色燈光之下,軍裝勾勒出強壯而結實的肌肉。
夜空中,偶爾能見到展開晶翅翱翔著的縱能師。
多爾塔自言自語地嘟囔一聲,車子當即加速,”嗖”地一聲向前飆去。
“該死,我現在出去一趟把他找回來吧,這邊的事情就先交給你們了。”副手頭疼地說。
“該死,這下又得挨統帥部警告了。”
他一手插兜,另一隻手裡握著長.槍,槍口隨意地抵著地面。但多爾塔很輕易地就能夠判斷出來,這把槍今天晚上根本就沒被用過。長靴踩在叛亂者的手腕處,樣子看起來漫不經心。
聽到喊聲,他低沉地“嗯?”了一聲,回頭看去。
“你來幹什麼?”橫擋在多爾塔面前的晶骨如潮水般褪去,克萊門特隨手拿槍口敲了敲靴下敗將的後腦勺,神色間有些不耐地對副官說,“這是最後一個,處理完了。”
多爾塔:“……”
“不是,將軍,您看看現在這時間,再不回去我們都要懷疑您是不是在路上遇到索林·威爾卡打架去了。”
遍佈空間的紫色晶網就朝著上將的方向高速收回,帶起一陣颶風。短短半秒鐘的時間,整個空間就只剩下滿目瘡痍。
多爾塔壓下差點要被吹飛的帽子,跑到上將身邊,看向上將腳下已經昏迷的境外滲透者,無奈地嘆了口氣:“這種傢伙根本輪不著您來動手啊,將軍,扔支小隊過來就夠了。”
“順路,不行?”上將瞥他一眼。
多爾塔小聲嘟囔:“您順一次路也就算了,這天天順路……”
多爾塔忽然感覺背後一股刺骨涼意,當即乾咳一聲,不情不願地閉上了嘴。
上司順路端了敵方的點之後向來是不愛收尾的,中校熟練地做好安排,然後小跑地跟上上將,離開了這個破舊倉庫。
他悄悄地看了眼將軍,冷肅的月光之下,上司的側臉顯得比平時更加冷硬,嘴唇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線,看上去正走神地思考著什麼事情。
多爾塔沒有讀心術,但他敢打一百個賭,將軍此時此刻在想的一定不是工作上的事情。
——哪怕對方已經連續加班了兩個月時間。
斟酌許久後,他忽然開了口。
“將軍,今天晚上基腓國舉行的西運會開幕式上會邀請陛下線上致辭。”
上將的雙手揣在兜裡,聽到這話腳步微微一頓,下一秒立馬恢復了正常。他頭也沒回,只是冷淡地應了一聲:“嗯。”
多爾塔小心翼翼地說:“距離開始還有二十分鐘。”
冷淡的上司:“嗯。”
多爾塔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從上司的語氣中已經聽出了一種即將爆發的暴躁情緒。他很懷疑自己如果再多說一句,就要被上將就此逐出鎮西軍了。
但看著上司腳不沾地地工作了兩個月時間,多爾塔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拜託,他一點也不希望自己的上司真的成為一個完完全全的工作狂人!
多爾塔中校頂著上司越來越強的低氣壓,深吸一口氣,說:“這是陛下這兩個月內唯一一次公開露臉,如果您還想趕上直播,我建議您現在立馬回到營地。”
克萊門特上將突然停下了腳步,極其緩慢地轉過了頭,深邃無比的幽綠色眸子陰沉沉地盯著副官,其中的壓迫感讓多爾塔差點放棄繼續向下說的膽量。
“我為什麼非要回去?”克萊門特盯著他。
為什麼?那您為什麼之前那麼多年裡一場都沒缺席過?多爾塔心下嘀咕。
“這是您的自由,將軍。”
上將沉默著,副官硬著頭皮繼續說道:“這兩個月裡所有陛下出現過的報紙和雜質我都給您留下來了,將軍,再堆我的房間可就要放不下了。所以……您還要它們嗎?不要我可就毀掉了。”
原本還沉著臉的上將一下就如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瞪大眼睛:“你敢扔!”
這突然暴起的情緒讓多爾塔心裡一下鬆了口氣。
謝天謝地。
不過他面上卻不顯,繼續梗著脖子說:“那沒辦法,將軍,你知道我的房間向來東西堆得多,這兩個月的報紙雜誌堆下來,我連放自己的檔案都沒地方了!再這麼下去,我、我的東西都得堆到衛生間裡去了!”
他看著上將越來越差的臉色,乾咳一聲,聲音越來越小:“而且您知道的,最近我養了一隻流浪貓,它到現在都還沒學會用貓砂,再放下去我可保不齊哪天……”
克萊門特要氣笑了。
聽聽這些離譜的理由,他哪能看不出自己這位好副官是在逼他做出選擇?
這是他不想做出決定嗎?
可是面對“它們有可能被貓撓破弄髒”的威脅,克萊門特深吸一口氣,粗暴地抓住了副官的手臂,煩躁地說:“現在回去,把東西給我。”
回去的路程很快,東西轉運也很快。
一路上上將都表現得非常沉默,以至於中校一時間不知道該喜該憂。
終於,東西全部搬到了上將的房間,多爾塔鬆了口氣,打算速速離開免得被上司算賬的時候,克萊門特忽然叫住了他。
“問你一個問題,多爾塔,誠實回答我。”
多爾塔回過頭,藉著營地裡通亮的燈光,他恍然覺得自己從上司的眼中難得見到了一絲迷茫。
但下一瞬間,這種感覺就悄然消失,宛如錯覺。上司看上去依舊是平日裡他所熟悉的那個能動手就絕不多廢話的兇殘將軍,目光冷靜得不行。
多爾塔搓了搓手,有些緊張地說:“您問。”
克萊門特盯著自己的心腹副官,猶豫了一瞬,終於還是問出了自己糾結了兩個月的問題:“你……覺得我人怎麼樣?我的意思是,真的很討人厭嗎?”
多爾塔愣住了。
他的思維一下有些卡殼,好一會兒才從中緩過神來。
他深吸一口氣,說:“不……不,將軍,您是我從軍這麼多年以來遇到過的最好的上司。鎮西軍對您的尊重不可能有一絲水分,我們都很感謝您能成為我們的統領。”
多爾塔頓了頓,有些尷尬於這樣直白的說法,當即撓了撓頭,試圖緩和過於嚴肅的氣氛,說:“當然,如果您在對待我們的時候可以不要那麼兇就更好了。”
上將眉頭本來漸漸鬆開了。
可在聽到最後一句話後,眉毛一下皺得更緊了。
上將不解地喃喃自語:“可我從來沒兇過他啊……”
*
門關上了。
剛剛在下屬面前冷靜淡然的男人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氣,靠著牆壁,一點一點地坐到了地上。
他一把撐住自己的額頭,身周氛圍瞬間變得極其壓抑。
他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手邊剛被搬進來的一疊報刊雜誌上,覺得自己大概真是無藥可救了。
是的,無藥可救。
他本來想努力地要點骨氣,本來想硬氣地說上一句讓他走那他就走。
可他每晚閉眼的時候,眼前、耳邊、手邊,哪哪都是那名金髮少年的影子。
淺金的髮絲,淡藍的眸子,潔白的羽翅,瘦弱的身軀……
還有他一點兒也忘不掉的極盡溫和的笑意。
於是他忍不住地從箱子裡搬出自己的收藏,從儀板裡翻出偷偷錄下的影片,回憶他們牽手相擁時的觸覺。
他的指尖一遍遍地劃過陛下的笑顏,懷裡似乎還殘留著陛下乖巧靠著時的香軟與溫度。
他與陛下明明曾經靠得那麼近。
他們躺在同一片草坪上歡笑,躺在同一張床鋪上親密相擁。
陛下不會拒絕他的觸碰,不會拒絕他的擁抱,不會拒絕他的親吻,也不會拒絕他一次又一次的對他效忠。
可是為什麼,最後將他趕走的時候,陛下卻是那麼地決絕?
他忍不住地想,難道那三個月的歡喜與溫度,全部都是他的遐想嗎?
難道陛下的喜悅與笑容,也全部都是虛假的嗎?
克萊門特想不通。
他真的想不通。
他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去將先前三個月的時光每一分每一秒都扒出來掰碎地去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什麼時候、哪個環節惹到了陛下。
以至於陛下就連趕走他的這道命令,都要讓塞利安伯爵向他轉述。
——陛下就連見最後一面道別的機會都不想給他!
難道自己這麼努力地去靠近、去追求,最後卻連一點痕跡都沒有辦法在陛下的心裡留下嗎?
難道他就是天生卑賤、惹人厭惡,不論他花多少心思多少血汗都不配在喜歡的人心裡擁有方寸之地嗎?
是,他是貧民窟出生沒錯。
地位低賤又貧窮,沒有任何貴族血統,就連學都沒能上兩天。
可他花了十年時間,從貧民窟到一線戰場,從北部混亂之地開始走過每一片分裂的土地,爭著去做沒人敢接的必死任務,搶著去往最危險的混亂戰場,終於從普通小兵一步步地走到現在的地位,成為一名帝國上將……
還是不配嗎?
克萊門特盯著面前這摞已經有他膝蓋高的報刊雜誌。
他本來想戒掉的。
兩個月不聞不問、不去碰。這就已經是極致了。
是的,他已經做到極致了。
陛下明擺著不想見他,不想理他,他還在這天天念著人家……真他媽的沒骨氣!
克萊門特閉上眼。
但下一秒,他又睜開了眼。
去他媽的骨氣。
他一邊低聲罵著自己,一邊將剛從副官手上拿來的一疊報紙雜誌放到腿上。
他隨手翻出剪刀,緊抿著唇,咬牙翻開第一本雜誌,找到其中陛下出現過的頁面,小心翼翼地將它剪裁下來。
他的動作十分熟悉,像是做過了無數遍那樣。
不過,也確實如此。
這件事情他已經做了十年了。
除了剛剛過去的兩個月之外,他從來沒有停止過。
而現在,他把過去的兩個月也補齊了。
接著,他又拿出儀板,開啟了西運會開幕式,耐心地等待著他國領導線上祝福致辭的環節。
等了半個多小時,終於等到了那為時兩分鐘的代表了諾倫茲卡帝國的短暫致辭。
看上去好像瘦了點,是鏡頭的影響嗎?
不對,骨氣……上將面無表情地一巴掌拍在自己額頭上。
去他媽的骨氣。他自暴自棄地想。
他忽然呆坐在了地上,仰頭將後腦勺抵著牆壁,陷入一陣莫名的迷茫。
陛下真的不想見他嗎,陛下真的不想理他嗎,陛下為什麼離開之前還要給自己送一對鹿角,是為了可憐他才給個離別禮嗎?
他躺到床上,睜眼想了一晚上,終於做出一個決定。
要不……給陛下寫信吧。
就這樣,從這天開始,他給陛下寫起了信。
他知道陛下的喜好,知道陛下的習慣,知道陛下會對什麼感興趣。陛下好奇遠方的事情,陛下喜歡自己見不到的事情,陛下喜歡他所講的各種各樣風土故事。
於是克萊門特就將這些寫到信裡,連帶著一份份親手準備、製作的小禮物,鍥而不捨地寄向王宮。
他想,陛下被伯爵管著大概沒有辦法吃多少甜食,於是他給陛下寄去了米斯塔拉最出名的甜糕。
他想,陛下這麼長時間沒出過王宮,肯定很想念外面的景色,於是他在工作間隙記錄下了許多米斯塔拉和德林萊諾的風景,將照片匯聚成冊給陛下送去。
可是,每一封信,都石沉大海。
他每天都會去問天使之眼的特殊聯絡人,問他有沒有自己的回信。
得到的答案永遠都只是搖頭。
於是慢慢的,克萊門特變成兩天問一次、一週問一次。
可是依舊沒有迴音。
他堅持著,一封一封的信,一個一個精心製作的小禮品,一切的一切都以他對陛下的瞭解為基礎,努力地透過這樣的方式,沉默地向遠在天邊的尊貴少年傳達著自己的心意。
克萊門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堅持著什麼。
他不是笨人,陛下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
他的信、他的禮物、他的一份份心意,現在是不是都在碎紙機、焚燒廠裡被隨意地丟棄著?
陛下是不是其實連看都沒看過,甚至連拆都沒把它們拆開過?
不是沒有可能,畢竟陛下從來不缺這些東西——愛慕、尊敬、禮物、財富,陛下什麼都不缺。
所以他到底在堅持著什麼呢?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不知道。
克萊門特沉默地寫著一封又一封的信,精心封存著米斯特拉的雪花、落葉,在天使之眼聯絡人無法理解而同情的目光裡堅持著做著這些事情。
他送走了春天,迎來了秋日,新的一年馬上又要過去了。
他依舊沒有收到過任何回信。
時間彷彿回到了十年前。
他似乎還是那個遠遠地俯跪在貧民窟的地上,抬頭仰望著光芒,伸手卻無法夠著的孩子。
曾經那三個月的歡肆,似乎只是夢境一場。
冰冷刺骨的現實每天都在告訴著他,不該做的夢,該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