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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場大考結束後，總是難免地，有人歡喜有人愁。
飯桌上，林曉曉看似漫不經心地掏出書包最外層“小分排名表”，遞給了正在盛飯的媽媽，實則心裡早已樂開了花兒。
“讓表揚來得更猛烈一些吧！”林曉曉心裡暗自想著。
“呀！第三名！”林媽媽習慣性地從第十名開始往前看，不料一直向上，幾乎在表格的最上方看到了林曉曉的名字，“呀！真的是第三名！”
爸爸正從廚房裡端出最後一道香菇小油菜，聞聲加快腳步，將菜往桌墊上急急地一放，便迅速把臉湊到林媽媽旁邊，加入了瀏覽“小分表”的行列。
爸爸媽媽幾乎同時笑呵呵地說：“我們家寶寶，也太厲害了吧！”
“咳咳，有一件事情我要宣佈下。”林曉曉故作神秘。
“什麼什麼？寶寶快講快講。”兩個人喜悅至極，溢於言表。
林曉曉昂起頭，眼神明亮地說：“我已經下定決心，要去考廈美大學的教育學專業。”
“廈美大學……”林媽媽在腦海裡奮力搜尋著地圖，最終將定位針投擲到那座遙遠沿海的城市，離這座城市整整有1500公里，“好遠哦。”
林曉曉心中一顫，想著媽媽該不會覺得廈美太遠，不放心讓她去吧？
誰知林媽媽卻美滋滋地開始暢想，嚮往的表情瞬間打消了她的顧慮：“到時候上學，我跟爸爸一起送你過去，再順便看看海，吃吃海鮮。”
“好哇好哇，我最喜歡吃海鮮。”林爸爸也開心地應著。
林曉曉恰時拉回已經跑偏的話題，“那怎麼沒人問我為什麼選教育學？”
“還能為什麼？”知小女莫若母，林媽媽立刻應道：“某人想放寒暑假唄。”
“誒！真不愧是我的媽媽！”林曉曉震驚之餘，又發現媽媽是此生難得的知己。
“啊，原來是因為這個，真是個小鬼頭！”
爸爸還以為林曉曉有什麼偉大的志向，得知她是因為寒暑假選的教育學，而頓感哭笑不得。
那頓飯，有說有笑地，一家三口吃得格外香、格外多。
接下來的一整晚，林曉曉的爸媽都在反反覆覆地盯著那張單子，彷彿怎麼也看不膩，直到兩人把這趟考試的小分和排名都背得滾瓜爛熟，才滿足地睡去。
而張泊家則沒有那麼愉快的氛圍了。
萱萱那件事過後，張泊的家裡氣氛不復以往，他一直對父母的冷漠心懷芥蒂，不再對他們敞開心扉，從來都是冷冷淡淡的。
從高二下學期開始，張泊便好似打了雞血般奮起學習，即使是備戰區運動會的那個月，每天也依舊學到轉鍾。
這些他的父母都真真切切地看在眼裡，感慨於張泊積極向上的同時，又不由得心疼起寶貝兒子——“他到底需不需要這麼辛苦？”
張泊自然是心虛地沒有把理科的“小分排名表”拿給父母，只隨口提了一句“週五下午要開家長會”。
但他們已經在他回家前打電話問過八班的班主任了。
費了好大一番功夫，卻沒有相與之匹配的進步。
張泊的父母，雖然被張泊“拒之以千里遠”，但仍感同身受著他的心酸。
在幾乎沉寂的飯桌上，張泊媽媽往他的碗裡夾了一塊肥瘦相宜的粉蒸肉，“阿泊啊，你最近學習好辛苦了，多吃點補補。”
“嗯……謝謝媽，我自己來。”張泊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
“老遊跟我說，要把遊茜轉到美國去讀高中了，讀完直接申請美國的大學。不用入學考試。我想，以你現在的成績去申請，也可以上很好的大學，也不會那麼累。”
一向沉穩的張泊爸爸開口了，他一定也思索了許久。
張泊想也沒想地就拒絕了，“我不去。”
張泊媽媽正夾菜的手在空中停頓了幾秒，隨即放下筷子，注視著張泊，鄭重地說：“我們為你創造良好的生活條件，就是希望你不要那麼累，可以去輕鬆開心地享受生活。”
“阿泊，對於我們來說，只要你健康善良，學習成績好不好沒有那麼重要的，況且去美國，你可以上更好的學校。”
“這對於你來說，是一條更好的路呀。”
張泊扒飯的速度越來越快，那塊粉蒸肉早已吃完，他空口吃著白飯，只想快點離開飯桌。
“爸爸媽媽也是為了你好啊！”
兩年多以來，張泊爸爸已經受慣了張泊的冷漠。忽然一陣怒氣上湧，重重地拍了下餐桌，骨瓷碗裡的湯晃晃蕩蕩。
“你為什麼從來不領情？”
“我早就跟你們明確地說過了，”張泊站起身，走到沙發前撿起書包，往房間裡走去，“我絕不會走那條輕鬆的路。”
丟下一句冷冰冰的話，“遊茜……他們的路。”
“阿泊，”張泊爸爸叫住了張泊，他情緒少有地激動，聲音微微顫抖著，“你還在怪爸爸媽媽不幫萱萱嗎？”
或許在成年人的世界裡，對萱萱遭遇的視若無睹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再怎麼選，退一萬步地選，也不會選擇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女孩，得罪生意場上多年的夥伴啊。
那段時間張泊的媽媽情緒也被左右著，夜裡甚至偷偷落淚。萱萱也是她看著長大的，她一貫善良，見不得小孩子受苦受傷。
張泊心裡也知道。
他的心跟明鏡兒似的。
“不是因為萱萱。”
張泊腦海中浮現出林曉曉對他說過的話，轉過身又走回飯桌，鄭重地對父母說：
“我不會因為萱萱或者其他人做選擇。”
“我只是想真真正正地靠自己贏一次，就像籃球比賽一樣。”
“你們知道嗎？我很喜歡自己上高中之後的狀態，我也能有目標、去努力；我有朋友、有隊友，我不用時刻強調自己的優越感，不用靠揮霍你們的心血去肆意活著，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跌倒了算什麼？我再爬起嘛！而且按我目前的分數，好歹也能上個一本，也很厲害了。”
張泊的父母此時此刻好像才真正瞭解了張泊，那個十五歲後就把自己的內心封閉起來的男孩，那個因他人之失而自責自閉的男孩，那個明明可以順遂無虞，卻赤腳踏上荊棘之路的男孩。
就這樣，他也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長大了，並且是朝著積極樂觀的方向生長著的；就像一株生長在陰暗潮溼之處的向日葵，依舊向陽而生。
明明是很高興的事，張泊媽媽卻當即流下了眼淚。
“哎呀，媽媽，別哭呀。”張泊從紙巾盒裡抽出兩張紙巾，輕輕擦去她的眼淚。
“媽媽，為我加油吧，我相信，我一定不止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