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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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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都的邦達機場是世界上離市區最遠、氣候最惡劣、海拔最高的民用機場,離成都和拉薩都有千里之遙,就是這樣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成了陳西平的療傷地。他全身心地投入到超負荷的工作中,不為別的,就為不讓自己有丁點空閒和多餘的精力用來思念。但稍一停歇,悲傷還是像玉曲河的流水一樣源源不斷襲來。

他憂傷地看著遼闊的邦達草原。遠處是一群什麼時候都樂哈哈的藏族民工。他們是當地的農民,農閒時來機場做一些技術含量不高的土石方開挖和裝卸工作。他們的生活簡單而快樂,好像從來就沒有人世間的痛苦和煩惱。

陳西平並不關心他們的歡樂來自何處,總是漠然地看著他們。直到有一天,一位年長者從席地而坐的人群中站起來改變了陳西平的內心世界。他說昨夜有一個高僧來到自己床邊,在自己頭上戳了一刀,對著傷口一哈氣,就把格薩爾王的故事吹進他大腦中,今早起來就會講格薩爾王的故事了。大家沒有詫異,滿臉信服圍坐在他身旁洗耳恭聽。他拉拉屁股下的衣襟,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就滔滔不絕地說唱起來。所有人都像被一種神奇的力量控制著,唱的人搖頭晃腦,聽的人左搖右擺。空氣中瀰漫著令人費解的神秘的氣息。

陳西平熟識這位長者,和他還有過幾次交往。他在機場幹活很賣力氣,從來沒聽說有什麼特異功能。怎麼一夜之間就能夠講述史詩般冗長的格薩爾王故事了呢?陳西平走過去仔細察看他額頭上是否有傷疤,判斷從他嘴裡發出來的聲音是真是假,但沒看出什麼破綻。索性就坐下來聽。沒有想到這一聽,思緒立刻就被他帶到戰馬嘶鳴的草原,穿越到遙遠的格薩爾王時代。

日子就這樣不痛不癢一天天過去。沒幾天草原上又來了一位高人。他站在一旁靜靜聽了一會兒說唱,輕蔑一笑,邁開羅圈腿向高處走了幾步,坐在一個土坡上,撥弄了幾下牛角琴。清脆悅耳的琴聲隨風飄來,大家把目光轉向他。他趁機綿綿不絕唱了起來。是格薩爾王的故事!他表情豐富,時而歡樂、悲傷,時而哀怒、憤怒,變化多端,層出不窮,聲音洪亮,擲地有聲。大家立刻圍坐過去。

原來的地方只剩下從前的說唱者和陳西平兩個人。陳西平無動於衷,只要內心的痛苦能在史詩般的述說中得到緩解,無所謂聽誰不聽誰的。倆人臉對臉坐了一會兒,說唱者灰溜溜走了。陳西平便把屁股挪向高處。

新的說唱者口若懸河,搖頭晃腦,感染力和表現力的確不一般。他唱過一段自我介紹起來,說某一天雨夜,一個威猛大將騎天馬奔來,電閃雷鳴一刻,長劍寒光一閃,劃開他的肚皮把一卷厚厚的經書塞進肚中便揚長而去。他醒來口中便唸唸有詞、滿腹經文了。這樣的說辭顯然比原先的那個精彩得多,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陳西平微閉雙眼,再次沉湎其中。

等他再睜開眼,眼前站著一個女人,定睛一看是劉敏。劉敏已經站了很久了,好不容易在人群中分辨出陳西平卻沒有勇氣叫他。看著他捧著一頂安全帽,雙目緊閉盤坐在草地上,不知是在聆聽還是在沉思,沒有表情的臉讓劉敏感到心酸。

陳西平慢慢走過來。他的目光有些呆滯,眼窩深陷,厚厚的頭髮因長時間不洗凝結成了板狀,像戴了頂厚帽子。

劉敏說:“剛才去工地找你,他們說每天吃完飯你都在這裡。”

陳西平看了看身後的說唱藝人,毫不掩飾心中的哀傷,說:“激憤時能發洩我的悲痛,委婉時能傾訴我的憂愁,平緩時能帶走我的相思。格薩爾王的故事是我最好的慰藉。”

劉敏不知如何接他的話,發現他不合時宜地穿著王雪梅織的那件毛衣,一陣酸楚,說:“這個季節哪還穿得著毛衣呀!”

陳西平摸著胸口:“最溫暖的季節沒有陽光,也會感到寒冷。”

劉敏覺得他的話瘋瘋癲癲,不著邊際,扭過頭去不忍心細看,說:“我今天來,主要是想看看你。再就是想給你介紹個物件。”

明明在說自己,可陳西平彷彿在聽一件與自己豪不想幹的事情,一臉漠然地看著劉敏。

“我們單位新分來一個大學生,是我老鄉,性格開朗,聰明好學。我覺得挺適合你的,就是年齡比你小三四歲。”

陳西平悽苦一笑,說:“雪梅給我的幸福足夠溫暖我一生,我不需要什麼女人!”

劉敏看著他神魂顛倒的樣子,勸道:“還是見見面再說,說不定就喜歡上了呢!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你總要為未來想想吧!”

未來?陳西平嘴角輕輕動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光,問:“八年就要到了,我們什麼時候能回去?”

劉敏搖搖頭說:“我不知道!”

陳西平眼中的光又消失了,說:“有訊息了早點告訴我!”說完,又坐在原來的地方閉上了眼睛。

劉敏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看著以一個告別者心態生存在自己鑄造的城堡裡的陳西平,心中一陣難過。她把帶來的水果和奶粉放在腳邊,大聲說:“我把東西放在這裡了,你自己多保重!”

劉敏慢慢走了幾步,然後疾步如風地跑起來。

1992年的春天,改革的春風吹綠了祖國的大江南北,雪域大地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中。

周逸飛和徐致遠正在會議室聽已經是局黨委書記的普布傳達深化改革的精神。聽著聽著,周逸飛的腦筋飛快轉起來,判斷政府的職能很快會因為市場經濟的進一步推進發生變化,預感自己又一個升遷的機會就要來了。

普布繼續念道:“要抓機會,現在就是好機會。我就擔心喪失機會不抓,看到的機會就丟掉了,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周逸飛覺得這幾句話就是對自己說的,激動得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問身旁的徐致遠,“你聽出什麼了?”

徐致遠抖動了一下記得密密麻麻的小本:“進一步改革開放啊!”

周逸飛臉上泛起了紅暈,說:“攀上一座高峰又發現一座高峰!”

徐致遠感覺他的口氣像是有個蓄謀已久的陰謀:“你說什麼?”

周逸飛覺得要給他說清楚這麼複雜的問題實屬不易,閉上眼睛不想多費口舌。散會後,第一個衝出會議室去找丁處長。

一進門,丁處長就笑嘻嘻地說:“我料到這兩天你會來找我的。是不是又聽到什麼風吹草動了?”

周逸飛掏出一包“紅中華”給丁處長點上,說:“改革開放給我指明瞭方向,看見了希望。今後全區的工作肯定也會轉到加快改革,發展經濟上來。市場搞起來了,政府的職能也會隨之調整,我判斷政府一定也會成立相關的機構,對嗎?”

丁處長笑眯眯地看著他,說:“我說小周啊,你簡直就是個全才啊!具有靈敏的嗅覺和味覺,不,是具有高度的政治敏銳性和卓越的洞察力!沒錯,政府正在研究成立市場部的事。”

周逸飛為自己的判斷得意起來,說:“有了機構就一定要招兵買馬。丁處長一定不會等閒視之!”

丁處長哈哈大笑:“你這小子!沒錯,我是想換換地方挪挪窩!”

周逸飛聽到丁處長爽朗的笑聲預感到自己的機會就在眼前。到這裡來,原本只想探聽一點訊息,沒想到竟然還有意外的收穫。他很清楚如果有丁處長幫忙,自己跟著他過去解決副處的事就看見了希望,於是湊過去說:“丁處長可一定要帶上我啊!”

“你還想回來?”丁處長慢騰騰地說。

“當初離開丁處長我是迫不得已,今天有機會重回你身邊,我是求之不得啊!”周逸飛趕緊表白。

丁處長深知周逸飛當初離開自己去旅遊局是想另謀高就,他的志向高遠,遲早會殺個“回馬槍”的。可是,如今形勢發生了變化,改革開放進一步深化,掙錢的門道也多了,不需要再守在機關單位抱個“鐵飯碗”要飯吃了。他吸了口煙,說:“憑你的聰明才智和所學專長,何不去搞實體辦企業,三年五年掙個盆滿缽滿不是難事啊!”

周逸飛可不這麼想,掙錢和當官相比,他更傾向於後者。錢對他的吸引力遠遠沒有官位那麼大。從骨子裡來說,他更喜歡冠冕堂皇,莊嚴體面的機關單位。他靠在椅背上說:“如果想下海乾個體,早幾年我就幹了,還用這麼周折?我就想去為那些時代的弄潮兒做些服務支撐,乾點具體的工作。更重要的是跟著你幹事,我踏實、舒心!”

丁主任長長吐出一口煙,為周逸飛的言不由衷乾笑了兩聲。今天的周逸飛絕不能和幾年前的他同日而語,他的志向高遠無比,如果有可能他還想一步登天呢!可話又說回來,把他調過來也不是沒有一點好處。一是可以把他老丈人替自己女兒調動工作的人情還了,再就是自己身邊又多了一個貼心貼肝的人。想到這裡,丁處長的身子回到寬大的椅子裡,輕鬆地笑了:“我可以幫你,但是我的能力畢竟不如你老丈人神通廣大。到時,還得請他幫你疏通必要的關係。我們雙管齊下才能把這事辦成!”

周逸飛既高興又為難,有老丈人牽線搭橋不比誰都保險?但又要低三下四求他,這是自己極不情願的。可又有什麼辦法呢?周逸飛聽了丁處長的建議後,既苦悶又無奈。

周逸飛從丁處長辦公室出來就碰到梁主任。周逸飛想繞過去,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梁主任已經看見他了。他只好硬著頭皮走過去問候:“梁主任好!”

梁主任說:“又去看丁處長了?”

周逸飛笑笑:“這回我可是先去看你的,你不在,我才……”

梁主任哈哈大笑起來:“看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要想法過多,總想靠著誰。還是要走自己的路,坦坦蕩蕩……”梁主任的話情真意切,發自肺腑,但是周逸飛聽起來並不順耳,在心裡重複經常罵他的那句話:“小肚雞腸、小心眼、小人!”罵完又否定:不是小人,是個好人,可好人又有什麼用?說不定你梁主任原地踏步走到退休也就是這個官職了,最多……

周逸飛還沒把梁主任的未來規劃清楚,梁主任就重重拍了他一下,說:“我是你的入黨介紹人,所以,多說了你幾句。不要嫌話不好聽啊!”說完走了。

“哼”,周逸飛哼了一聲回到辦公室,又想起了剛才和丁處長的話。他從抽屜裡翻出一個一直想送而沒有送給黃菲菲的緬甸手鐲,仔細擦了擦上面的灰塵,小心放進包裝盒裡,回到家就遞到黃菲菲手上。

黃菲菲把碧綠透亮的手鐲戴在手腕上翻來覆去地看,突然像中了圈套似的跳起來,問:“是不是又有事兒求我?”

周逸飛本來想在她喜上眉梢的時候再奉上一個香吻,見她這麼快就捅破了底,就毫不遮掩,直奔主題。他說:“你能幫我什麼忙,只有你老爸能幫我!馬上要成立市場部了,你一定要提前給你老爸打個預防針!”

黃菲菲把手鐲扔在床上:“憑什麼總是讓老爸幫你?有本事你自己去爭取嘛!”

周逸飛拿起手鐲放在她手裡,笑笑說:“你說說,你定的約法三章我做得怎麼樣?工資全交,家務活全包,剩飯全吃。罵不還口,打不還手。不光伺候你還伺候你全家,啥髒活累活不都是我一個人幹?”

黃菲菲依然不為所動:“就憑這?”

周逸飛趕緊補充說:“不過,田笑雨我還是想過的,可是你不也有短板嘛!說不打麻將、不再要新衣服,也沒做到嘛!”周逸飛了解黃菲菲就像瞭解自己一樣,知道她和自己都有致命的缺陷,彼此都必須從對方各取所需才活得下去。見黃菲菲還不答應,便摟著她的腰說:“我要是去市場部當了處長,工資漲了,來錢的渠道也多了。你不是要啥有啥?到時候你打個麻將、換個首飾,還不是小菜一碟。還用得著你倒賣文物?”說完這話,周逸飛馬上意識到最後一句是在自毀前程,註定要前功盡棄,立刻打了自己一個嘴巴,說:“該死!”

黃菲菲本來聽得有些心動,一聽他揭自己老底怒火中燒,把他推到床上:“我倒賣文物怎麼了?還不是我老爹擺平的,也沒連累你升官發財。”

既要維護尊嚴,又要滿足**,這是個難度係數很大的事情。周逸飛只好嬉皮笑臉地說:“所以說啊,你老爹能呼風喚雨,我不求他求誰?”見黃菲菲還不吐口,又哄道:“以後我們要是有錢了,不要說買一個手鐲,就是買十個手鐲也不成問題。金的、銀的、珍珠的、鑽石的……”

黃菲菲眉毛一揚:“珍珠手鐲?沒有聽說過!”

周逸飛笑了:“你要什麼手鐲就給你買什麼手鐲!”

黃菲菲戴上手鐲笑了一下:“我明天去找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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