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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要比來時候容易得多,大多是下坡路,不太費力氣。
三個人都少了說話,靜靜而行。
林緒一邊走一邊不時蹲下身來去聞路邊上銅錢大小的野菊花。
這種花在山裡很常見,路邊、山坡上到處都有。
人們都不去注意它。
而它依然每年按時節開謝,年復一年。
如果有細心的人把它採下來放到鼻前聞一下,一股淡雅清新的味道讓人神清目明。
高野掏出一疊紙巾給林緒說:“你手上的傷口還在流血,用這擦一下吧.”
林緒接過來,輕輕擦拭一下,折起,放於口袋中。
我知道,即使在這人跡罕至的深山中,她也不去造成哪怕很快就會消失的汙染。
真是個相當不錯的人。
四點五十分,我們回到了鎮上。
歷時八個多小時的行程終於結束。
三個人已經累得渾身沒有了一絲力氣。
走到路口,應該分別了。
在轉身的時候,林緒用極細小的聲音輕輕說:“謝謝你!”
然後舉手揮了一下,各各還家去。
我知道,等待我的將會是一場姑姑的怒火。
好在她嘴硬心軟,用不了我幾句好話她就沒事了。
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回到家裡,我本想像上次一樣悄悄溜回我的房間,可惜才轉過影壁牆就被姑姑一把捉住。
姑姑這次是真的狂怒了。
看我這麼晚不回家吃飯,還一身骯髒,且不打回電話來告訴,她怒火萬丈。
在姑姑抬起手來之前,我搶先捉住她雙手,用力摁住,學著春節晚會中趙本山的語氣說:“姑姑,今天我向你萬分真誠地承認錯誤。
既然我已經認識到錯誤的嚴重性了,你打我,下不去手,罵我,張不開口。
不如這樣,你做頓好吃好喝的,把我撐死算了,也免得你打死我犯罪.”
姑姑又好氣又好笑,手抬不起來,打不到我。
嘴裡怒罵:“你這倒黴孩子,真的是無可救藥了。
教你學點好你偏偏不學。
你這一身髒東西,肯定是被蛤蟆吃了又吐出來的.”
聽姑姑這麼說,我也是又好氣又好笑,張嘴就說:“那蛤蟆就是姑姑!”
姑姑晃動兩手,不得解脫,也就不再努力。
只說:“快把你一身髒東西洗乾淨去。
這孩子真是長倒回去了.”
我不敢對姑姑說出實情,否則,至少兩天之內我只能聽到教育了。
我走進屋裡,用盆兌了冷熱水,擦洗了身體,把髒衣服用盆泡好,上床睡覺。
三十分鐘後,我躺在床上放鬆渾身發酸的肌肉時候,姑姑敲門喊:“小峰,吃飯了,快起來。
吃過後再睡覺.”
我撐著身體,從床上起來。
稍洗把臉,換好衣服去吃飯。
桌上擺著三樣菜:金黃的炒雞蛋、碧綠的素炒菠菜,還有幾片通紅、幾乎透明的臘肉。
我一把抓住姑姑,滿含深情加口水地說:“姑姑,你非要了我的小命啊!想撐死我,你真下得了手!哇哇哇!”
姑姑做的菜都是我最愛吃的,菜量不大卻很精緻。
炒雞蛋金黃油嫩,蛋是家養雞下的,隔開一段距離都能聞到蛋香,比市場上買的雞蛋好吃得多。
菠菜是小棵的,整棵帶根炒,大火熱油急炒,炒完後晶瑩透綠,漂亮至及。
而臘肉也是自家養的豬,殺完放在大缸裡醃有半年以上,肥肉通紅半透明,用鍋一蒸,香氣四溢。
打發了姑姑,我香甜地吃完一頓飯。
姑父和妹妹都沒在。
我希望姑姑和我一起吃,但是她總是不先吃,笑眯眯看著我一口口吃飯。
我所犯的錯誤在姑父眼裡不算什麼,他是非常稱職的大男子主義典型。
他認為,家裡只有大事才用他管。
小事,比如我犯的錯,根本不值一提。
像鎮裡要買奶奶的舊宅,姑父就認為是大事,要透過他。
這頓飯我吃的時間很長,吃的也很多。
一方面是餓了,另一方面菜實在是好吃。
吃完可口的飯菜,我回屋又躺床上呼呼睡去。
太累了,一宿無夢。
轉天,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感覺渾身痠疼,是累的。
咬牙起來,洗漱完畢後,我鄭重地向姑姑保證:從今往後,我將痛改前非,不再總出去跑了,在家陪姑姑姑父,幫他們幹些活。
姑姑當然是開心得不得了。
她寧願每一次相信我根本自己在一分鐘後就忘記了的保證。
飯後,我對姑姑說:“姑姑,今天,我打算把家裡收拾一下。
弄得整齊、乾淨。
不是說姑姑弄的不好啊,只是這種活動是要定期進行的。
希望姑姑支援我的工作.”
姑姑只當我是胡鬧,微笑著並不表態。
早上七點五十分,我在身上套了件原來的舊衣服,戴上一雙手套,開始了大清洗工作。
從裡屋到外屋,從房間裡到院內,我是逐一清掃擦拭。
姑姑原來還帶著看小孩子玩耍的表情觀看。
但是一個小時後,一身灰塵汗水的我,讓姑姑再也露不出來逗樂的表情了。
她張大了嘴,一臉不相信的樣子。
九點半,姑姑已經完全被我的勞動征服。
她數次跑過來讓我休息一會。
我拒絕了姑姑,手下不停地忙碌著。
十點半,姑姑告訴我有人找。
待直起身時,來人已經到了我面前。
潔白的夾克、淺色緊身牛仔褲,修長的身材、一頭飄逸的長髮,是林緒。
我呆了一呆,心裡暗贊:好漂亮的姑娘!她看我一身滿是灰塵的舊衣,滿臉汗水加灰塵,也是一呆,然後笑了,說:“我還以為你在家就是大少爺呢,沒想到居然能幹這些活。
好樣的!”
我不好意思地說:“貴客遠來,本應周到招待,只是我這一身實在不雅。
就不請你裡面坐了,不要挑理哦.”
林緒又一笑說:“客雖然貴,但還不至於不知書達理。
挑理是不會啦,要不要幫忙打掃?”
我趕緊說:“不用不用,快完了.”
她咯咯笑著說:“看你緊張的,不幫了就是。
今天我來是想告訴你,中午請你吃飯。
十二點,在我們住的那裡,不許拒絕!”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彎腰對姑姑說:“伯母,再見!”
轉身走出了大門外,剩下我和姑姑相對目瞪口呆。
姑姑回過點神來問我:“這是誰呀?”
我說:“北京過來到這裡玩的,剛認識不久.”
姑姑表示難以相信,說:“那她怎麼會請你吃飯?而且看你們不像是不熟.”
接著姑姑一樂說:“是不是你的那個。
。
。
。
。
這孩子不錯,挺有禮貌的。
你不是說她不來嗎?既然來了怎麼不住到家裡?”
我心下大急說:“姑姑瞎說什麼啊,我們沒有任何關係.”
雖然著急,卻不能和姑姑說去玩的事,怕姑姑害怕,以後不讓我出去了。
無奈,越說姑姑越是不信,索性不說了,由姑姑信馬由韁想像吧。
我又用了半小時時間把活做完,然後用溫水洗了澡,把所有衣服全泡在盆裡,換上乾淨的衣服。
前面泡的衣服早已經被姑姑洗乾淨曬到了衣架上。
我決心以後所有衣服要自己洗,讓姑姑輕鬆一點。
時間已經到了十一點五十,我和姑姑說了一聲就走出門外,向著林緒他們住的地方走去。
出去旅遊的時候,林緒已經告訴我他們住在鎮裡的一家賓館。
叫賓館,其實和小招待所差不多。
畢竟這是鎮上,來的人不多,經營不起來像樣的賓館。
路上遇到幾個熟人,點頭寒喧打過招呼。
將近十二點鐘來到旅館,剛到門口,就聽林緒在二樓喊:“到樓上來.”
我從樓梯上了二樓,他們在門口等我。
林緒住205,高野住203。
我進了高野的房間,一個小桌子已經擺好,一瓶白酒和五瓶啤酒放在地上。
高野說:“菜就是從這裡炒的,讓他們送到房間來。
條件如此,不要見怪啊.”
我哈哈一笑說:“太客氣了,哪裡會見怪?要感謝你們。
本來我是地主,應該我請的.”
林緒說:“那可不行。
今天是感謝你為我們當導遊,也沒付工資,請吃頓便飯了.”
她沒有提我救她的事,這點讓我很滿意。
我說:“好吧,下次我盡地主之誼,請你們去我家吃飯.”
他們倆都高興地點頭答應。
上來菜後,我們邊吃邊海闊天空地談論。
高野對我的敵意消減了很多,林緒也興高彩烈,喝開了啤酒。
沒想到她還挺有量,一瓶下去沒有一點事,臉仍然像白玉一樣沒變顏色。
吃飯間高野問我:“你們這裡經濟發展得挺快的啊,家家戶戶都過得不錯,好多人還買了汽車。
我看牌子大多檔次不低呢.”
我說:“一些人確實腦筋靈活,辦個小廠或者山裡山外的倒騰商品貨物,也挺賺錢的。
具體情況我一直在外面,不太瞭解了.”
我們嘻嘻哈哈,這頓飯一直吃到一點半,酒全部喝完,大家也都盡了興。
我起身告辭,並約了下次去我家,爾後揮手告別。
天空有些陰沉,要下雨的樣子。
回到家裡,因為沒有喝醉酒,姑姑也沒怎麼說我。
進屋上炕躺下,確實很累的感覺,不一會,疲憊的我就進入了夢鄉。
這一覺睡得好長,睜開眼時屋裡黑黑的。
我覺得奇怪,難道睡到半夜了?怎麼姑姑沒叫我起來吃飯呢?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剛五點,走出門一看才明白,天陰得很黑,大暴雨要來的樣子。
沒有一絲風,很悶很悶。
不一會,妹妹和姑父回來了。
姑父坐到屋裡沏上茶看電視,我和妹妹幫著姑姑做飯。
姑姑很喜歡我幫忙做飯,我在外面學到的一些這裡不常見的做菜方法他們很感興趣。
現在真是很有意思,城裡人喜歡到鄉村吃農家飯,而農村人想吃沒有吃過的城裡飯菜,這就像圍城一樣。
不到一個小時,我們做好了飯菜端上桌來。
四個人有說有笑地吃飯,姑姑對我今天的表現大為讚揚,一直說我懂事了。
飯後,姑父又沏上茶,大家邊喝茶聊天邊看電視。
忽然間,一道雪亮的光芒把整個世界照得像白天一樣,然後,隨著一陣沉悶的滾動雷聲後,震得人心神俱驚的炸雷在頭頂爆開。
緊接著,狂風大作。
耳中只聽到一個接一個的炸雷和狂風呼嘯,眼中只看到一道道金蛇一樣狂亂的閃電,把黑暗的天空撕扯成幾塊。
姑父趕緊關掉電視機,撥掉電源。
大家七手八腳,關閉了除電燈外的所有電器。
院內院外樹枝被狂風折成了恐怖的角度,隨時都可能斷掉。
我們關緊門窗,聽著外面的風雷聲音,心中不由自主有些恐慌。
稍傾,狂風住了,雷電也漸漸變小,而暴雨,像掃帚一樣斜斜掃過來了。
這樣大的暴雨極其少見。
如果發生在山裡,像走過的山谷,用不了多久,各山谷裡的水都會匯入主山谷,形成狂暴之勢,無可阻擋。
山谷最下面的巨石溝就證明了這點。
幾分鐘之內,院內地面上已經匯成了小河。
姑姑擔心地說:“不知道你奶奶那裡怎麼樣了,這樣大的雨,房子漏不漏、安全不安全。
她的房子屋內比院裡還低。
怕是會進水。
你們在家待著,我去看看吧.”
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這樣大的雨,這樣黑的天,我哪能讓姑姑去?我說:“我去吧.”
姑姑不放心說:“你總不在家,白天還行,這樣的天氣你哪行啊?”
我說:“沒事,我是咱們家裡現在唯一的青壯年男人.”
在姑姑他們不放心的眼光中我換上膠鞋,抓起手電,拿了把傘,衝入暴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