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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風茶樓,雅字包間,佈置的很是典雅,八屏的山水屏風,青花瓷的茶盞。
今日是霍將軍來定包廂,掌櫃自然是當貴客中的貴客來招待。
霍明玦坐在窗前喝著入口清苦,回甘香醇的信陽毛尖。
前世阿嫵便愛喝這個,他還取笑,這是老人家喜歡的。
他更愛西湖龍井,偶爾跟阿嫵一起品茗,他也是敷衍了事。
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世間最痛苦之事,莫過於‘當時只道是尋常’。
那般尋常的小事,前世他新婚夜逃離,今生他於春日宴一夢驚醒,都未能再陪阿嫵喝過茶。
這麼想著,霍明玦心中的相思之情越濃,而悔恨之心也越深,對即將到來的柳青芷,則是又恨又鄙夷。
你害我兩世,如今還有臉來求我救你?
霍明玦淡淡地掃一眼墨色山水屏風,待聽到輕輕的敲門聲,還有那聲讓他感到噁心的‘明玦哥哥’。
瞬間汗毛倒豎,他腦海中不斷閃過前世,他拼了命找到柳青芷,得到的卻是羞辱和謾罵,還差點死在她手中。
那個他以為溫柔可愛如小白兔一樣的柳青芷,內心實則是一匹又狠又毒又狡猾的狐狸!
口腹蜜劍,蛇蠍心腸!
他強忍著怒意道:“進來。”
門推開,戴著帷帽的柳青芷閃身進來。
柳青恆和她的婢女則等在隔壁包間,只要兩人一談完,就趕緊送柳青芷回靖王府。
今日小靖王又去大相寺做法事,柳青芷才找到機會出府。
門一關上,她立即摘下帷帽,幾乎是連奔帶撲地半跪到霍明玦膝上。
她知道自已對霍明玦的優勢是什麼?那就是她會俯低做小,會溫柔小意,這是驕傲的柳青嫵永遠學不會的。
同時,淚光點點,嬌喘微微,可愛可憐地看著霍明玦:“明玦哥哥,救救芷兒。”
霍明玦一提腿,她差點倒在地上,幸好及時扶住了旁邊的椅子。
“起來,好好說話。”
柳青芷乖巧地坐好,眼前對霍明玦的態度,誰能相信她對單安是那般聲嘶力竭,對柳青嫵又是那麼陰險惡毒。
霍明玦只覺自已前世眼瞎了,才會被她騙了,不,是騙了兩世。
“你貴為靖王妃,我實在不知,你有什麼苦楚?”
柳青芷一手擦著眼淚,一手痛苦地捂著胸口:“連明玦哥哥你也這麼說嗎?”
“我的痛苦,旁人不知,難道你不知道嗎?”
“我自從見到明玦哥哥,一顆心就係在你身上。為此,還被姐姐誤會,被世人嘲笑。”
“我做靖王妃,完全是被迫的。我的心,從未有一刻忘記你。”
“明玦哥哥,我知道如今我是不能光明正大地離開靖王府的,我兄長可有跟說過我的計劃?”
霍明玦又看一眼那屏風,緩緩搖頭:“他只說你有事要尋我,並未言明別的。”
柳青芷彷彿痛不欲生地道:“我有一個婢女患有重症,活不長了。她幫我想到一個脫身的法子。”
“她假扮成我,在靖王府放一把火,燒死在火海中。”
“如此,靖王妃便死了。而活下來的柳青芷,只是明玦哥哥你一個人的芷兒。”
“我們一起去涼州,我給你生兒育女,從此長安的紛擾再也與我們無關了。 ”
霍明玦笑了起來,先是輕笑,繼而聲音越笑越大。
看向柳青芷的目光,好像在看著仇人,不帶一絲柔情,反而帶著刀尖淬過般的冷光。
染了重病的婢女?怎麼可能。這是要拿別人一條命,換她自已一條命。
嗯,確實是柳青芷能幹出來的。膽大包天,火中取栗。
想到另一個被她騙過去的倒黴蛋,霍明玦覺得,真應該邀請單安來旁聽。
前世他為了這個女人,那般傷害阿嫵。
也該讓他嚐嚐自已遭到的悔恨和愧疚,不過,他並沒有前世的記憶,便是知道柳青芷的本性,也沒什麼用。
並且,現在的單安只是一個邊關小將領,柳青芷才不會正眼瞧他一眼,更不會在乎她在單安心中的形象。
多現實的一個女人啊!她心中從來沒有情愛,要的只有富貴權力而已,為此,不擇手段。
跟阿嫵,完全不同。
“帶靖王妃私逃,便是我再得皇上重用,也不敢犯下這樣的重罪。”
“再說……”
柳青芷抬頭,目露疑惑地看向他。
見他一步步向自已走來,帶著極強的壓迫感,讓柳青芷不禁往椅背後仰了仰。
但她想到自已此行的目地,很快又調整過來,見霍明玦朝她的臉伸手,她心中一喜,忙將臉頰貼上他的掌心。
沒想到他卻手一轉,捏住了她的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中帶著不加掩飾的厭惡:
“和我生兒育女,你配嗎?”
柳青芷再也演不下去,霍明玦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凌遲著她的血肉,剖開了她的心。
將她心底最不想被人提及的醜事,將她那一夜的恥辱,赤祼裸地擺在面前。
憤怒地道:“你果然還想著娶柳青嫵!你嫌我髒了,你以為她就乾淨了?”
“那一夜,她一樣中了毒,被她那閹人義兄救走,又被單安帶走,不清不楚,一夜未歸,她就乾淨了?”
“哼,我好歹有了名份,我是靖王妃。”
“她呢?一個婊子,只配去嫁給聶慎,去北疆和親!”
“啪”的一聲響,霍明玦一巴掌扇在柳青芷臉上:
“我若再從你這張惡毒的嘴裡,聽到阿嫵的名字,我一定,殺了你!”
殺了她,只會讓她解脫。
我要她像我一樣,一生活在悔恨之中。
霍明玦將她重重地往地上一甩,對著墨色屏風道:“戲看夠了吧?小靖王也該露面了。”
倒在地上的柳青芷,眼中的憤怒變成了驚恐和不甘,待那屏風後面的人影轉出,她的眼神又染上一層瘋狂。
“不,不!霍明玦你不能這樣對我!”
霍明玦理也不理她,對小靖王道:“王爺都聽到了,為防她真膽大包天犯下大錯,還請你看緊一點。”
“本將軍沒別的要求,只有一條。”
小靖王眼尾腥紅,看著柳青芷的目光仿若野獸看著要逃走的獵物。
“說。”
“我要她這一輩子,都不能再出靖王府一步。”
小靖王咬牙道:“當然!她生是我父親的人,死,也是我靖王府的鬼!”
柳青芷尖叫起來,想去拉霍明玦:“你怎麼能這樣待我!是柳青嫵對不對?”
“柳青恆你騙我!你們聽柳青嫵的,合起夥來騙我!”
隔壁房間的柳青恆聽到動靜,忙跑來一看。
當看到小靖王時,他是一臉尷尬,忙乾笑道:“王爺恕罪,我不日便離開長安,臨行前想和舍妹見一面……”
揹著小靖王,將人家名義上的後母接出來,私見外男。
這事做的,柳青恆從未如此尷尬過!
小靖王抬手,打斷柳青恆的話,笑容滿面地道:“多謝柳公子對王妃的照顧,本王會送她回府。”
那笑容,活像僵硬地扯著臉皮,讓人瘮得慌。
柳青恆到底不敢留下柳青芷單獨面對他,一路跟著送回靖王府,但之後,就不是他這個外男能管的了。
他匆匆跑去問霍明玦,為何小靖王會在此?
霍明玦才答非所問地道:“她的事,柳兄還是少管為妙。”
這一夜,小靖王為了懲罰要逃走的柳青芷,足足折磨了她一整夜。
而聶慎也想到周全的計劃,他一定要帶走柳青嫵。
既然不能用光明正大地的理由,那我便先將美人搶走,且看到時候你大夏認不認這門親事?
同樣的月光之下,柳青嫵聽完兄長說起白日之事,不甚感興趣地搖搖頭回房。
柳青芷的魅力還是絲毫未減,這虐戀情深的花樣,前世今生都很會玩。
只是前世是對單安,看來這一世,她選擇了霍明玦。
而此時的霍明玦,則坐在書桌前,用左手握筆,寫下一封與他右手字跡截然不同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