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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七點半，周欖準備好早餐在餐桌前等李梅，他一邊瞧著鬧鐘一邊聽著李梅咋咋呼呼的聲音。
“兒子，我那條黑裙子哪兒去了？快給媽找找！你媽我要遲到了！”李梅火急火燎地拿起一塊麵包放進嘴裡，就這麼叼著。
周欖：“陽臺掛著呢，你昨天叫我洗的，你忘了？”
對於李梅這馬虎的性子周欖是真忍受不了，不管是什麼東西只要不見了就一定會找他。
李梅恍然大悟地奔向陽臺，向自家兒子投去感激地眼神，雖然後者避開了並且給了她一個白眼。
“我走了，你寫作業，別亂跑。”李梅著急換好鞋子，嘴裡還叼著半塊麵包。
周欖無奈地嘆了口氣，他就知道李梅不靠譜，早幾十分鐘前就跟她說了要出門，過後又翻臉不記事兒了。
不過他什麼時候聽過話？
收拾完餐具，拿著手機就出了門，順帶給趙楒繆打了電話。
“喂？是周欖嘛？”
清冷的男聲傳來讓周欖一時不知怎麼回應，這次和上次一樣，幾乎是秒接。
“喂？是不是周欖啊？”
“啊，是是是，你在哪兒？出門兒了沒？”周欖說著，慢悠悠踱步到了廣場，在一個花壇邊坐下。
“我出門了，不過我們在哪兒見面啊？”趙楒繆下了車，有些膽怯地望了望周圍。
周欖：“那什麼，子尹廣場了，你知道嘛？那超市的上面，你在哪兒？”
趙楒繆在電話的那頭靦腆地笑了笑：“我上來找你。”
“其實……嗯？掛這麼快？”周欖輕聲笑了笑，這位同志有些性急呢。
今天天氣還不錯，有了太陽，談不上暖和，只能說是舒服，畢竟昨天才剛下過雪。
趙楒繆很少來鎮上，每次放學他都是按著一條路線回家，從沒有偏離過其他路線。
今天是他第一次自己單獨出門，而且還要在外面待上兩天。
大概走了十分鐘，趙楒繆就看見不遠處坐著一個穿著白色羽絨服的大男孩，花壇裡的樹是光禿禿的，陽光穿過樹枝，落在他的頭上，一片金黃。
男孩在看手機，沒過一會兒趙楒繆就聽見自己的電話鈴聲響了。
“喂，我到了，看見你了，你往右看看。”
周欖還沒說話，下意識看向右邊，一個身高大概一米七以上的男孩看向他，臉上帶著溫暖的笑容。
對方還朝他揮手，周欖掛了電話，走過去就給他一個熱情的擁抱。
“謝了，兄弟。”
面對突如其來的擁抱，趙楒繆不適應，手在躊躇之間還沒攬上對方的腰，周欖就撒開了手。
趙楒繆遺憾地笑了笑：“沒事。”
周欖笑得挺開心，他以為四目是一個很恐怖的人，沒想到啊，周欖又看看趙楒繆的臉，很是清秀，臉上也沒什麼戾氣，應該不是不良少年。
“想去吃些什麼？”周欖像個大哥一般搭上對方的肩。
趙楒繆害羞地看著對方白皙的手耷拉在他的胸前，心裡抑制不住的開心。
“怎麼了？”周欖看他不說話，又見他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手上，還以為這人不喜歡別人碰他，立馬收回了手,“不好意思。”
趙楒繆喪氣道：“沒事，我不知道吃些什麼，我不經常來鎮上逛。”
“啊，這樣啊，那我帶你去吃。”周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帶著人往自己熟悉的地方走，“我問一下啊，你怎麼會在我們班的班群？你不是我們班的吧？”
趙楒繆搖了搖頭：“原來是，不過後來因為成績的輪班制，我掉出了五班。”
“那你有沒有想過再考回來？”周欖出於禮貌地問了一句。
“你希望我考回來嗎？”趙楒繆有些激動地拉住他，和他的眼睛對視，看見了神色過激的自己。
“啊？”周欖迷茫地停下，他不太明白考回來為什麼要他願意。
見周欖迷濛的臉，趙楒繆很快地失落下來：“你也不希望我考回去。”
“怎麼會，你能考上來我很高興啊！”雖然不知道趙楒繆為什麼突然就失落，但是這時候說些好話總是對的。
果不其然，聽到了這句話，趙楒繆立馬有了動力，開心地蹦在人前面。
“你認識路嗎？”周欖看他喜出望外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
趙楒繆的背影僵了一瞬，不好意思對周欖笑了笑。
“我要努力考回去！”
“好，那你努力考回來，我在五班等你。”周欖看著他認真的神色，心裡有種不知名的感覺，像是養小孩的感受。
“嗯嗯。那你知道我叫什麼嗎？”
“呃…”周欖立馬笑不出來了，還有點尷尬，他真的不知道這個同志的名字。
趙楒繆也沒讓他尷尬多久：“我叫趙楒繆！”
“趙…四目？”周欖聽見這個名字瞪大了眼，“你真叫四目？那麼隨便？”
“不是四目相對的‘四目’，而是‘祗稠紅葉綴殘秋，相對黃花思繆悠’裡的思繆，只不過我的‘楒’要多個木字旁。”趙楒繆很有耐心的解釋。
周欖點點頭：“聽起來挺有文化的。”
“哈哈……謝謝。”
周欖看著這個聲音和長相不大相符的人，有些好奇。一個人聲音清冷，讓人覺得生人勿近，可是長相又偏小奶狗，而且——周欖瞥了眼趙楒繆的耳朵，粉紅粉紅的——還容易害羞。
倆人聊得熱火朝天，其實打扮的時間都是周欖在說，而趙楒繆只是回應“嗯”、“是”之外，就只有傻笑。
“到了。”周欖舒了口氣，悄悄打量趙楒繆，他實在沒想到這人還是沉悶的性子。
“我們吃火鍋？”趙楒繆把手伸進衣兜，把那一百塊錢摸了又摸，手心都出了汗，他好像付不起錢。
周欖看他猶豫的神色，況且在看他身上的衣服，周欖估計著穿了至少得三四年，將趙楒繆的身世猜了個七七八八。
不過就是家裡窮點兒，沒錢，說不定父母也上了年紀，能給出個一百兩百都是天價了。
“吃火鍋不好嗎？還沒入春呢，冷天當然吃火鍋！”周欖說著，又搭上人家的肩，隨後又訕訕地收回手，心裡腹誹：“差點忘了，他不喜歡別人碰他。”
“…嗯，你說的對，我們吃火鍋吧。”
“哈哈，這家火鍋店是鎮上最好的一家了，這次我請你，也感謝你借我會員。”
“其實…你不用感謝的。”
“那怎麼可以，該謝的都得謝，走吧！”
其實周欖是不太喜歡欠別人人情，也不太喜歡跟別人有太大的瓜葛，他的世界只需要他喜歡的人，其他的都不太重要。
世界有那麼一種人，他能跟所有人都相處融洽，但沒有一個人能融進他的世界。
周欖就是這樣一個人。
等倆人吃完，差不多快到了中午，周欖拉著趙楒繆又去了廣場。
“你在廣場等我，我回家取一下乒乓球拍，咱倆打會兒球，不過你會嗎？要不打羽毛球。”
趙楒繆：“乒乓球。”
得了準話，周欖就跑回家，趙楒繆就看著他的背影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他的眼前。
趙楒繆坐在周欖早上坐過的位置，出神地望著周圍的行人，大多數都是老頭老太太還有少數的年輕人，他深吸了一口氣，享受這美好片刻。
周欖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幅畫面——趙楒繆蹲在地上，出神地看著花壇，嘴裡還唸唸有詞。
直到他走近了，他才聽清趙楒繆說得什麼。
“‘初如食橄欖，真味久愈在’這是歐陽修寫的，橄欖橄欖…周欖跟橄欖一不一樣呢？我喜歡他，好多年……”
這句話一下子打在周欖的心頭，讓他震驚，但是不反感……
他不自在的退了兩步，安撫著跳的越來越快的心臟，在原地呼了好久的氣，才敢出聲，他裝作剛疾跑完氣喘吁吁地說：“我回來了。”
趙楒繆聽見聲音，驚喜地站起身，但他這人喜不形於色，只是靦腆地笑了笑。
“那我們開始？”趙楒繆接過球拍，走的桌臺一邊。
周欖雖然剛才受了當頭一棒，但是好歹收到過很多人的告白，不過一會兒，他就忘到了天霄雲外。
周欖沒想到趙楒繆這人看著瘦不拉幾的，但運動神經很發達。
“你練過？”周欖已經輸了好幾局。
趙楒繆心情很好，笑得很開懷：“是我爸教我的，他原來很喜歡打乒乓球，沒事就帶著我到大嵐去打球。”
”是嗎？”周欖開始發球，“現在也經常去嗎？”
等球接過來，周欖也沒聽到回答，但他明顯地感受到趙楒繆的情緒低落。
“我爸走後，我就再也沒打過。”趙楒繆流露出一絲苦笑，“四年級到現在已經快有八年了。”
“那以後……”周欖及時剎住車，有些人的緣分沒有必要太深。
“以後怎麼？”
“沒什麼？希望你以後好好學習，考個特別好的大學，畢竟就只有一個學期了。”周欖還是將那句具有交朋友資訊的話憋進了肚子裡。
下午倆人就分道揚鑣了。
趙楒繆漫無目的地在街上亂飄，不知道去哪兒，他在鎮上也沒有熟識的同學或朋友。
非說有的話，就只有周欖。
那算什麼朋友呢？趙楒繆心想，不過是吃了頓飯打了次球，算什麼朋友呢？什麼都不是，非要有關係，也僅僅是偷窺者與被偷窺者。趙楒繆！你可真失敗啊！
“星星都出來了，看來明天會晴大太陽。”趙楒繆還是坐在子尹廣場的花壇上，眷戀地望著天空，只有零散的幾顆星。
街上的路燈都開了，店面也是最亮的燈，趙楒繆沒打算進任何一家店裡取暖，在坐會兒等十點半了再去找酒店。
趙楒繆在廣場上和老頭老太太們跳了會兒廣場舞，覺得無趣，便又開始漫不經心地遊蕩。
他走到鎮上的轉盤，那裡有很多家燒烤店，在一家燒烤店裡他偶然看見了自己的初中同學，不過那人大概也記不得他了，他的存在感一直很低。
“你怎麼在這兒？”
趙楒繆一下子愣在了原地，看著那個站在燈光裡的少年，臉上疑惑的神色，好像還有責備。
“我…我媽說讓我這兩天別回家。”趙楒繆不會騙人便實話實說了。
周欖恨鐵不成鋼地說：“阿姨怎麼可能會這麼做！肯定是你做錯事惹她生氣了，母子沒有隔夜仇，回去道個歉就完事兒了。”
說完就勾著趙楒繆的肩隨便進了一家店裡。
“我沒惹她生氣，她叫我別打擾她。”
周欖聽他那麼認真的語氣，不像是氣話，便問道：“那你有地方去嗎？”
趙楒繆本想說去酒店住，可是這樣說的話周欖肯定不會再多管他，於是話到嘴邊就改成了：“沒有。”
周欖嘆了口氣：“來我家吧，買完東西就回去。”
他也是沒想到趙楒繆的家庭情況這麼複雜，而且他也不是那種鐵石心腸的人，要是就讓人凍死在街頭，那午夜夢迴，他鐵定會被嚇死的。
回到家已經九點多了，李梅開門的時候見兩個人杵在門外著實吃了一驚。
接過周欖手裡的袋子，李梅問：“這是你同學啊？”
周欖點點頭。李梅高興得又把袋子遞了回去，拉著趙楒繆的手就往屋裡走：“小同學叫什麼名字啊？今年幾歲啊？在哪兒住啊？家裡有多少人啊？是專門來找我家寶貝的嘛？”
“哎呀，媽，你問那麼多幹什麼？”周欖對那不爭氣的媽就是一頓氣。
“我又沒問你！”
“沒事的。”趙楒繆笑了笑，“我叫趙楒繆，再過一個月滿十八，家在同村，家裡三口人，不是…專門找周欖的。”
李梅聽趙楒繆答得一板一眼，有些可愛，忍不住摸了下他的頭：“哎呦，真是萌化我的心，來，吃東西，吃完好睡覺啊，不要像你周欖哥一樣熬夜。”
“周欖……哥？”
“可不是嘛，大你兩個多月。”李梅說著拿著個雞爪就往趙楒繆嘴裡塞。
周欖不是很想管這倆精神有點問題的人，先去洗澡了。
趙楒繆不太適應太過於熱情的人，只能尷尬地接受，不自然的與人相處。
“你穿這個睡衣。”
周欖的到來給趙楒繆一點放鬆的機會。
趙楒繆成功的在周欖家睡了兩天，雖然在這期間他倆沒什麼多的交流，更多的是和李梅的交流，也不是什麼實質性的東西，但他就是覺得很高興。
暗戀一個人好幾年才有了一次深入交流的機會，趙楒繆覺得很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