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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和周欖的籃球友誼賽後,倆人熟絡了許多,下課的時候聊一聊,但大多數時間是趙楒繆看著周欖跟別人聊天。
他不太喜歡跟別人一起交流,嘰嘰喳喳吵鬧的很,更何況都是青春期的學生,自然不太會管理自己的聲音大小,所以趙楒繆是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連徐肅他們過來也是說了幾句就走了,但趙楒繆很樂意跟周欖說話,無論說什麼他都覺得滿足。
“門口的是誰?家長嘛?”
“不知道。”
趙楒繆聽到這話條件反射般地朝窗外看去,一眼就看見了馮悅,不好的回憶立馬從腦海深處湧出來,那種發自心底的窒息、恐懼感覺讓趙楒繆喘不過氣,胸口不受控制地上下浮動,趙楒繆四下看了好幾眼,才敢起身出教室。
身邊的人情緒異常周欖立馬就感受到了,關心地看了他好幾眼 ,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的背影,直到看見他站在一個女人的面前,就算他高了那個女人一個頭,周欖也察覺到了趙楒繆的害怕。
“媽,有事嗎?”
馮悅盯著他,眼睛裡像是要冒出火來:“我的話你當耳旁風是吧?”
女人的話一出,趙楒繆的眼眶立刻就紅了,聲音也有些沙啞:“我沒有。”
“沒有?”馮悅氣極反笑,“沒有的話你怎麼跑五班來了?成績什麼時候這麼好的?怪不得看起來那麼瘦,是不是拿錢去補課機構了?”
馮悅的聲音雖小隻能倆人聽見卻是尖利又刻薄,刺得趙楒繆耳膜生疼。
趙楒繆可憐道:“媽,我們別在這兒聊,好不好?”
“為什麼?是不是怕你的那些好同學們知道你的破事兒?是不是!”
馮悅的聲音越來越大,教室裡也聽得一清二楚,好多學生都被這聲音吸引,嘴裡還吐出一些難以入耳的話語。
“這是趙楒繆的媽媽?好刻薄!”
“說不定是趙楒繆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兒,才讓阿姨那麼生氣。”
每一句都紮在趙楒繆的心上,讓他沉在海里,不敢睜眼不敢呼吸,憋得他難受,彷彿下一秒就要離開這個世界。
“媽,我…做錯什麼了?”趙楒繆的心直接破了個大口子,眼淚不受控制地流,饒是平時再冷淡的性子,再平靜的臉,這時也繃不住,“憑什麼你都要找我的錯處?我究竟做錯了哪一點?讓你那麼不喜歡,明明你原來不是這樣的!媽,你告訴我,你告訴我啊!”
“我……”馮悅被吼得怔愣,看著自家兒子淚流滿面的臉,那麼傷心的語氣,“是,我就是不喜歡你,誰叫你那麼噁心,偷家裡的錢去養別人的女兒,還敢對我們動手!”
馮悅說著露出胳膊上的傷,青紫一片,有些傷口已經結痂,小臂纏著繃帶,一下就刺疼了趙楒繆的眼。
他一把抓住馮悅的手,眼眶通紅地看著馮悅,惡狠狠地質問:“是不是趙強幹的?
馮悅似是沒想到趙楒繆是這樣的反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隨後掙脫他的手,譏笑道:“是誰幹的,你不清楚嗎?現在假惺惺的做什麼?”
“什麼意思?”趙楒繆的手僵硬在半空,心臟鈍痛,呼吸也困難就像有人捏著他的脖子。
他現在就像一條離了水的魚,瀕臨死亡,周圍全是看熱鬧的人群,似乎是在討論這條魚是該清蒸還是紅燒。
沒人來救他,全是隔岸觀火的人。
馮悅的嘴張張合合,可他聽不清楚,他看向四周,那些人的目光讓他心悸,有人對他指指點點。
可他聽不清,所有的聲音在他耳邊繞來繞去,誰的聲音他都抓不住。
“趙楒繆!”
“嗯?”清亮的聲音引起了他的注意,趙楒繆茫然地應了聲,感覺有人拉住他的手,很溫暖,很有力量,讓他倍感依賴。
“跟我回教室。”
溫和的聲音再次傳進趙楒繆的耳朵裡,把他從死亡的沙灘拉了回來。
“周欖?”
“嗯,是我。”
趙楒繆自覺地跟著他走,緊緊握住周欖的手,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給我站住!”馮悅手快地拉住趙楒繆的手。
“怎麼回事?周欖不是不管別人的事嗎?”
“不知道,可能他們以前認識。”
趙楒繆聽不清其他的聲音,茫然地回頭,然後頭就被扇到了另一邊,聲音很響亮。
陣陣痛意傳來,趙楒繆也只是微微掙扎著被馮悅抓住的那隻手,可是使不出力氣。
就像一隻洩了氣的氣球。
周欖的怒氣一下衝到峰值,他用力將趙楒繆拉倒身後,怒瞪著馮悅,若不是面前這人是個中年女人,他指不定會一拳蕙上去。
“你是誰?拉我兒子作甚?”馮悅看著周欖要吃人的表情,只覺得不寒而慄,說話的底氣也弱了不少。
“你兒子?”周欖陰鶩地看著她,“我現在懷疑您跟我的同桌不是母子關係。”
“你說什麼?”馮悅被氣笑了,她還是頭一次聽別人這樣說。
“您沒聽清楚嘛?”周欖道,“那我再說一遍,我現在懷疑您跟趙楒繆沒有任何直接的親屬關係,如果您非要鬧,請去找我們的班主任。”
“那你們班主任在哪兒?”
周欖:“還沒來,勸您下次再來。”
“你玩我呢?”
周欖隱忍著怒氣:“這位阿姨,玩是什麼意思?”
馮悅看了好久,最後才撂下一句:“你下週給我回家!”
這話是對趙楒繆說的。
周欖將人拉回教室,把人按在座位上。
碰巧是大課間,好多人都把這一幕看了去,更有甚者悄悄拿出手機拍下來了。
下節課是語文,周欖去請了個假,批了張回宿舍的假條,拉著精神狀態不佳的趙楒繆回宿舍。
趙文俊站在門口看完了這場鬧劇,很奇怪他並沒有成功的快感,取而代之的是從四面八方湧過來的愧疚。
這不是他想要的結局。趙楒繆不應該是這樣被打敗的。
一路上,趙楒繆還是渾渾噩噩的,聽不見看不見,腦海裡像是在放記錄片。
小學他有爸爸媽媽,生活很幸福,後來爸爸出車禍走了,他就站在旁邊看著那一幕發生,為此他暈了七八天。
等他醒啦,連父親的骨灰也沒見著。
當時馮悅的病不怎麼明顯,直到她重新嫁人,她就開始發病,對他時好時壞,他並不在意,只要馮悅偶爾地對他好就行了,他奢求得又不多。
可現在他什麼都奢求不了了,他沒有了爸爸,現在也沒有了媽媽。
“周欖……”
“嗯?怎麼了?”周欖聽著趙楒繆帶著哽咽的聲音,心情也不太好受,只能將自己的聲音變得溫柔再溫柔。
“我…我…好差…沒有爸爸…沒有媽媽…沒有朋友…”趙楒繆哭著說,壓到極致的委屈讓他再也憋不住。
周欖轉身抱住他,用手輕輕撫摸著他的頭,幼時的周欖傷心時李梅就是這樣安慰他的。
周欖:“趙楒繆,你一點都不差,成績很好,笑起來很好看,頭髮軟軟的,摸起來很舒服。”
“我當你朋友吧 ,趙楒繆,你唯一的朋友。”
“好。”趙楒繆將頭埋在周欖的肩窩,蹭了好幾下。
今天一整天的課可能都不能去上了,周欖給李妍打了個電話,說明了情況,得了准許。
“你睡會兒吧。”周欖看著趙楒繆通紅的眼,很是心疼。
“你給我唱睡前歌曲我才睡。”趙楒繆鼻音很重,聲音也很沙啞。
周欖不忍拒絕:“唱什麼?”
“喜羊羊與灰太狼的主題曲,我想聽。”
周欖失聲笑,好聲好氣地給他唱歌:“喜羊羊、美羊羊、懶羊羊、沸羊羊、慢羊羊、軟綿綿……”
這是周欖第一次為人唱歌,還是一首兒歌,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周欖心裡不知道怎麼描述這種滋味。
趙楒繆也輕聲跟著唱,慢慢有了笑意。
“羊兒的聰明難以想象,天在高心情一樣奔放……”
歌聲在宿舍裡迴盪,趙楒繆也慢慢睡過去,周欖見人睡著了,收了聲音,摸了摸趙楒繆臉上的傷,就去了醫務室買了點消腫止痛的藥。
給人上完藥後,周欖就回教室學習了。
他一進教室氣氛就變得微妙起來,好幾個悄聲交談趙楒繆的事情,說得越來越激動,越來越不堪。
“趙楒繆真的偷錢去養女朋友啊?”
“不會是男小三兒吧?”
聽著這些汙言穢語,周欖只覺得又冒出沖天的怒火,周欖用力拍響桌子,站起身來眼神犀利地看著他們:“你們是沒事做嘛?一天到晚做什麼長舌婦!事情搞清楚了嗎,就亂造謠!造謠也是要付出代價,我不希望你們還沒畢業就坐牢了。”
班級裡的人馬上噤了聲,雖然他們跟周欖都不熟悉,但是也不敢輕易招惹他。
看他們如同鵪鶉一樣,周欖稍稍消了氣,但是心裡還是不好受,盯著桌上的書發呆。
他現在才發現,或許趙楒繆跟他是一類人,不同的是,趙楒繆沒有父母,應該是相當於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