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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道衍做完早課，想著與那個老道的約定，便急匆匆地出了妙智庵。
打聽了一路，終於打聽到了南城白鴉觀的所在位置。到了門口，只見牌匾都已搖搖欲墜，好似一個噴嚏就能掉下來。
道衍進到大殿之中，只見太清道德天尊的塑像缺了個胳膊，玉清元始天尊的沒了半個身子，唯一好點的上清靈寶天尊腳還被打碎了。主位都已如此就更別提其他天官，簡直是慘不忍睹。
道衍見空無一人，便高聲喊道：“道長，您在嗎？我來了！”話音剛落，只聽後院之處傳來聲音：“來了就進來。吵吵什麼，我在後邊呢！”
道衍聞聲尋去，後院之中一片開闊，只有幾間茅草屋，十分簡陋。道衍見心齋道人蹲在院中，架了一口大鍋，不知在燉著什麼，正在添柴，煙熏火燎弄的老道臉上一片漆黑。
道衍忙過去幫忙，問道：“道長，您這道觀怎麼沒人呢？”
心齋老道咳了兩聲，說道：“甭提了，他孃的，讓老道來修繕白鴉觀，又不給錢，就這個鳥樣哪來的人。”
“那您這環境也的確是艱苦了點。”道衍說道。
“嗨，對老道來說，管它是龍床還是土坡，老道倒頭就睡。但這吃的可不行，老道這一輩子就沒委屈過自已這張嘴。”
說話時分，鍋已燒開了，心齋一掀鍋蓋，滿滿一大鍋狗肉。
心齋看了看道衍：“來點兒？”
道衍已入寺三個多月，頓頓吃素，肚子裡的饞蟲早已是翻江倒海，何況俗話說：“狗肉滾三滾，神仙站不穩。”但道衍謹記師父教誨，不敢犯戒。只好舔了舔嘴唇，嚥了嚥唾沫，說道：“您自已來吧，貧僧不吃葷腥。”
心齋嗤笑一聲：“佛家以大蒜、小蒜、興渠、慈蔥、茖蔥為五葷，道家則以韭、薤、蒜、蕓薹、胡荽為五葷，二者雖有出入，但殊途同歸，都覺得其耗散人氣，有損精誠，故而戒之。咋傳到你們這就成了不吃肉了？”
心齋繼續說道：“我看你們這群和尚就是能裝，今天你吃一塊，我看看能不能下什麼他孃的阿鼻地獄！”
說罷就來拉道衍，道衍忙想掙脫，但發覺老道的手就彷彿鋼鉗一樣，拽了幾下紋絲不動。無奈被老道拉著到了鍋前，也不管道衍樂意不樂意，抓著一小塊狗肉就塞向道衍嘴裡，道衍想吐出去，老道卻反應更快，一把將手捂住道衍的嘴。
道衍吐了幾下都沒吐出去，只好認命，嚼了幾下，只覺滿口生香。老道見道衍不再掙扎，放開了手，說道：“你小子別不知好歹，你以為老道的肉是誰都能吃的？也就是看你順眼，換個旁人味兒都聞不見。”
道衍把狗肉嚥下，只覺對不起平日師父的教誨，眼眶泛紅。
“哎哎你幹嘛，我跟你說，你小子擠貓尿就給老子滾出去，老子可沒求著你！”
道衍向老道鞠了個躬，道：“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貧僧非迂腐之人，剛才是一時妄執，還請道長寬恕。”
心齋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道：“你小子還真是個能屈能伸的人物，配上你的命格，倒還真是個不吃好草料的。”說完從腰間摸出酒葫蘆，開啟灌了一口，問道：“你覺得佛是什麼？”
道衍想想：“貧僧認為，佛是希望。眾生皆苦，唯有自渡。有了信仰才會有希望。”
“說的不錯，挺冠冕堂皇的，既然佛教如此偉大，在你看來所謂的因果真的有作用麼？這輩子行善積德受盡欺壓，下輩子就能飛黃騰達榮享富貴嗎？”
“屁！跟你說，佛、道兩家最大的區別就是老子們不裝，愛信信，不愛信滾！”心齋的唾沫星子噴了道衍一臉。
“道長您別激動啊！”道衍抹了抹臉。
“哦，失態了。其實啊，你師父那人我還是挺佩服的。雖然是頭犟驢，但個人德行沒得說，就是不會教徒弟，好好的孩子都給教成了木頭杆子。
這樣，等老道吃完了再給你講講這佛道之爭。”說完便對著那一鍋狗肉使勁去了，留下道衍在旁邊獨自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