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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最幽黃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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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林雙在漢口火車站送別了母親。林雙那天並無要緊事情安排,不知不覺地,她又來到東湖。與前一日不同,在夕陽下的東湖,沒有了白天的人群熙攘,也沒有旅遊旺季地喧囂。這時候地東湖,只留有一些落單的人群,匆匆離去。

林雙像是被一種力量牽引著,又再次踏上昨日與母親同遊的路線。林雙看著湖上微微的波紋,這個並不十分清澈的湖水,竟沒看見一隻魚兒遊動。她漫不經心地沿著湖邊走,時不時站在護欄的石柵欄上,又往裡跳了下來,用這簡單的遊戲,打發自己的時間,還有她腦袋裡的胡思亂想。

為什麼馬芊佑會來找馮膺?自己明明在幾個月前,已經和老同學們互相新增了好友,但是,這幾個月來,同學們都保持著離線狀態,沒有任何的交流。林雙保持著有規律地檢視同學的動態更新,看上去,她的同學們並沒有像她一樣認真經營網路。而現在,在自己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竟然遇到自己的同學,還是兩位。那個對自己十分熱心的馮膺,竟然也絲毫沒有提自己的室友來武漢一事。

林雙的直覺告訴她,馬芊佑來武漢找到馮膺,絕不單單因為讀研那麼單純。這應該是因為她從馬芊佑的為人處世的方式來判定的——她絕不可能去做一件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情,她實在太瞭解自己這位室友。那麼,找到馮膺有什麼好處呢?方便她將學習從重慶過渡到武漢?還是另有其他,比如……他們共同擁有的高三?

林雙就是懷著這樣的思緒,繞著東湖走了一大圈,從傍晚走到了明星初上。這時候,東湖邊已經沒有了人影,林雙一個人在上面漫無目的地走,說不出是危險還是安全。

走著走著,林雙感到隱隱有些飢餓,不過,她很習慣這個感覺,這個感覺,是她仍然存在的一個標誌。長久以來,包括現在,她都需要一些與現實聯絡的切實感受,否則,那個黑影也許就莫名其妙的出來。比如疼痛,比如飢餓,比如見到自己的老同學……

“馬芊佑?”林雙看見一個女孩子蹲在地上,像是在找什麼東西。在幾十米外,她就已經開始觀察這個黑影,直到走近了才看清楚。

女孩回過頭來,看見林雙,很不自然地笑了笑,回答道:“嗯,東西丟了,來找找。”聽上去,馬芊佑並沒有想要和多年不見的同學繼續攀談。

“什麼東西丟了,我幫你找找!”林雙走近了,立在馬芊佑面前。

“學生證,明天要坐火車了,車站要查學生證的。”馬芊佑站了起來,與林雙面對面。

“為什麼在這裡找?”

“昨天與馮膺一起來東湖公園,帶了學生證。回到賓館以後,我就再沒看見了,一定是丟在這裡了。”

林雙心裡冷笑一聲,說道“這個多難找啊!”她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用抱怨來吸引馬芊佑繼續說下去。

馬芊佑沒有仔細看林雙木然的表情,只是抱怨道:“我必須要找到啊,不然還得重辦,可麻煩了!”

林雙的嘴角微揚。她記憶中的馬芊佑,會因為婷婷不小心碰碎了她的熱水瓶,而大罵婷婷“什麼事情都做不好!”,她也會因為婷婷剛洗的衣服碰到她掛的衣服,而直接把婷婷的衣服丟到滿是泥水的地板上……也許,馬芊佑在乎的就是身體外的東西。而她從來不記得,婷婷幫她開啟水,或者在食堂幫她佔座位。

“芊佑,有件事情,我一直想要和老同學聊聊。”

馬芊佑像是有所準備,停下了尋找東西的想法,抬頭看著林雙,說道:“我就知道你會問我!我不知道李婷婷怎麼死的,警察都說了,她是自殺,那就是自殺。她又不跟我們說為什麼她要自殺,我怎麼知道她為什麼自殺?”

“可是你們在一個宿舍呢!”林雙不喜歡馬芊佑的話,更不理解為什麼她對這個問題懷有那麼大的敵意。

“你還和她一個宿舍呢!”說完,馬芊佑轉身繼續找遺失的學生證。

林雙被馬芊佑的怒斥弄得有些生氣。她也轉身背對著馬芊佑,她緊握雙手,閉上眼睛,用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方法,來保證自己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她不可以再崩潰了,不可以再給自己的父母添麻煩了。

林雙背對著馬芊佑,往公交車站的方向走去。這時候,一個黑影嗖的一聲從林雙身旁過去。

“影子?”林雙想到影子,已經有一陣子沒有出來了。

林雙頓時感覺脊背有些發熱,她立起腰來,挺了挺身子,轉身小跑起來。林雙不是跑步健將,她小聲碎步的跑回馬芊佑身旁。這時候,馬芊佑正在湖邊石柵欄旁,勾著身體,埋下頭尋找自己丟下的東西,林雙趁她沒有任何反應,雙手輕輕一用力,把馬芊佑推到湖裡。

馬芊佑本來會游泳,但是她被這突然的襲擊嚇得魂飛魄散,掉到水裡,竟然不會游泳。她試圖要站定在地上,可是東湖的水有好幾米深,馬芊佑根本不可能觸到湖底。她這個莽撞的嘗試,讓她沉得更深。當她想起來浮到水面上換氣時,她已經嗆了好幾口水,身體也變得有些沉重。她的頭露出水面的那一刻,她想要呼喊,可是又從天而降一些石頭打在自己身上。馬芊佑還沒來得及呼喊,又沉入湖裡。就這樣兩三次後,馬芊佑已經沒有呼喊的力氣,雙眼直愣愣地看著岸邊模糊的人影。她的視覺越發模糊,她的生命也隨著她越發沉重的身體,而逐漸消失。

就這樣,馬芊佑睜著眼睛,從水面向湖水深處下沉著。在她被石頭砸,被樹枝扔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為什麼這一切會發生。事實上,在她意識到自己生命即將終結地時候,她出奇的冷靜與通透。在那一刻,她更是無比堅定的認為,這一刻原本就該發生,她等待這一刻已經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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