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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再次見面是在林思遠將軍的慶功宴上,同樣是於風醉一手操辦。
林辭言踏入奉天殿的時候,已經聚了些人,其中就包括多日未見的於風醉。
林辭言的眼神在於風醉身上停留了一瞬,便不動聲色地移開了。
他到底還是沒想好怎樣面對於風醉。
於風醉正往林思遠的方向走去,自然沒看見那一瞥。
“舅父。”於風醉向著林思遠行了一禮,
“太子殿下。”林思遠對其他人輕聲說了句“抱歉”,轉過身來。
“聽聞二殿下已經回來了,可是真的?”那孩子畢竟是自已小妹的親生骨肉,林思遠又是個武將,不免著急。
“是,舅父,那個孩子便是皇弟。”於風醉看向林辭言的方向,抬手指了指。
林思遠的眼神隨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看到一個同小妹六七分像的男子。
都長著一雙桃花眼,只不過林氏的眼更顯深情,這孩子的眼多的是凌厲。
他剛回朝,一時間被這些大臣圍著,實在抽不出身來單獨和林辭言說上兩句。
於風醉站在一旁,單是從林思遠的眼眸中,他就猜了出來舅父想做什麼。
“舅父,不如,這宴會結束之後,到我那文華殿中小敘一番,正好也是個能和皇弟好好接觸的機會。”
林思遠常年征戰在外,一年中也沒幾日能好好待在京城之中。
再加上林辭言自小就同他母妃離開了翼國,他這個做舅父的,心裡始終過意不去,也就欣然接受了。
趁著林思遠轉身的間隙,於風醉深吸一口氣,走到林辭言面前,“皇弟,舅父想同你小敘一番,宴會結束後到我殿中來。”
於風醉硬著頭皮說出口,眼神飄忽。
林辭言倒是沒有注意到於風醉的異樣,他只是沒想到在那件事後,對方還能這樣當做什麼也沒發生的模樣。
“怎麼了,不行嗎?”於風醉見林辭言沒有回答,只好又開口。
“行的,皇兄。”林辭言乾巴巴的回道。
明明大殿上是一片熱鬧的景象,可是兩人周圍卻像是出現了另一片氣壓,低的可怕。
眾人幾乎是瞬間就感覺到了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眼神都轉向他們,一片寂靜。
“那好。”於風醉感受到這些眼光,咳了一聲。
眾人反應過來,連忙轉過眼,大殿上又重新熱鬧起來。
殿上的謝玉妍眼神在兩人間逡巡著,冷冷的笑了一下,心生一計。
這些年,就算有噬心蠱,她也能明顯的感受到,於風醉已經越來越不受她的控制,甚至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收穫了大批人心。
謝玉妍決不能允許他脫離自已的掌控。
既然於風醉不好下手,那就從林辭言下手,一個剛回來的皇子,有什麼勢力。
謝玉妍這次,勢在必得。
考慮到林將軍一行人剛剛才回來,今日的宴會時間不算長。
翼國向來重視這些肱骨之臣,自然不會在他們勞累之時過多插手。
宴會之上,歌舞昇平,一片和樂景象。
宴會結束後,林辭言率先來到文華殿,他不用對付那些大臣,脫身不算晚,去的比他二人更早些。
於風醉和林思遠走在前往文華殿的路上,氣氛沉默。
林思遠的嘴張了又閉,一副糾結的模樣。
“舅父是想問父皇吧。”於風醉自然觀察到了林思遠的異樣。
林思遠既沒說“是”,也沒有否認。
於風醉自顧自開了口,“父皇還是病著,一日中甚至醒不了兩個時辰。”
林思遠還是沒說話,只是心裡總算有了點底,皇帝的情況,不容樂觀。
林辭言等了會兒,方才看見兩人的身影。
三人寒暄片刻,於風醉藉口有事離開,留下林思遠和林辭言單獨相處。
“孩子,這些年你在梧國受苦了。”林思遠看著眼前已經長大成人的外甥,心中百感交集。
當年,妹妹和外甥離開時,他恰巧在京城之中。
那時候滿臉稚氣的孩子,如今長得比他還高了。
這些年,每每夢迴,他總覺得惆悵,覺得虧欠妹妹和外甥。
雖然妹妹客死他鄉,可是好歹這孩子是回來了,舉止上,談吐間都帶著林氏的影子。
這剛強的漢子終是落下淚來,若不是當年那場戰爭的失敗,妹妹和外甥又何必遠走他鄉,寄人籬下。
林辭言微微搖頭,“舅父在外征戰才是辛苦,守護翼國的百姓。”
林辭言的話拉回了林思遠的思緒,他拍了拍外甥的肩膀,眼中滿是心疼和欣慰。
兩人在殿中聊著,殿外的於風醉顯的有些單薄。
晚風吹過髮梢,撩起於風醉額間的碎髮,他垂下眼眸,任由這場風作亂。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心中思緒萬千。
太后今日毫不掩飾的眼神,舅父不鹹不淡的態度,被種下的蝕心蠱,自家弟弟眼中的野心和恨意……
他也是人,也會累,也會渴望關心……
他只有自已了……
“好了,時辰也不早了,舅舅這就回去了,你也早些歇息。”林思遠起身告辭。
林辭言送林思遠出去,看著他漸漸走遠,心裡開始盤算起來。
“結束了嗎?”
於風醉自陰影處出來,站在離林辭言不近不遠的距離。
殿內的光將他分割開來,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他從來都掙扎不開,無論哪邊,都像是萬丈深淵。
“太子殿下,臣先告退了。”林辭言看了眼於風醉,拱了拱手,準備離去。
太子殿下嗎……
為什麼心這麼疼……
“等一下”於風醉聲音沙啞,拉住了林辭言,“我有話對你說。”
林辭言也不想矯情,“好,你先放開我。”
於風醉收回手,握成拳,指甲死死抵著掌心,絲絲血跡順著指縫露出。
於風醉深吸一口氣,他起抬頭,直勾勾的看著林辭言那雙和母妃極其相似的桃花眼,彷彿用盡全身力氣般說道:“對不起,上次的事,是我的錯,是我太沖動,以後再不會了。”
於風醉說到後面,底氣不足般低下頭,他不能把他捲進來,他要保護好弟弟,他不能有軟肋。
林辭言本以為於風醉會要求他繼續這種畸形的關係,可是,於風醉說出來的話是他始料未及的。
“皇弟可是想要補償,我可以……”於風醉還沒說完,林辭言連忙打斷了他,“不,不用了,皇兄,那個,我……我先走了。”
林辭言走著走著竟是跑了起來,真是瘋了,剛才,他竟然在想,若是和於風醉繼續那種關係也不錯……
於風醉看著他的背影,神情晦暗。
本來就該是這樣的,本來就該這樣,這樣對他們都好……
………………………………
“辭言吶,哀家看你也回來有段時間了,這姓嘛,還是改回來的好。”太后拉起林辭言的手,細細摩挲著,眼裡滿是算計。
林辭言今日本想去找林思遠,卻不想被太后召見。
太后這話裡話外都是說林姓不是皇姓,他這姓怕是會招到朝臣不滿。
要在朝中站穩腳跟,總是要犧牲些東西的,“全憑太后做主。”
太后聽到他的回答,臉上差點繃不住,頓了一下,還是笑盈盈的說:“哈哈哈,真是好孩子。”語氣中隱隱有股咬牙切齒的意味。
這件事很快傳到於風醉的耳中。
“為什麼要改姓?”第二日,林辭言正在吃晚膳,於風醉喘著氣,顯然是跑過來的。
“太后說的也不無道理,現在回來了,若是再用林姓,不合規矩,宮中的人還不知道怎麼說呢。”
對比於風醉,林辭言坦蕩的多,像是在說什麼無關痛癢的話題。
可是林辭言說的很對,朝中已經有人上奏了這件事,他已經快壓不住了。
可是,他也知道,這都是太后的手筆,太后想要控制林辭言,或者說,想要兩人離心。
“你放心,這件事,我定會處理好……”
於風醉當然是不願讓林辭言受委屈的,可是他還沒說完,林辭言就拒絕了。
“不用了,皇兄的好意臣弟心領了,但是這改姓之事,還是按太后說的做吧。”
“可是‘林’是母姓,這有何不可,再說了……”於風醉語氣裡的急像是要抓住什麼很重要的東西。
“殿下慎言。”那雙桃花眼裡的凌厲死死盯著他,那一瞬,他像是林辭言志在必得的獵物,逃脫不得。
“反正,這件事,本殿會處理好,皇弟不用管。”
話說完,於風醉沒再等林辭言的回答,大步走了,幾乎是落荒而逃。
剛關上殿門,於風醉脫力,背抵著門滑坐到了地上。
他不能讓林辭言改姓,絕對不能。
當年離開之前,林氏親自去求了皇帝,讓那個她要帶走的孩子隨著她姓,皇帝也親口應下了。
如今,竟是有人又打起來這姓氏的主意,他絕不允許。
於風醉剛想起身,胸口處卻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是蠱蟲在作祟。
太后這月並未給他解藥,他得生生熬過去……
他死死抓著胸口,大張著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眼前一陣陣的黑霧,這世間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好疼,全身上下都疼……
為什麼,為什麼沒人願意相信他,為什麼都不喜歡他,為什麼都算計他……
他生來就是個錯誤,他護不住任何人,一切都是他的錯啊……
於風醉臉上血色全無,背上沁出冷汗,他只能把自已蜷成一團,緊緊抱著。
他沒有人可以依靠,他只有自已……
心口處就像是被插入一把鋒利的尖刀,每呼吸一次,都是一次凌遲之刑,沉重又困難,又像是被什麼不知名的小蟲子啃食著,一下一下,不得解脫。
過了一會兒,這種難熬的疼痛緩緩減弱,他身上也多了幾分力氣。
他剛想起來,那種疼痛又捲土重來,逼得他跪在地上,雙手撐地。
於風醉的生理性眼淚再也忍不住了,淚水不由自主地湧出,視線越來越模糊。
“母妃,兒臣好疼啊,你回來抱抱兒臣,好不好,不要離開兒臣,兒臣也疼……”
於風醉眼睜睜看著林氏漸漸離他而去,腳卻像生了根,怎麼也動不了。
“母妃,你教教兒臣,好不好,兒臣到底要怎樣做,你別走……母妃……”
他的思緒徹底亂作一團,再難分清。
那些幽暗的回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所有的一切都化作利箭,齊齊刺向他。
他想起來,大雪紛飛中,他一個人跪在雪地裡,來來往往的宮人沒有一個願意在他身上多停留一下。
他想起來,只要他做錯了一點事,太后就會以各種理由懲罰他,可是他根本無力反抗。
他又想起來,烈日炎炎中……
一切的一切湧入他的腦內,像是鈍刀一下一下翻攪著,無法逃脫。
他最終還是放任自已躺在冰涼的地上,淚流滿面。
不知過了多久,這種反反覆覆的疼痛終於退去。
於風醉剛起身,一口血湧上喉頭。
他摸索著身邊的物品,勉強穩住身形,強行吞下那口血。
可是,他沒有想到,吞下一口血,又湧上另一口血。
他再壓不住這口血,只能任由它順著嘴角滴落下來。
於風醉突然咧開嘴,笑了起來,若是他就這樣死了,就不會有這麼多煩惱了……
可是他還不能死,他還有事沒做完,他還不甘心。
於風醉擦去嘴角的血,整個人如同被抽空了一般。
反正,他從來都不是為了自已而活的。
緩了一下,於風醉還是邁著虛浮的步子,慢慢地走向床榻。
這些事,不用對別人說,也沒有人會願意聽的……
於風醉離開後,林辭言覺得他今天怪怪的,但是又說不上來,只得作罷。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必在意這些不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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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朝堂上因為此事爭論不休。
於風醉力排眾議,堅決反對林辭言改姓一事。
謝玉妍死死盯著於風醉,眼中的恨意幾乎實質化。
很好,於風醉,再是留不得了。
那日之後,於風醉先後遭到了幾波刺殺,從身手來看,似乎不是一人所為。
他已經快沒有時間了,這些人也不會再給他時間了……
太后知道後,裝模作樣的關心了幾句,眼裡滿是嘲諷。
於風醉回到寢宮,提筆寫了封信,讓親信送出宮去。
他必須動手了。
皇帝身體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各方勢力也是蠢蠢欲動,頗有一番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意味。
皇帝最終還是沒能熬過這個秋季。
皇帝寢宮中,妃子,孩子,宮女跪了一地,個個掩面哭泣。
於風醉跪在稍前面的位置,聽著周圍的哭泣聲,心中毫無波瀾。
從小到大,皇帝在他那些不見天日的灰暗時光裡,基本上是沒有充當任何角色的。
他把他丟給太后,沒管過他,卻又莫名其妙的把他立為太子。
可是,自那之後,他看向自已的眼神中多了一絲愧疚和憐憫。
後來他才知道,當上太子,註定會遭到數不清的毒害和刺殺,更何況,太后的野心,不會允許他順利的坐上皇位。
國喪之後,於風醉越來越感受到朝中的暗流湧動。
可是,在他動手之前,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皇弟。”於風醉臉上帶著笑意,手上依然提著兩壺酒,就像是他第二次去找他時的樣子,恍若隔世。
雖然林辭言明面上沒有過多參與朝堂之事,可是據他私底下的訊息,於風醉這太子位,最近可不好坐,沒想到,他還有心情來找自已。
“皇兄。”林辭言只愣了一瞬,起身對他行了一禮。
“皇弟,可要與皇兄一起用膳,再飲上兩杯。”
明明是一模一樣的話,林辭言卻聽出另一番意味來。
悲涼,決絕,帶著飛蛾撲火的執著。
“好呀。”林辭言做出個請的動作,隨後落座。
林辭言飲了一杯,竟又是桃花釀。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那日。
他本以為這次絕不會再像上次一樣,醉酒荒唐,可是,他到底是低估了於風醉骨子裡的瘋勁。
於風醉在酒裡下了藥!
林辭言喝得多些,此時已經身子發軟。於風醉喝的沒那麼多,但也好不到哪去。
他讓所有宮人退出去,自已摟著林辭言進了殿內。
林辭言沒了氣力,只能瞪著於風醉。
“皇兄這是什麼意思?上次不是說好了……”他怕於風醉亂來,邊說邊往床榻內探去。
“我心悅你,阿言,我喜歡你,想同你歡好。”於風醉站在林辭言身前,俯下身,眼睛一瞬不移的看著林辭言。
那雙眼裡除了情慾和認真,還帶著一種他看不懂的情緒。
“皇兄,你醉了,你別這樣,你說,是不是有人逼你,你是不是迫不得已,我們……”林辭言想不出到底為什麼,只是徒勞的拖延時間。
“不是,都沒有,是我自已,這麼多年了,我也想為自已活一次,我喜歡你,你還沒回來之前,我就已經喜歡上你了,阿言,你同我試試,好不好,不要推開我。”
兩人身上越來越熱,又離得近,呼吸交纏。
“皇兄,我叫人去找兩個女子來,你別……”
又一次,林辭言被打斷,“不用了,他們都被我叫出去了,全都不在殿外了,沒用的,今晚,你只有我。”
林辭言依然不想妥協,繼續向後退去。
“皇弟,這藥性烈,且只有交歡方可解,不要再退了。”說到最後,於風醉的聲音染上一絲沙啞。
那一晚主動的是於風醉,受傷的也是於風醉。
那晚,於風醉沒有停留,結束後急匆匆的離開了。
這個月,他依然沒有得到解藥,可是,這一次,他的心裡是甜的。
皇弟,阿言……
恍惚間,他看見心上人向自已走來,對他伸出手,向他說“還有我呢,風醉,我會陪著你,很久很久。”
他伸出手,卻撈了個空,根本就沒有人,不過都是假的。
他從來都是孑然一身,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抓不住……
可是,就算再疼,他也不能倒下,他還有事沒做完。
………………………………
“皇弟,你趕快出宮去,一直向北走,去雲水客棧,那裡會有人同你接頭,他們會好好保護你的……”
話音未落,就有太后宮中之人找了過來。
“太子殿下,二殿下,太后有請。”
林辭言看了一眼於風醉,看著對方點了點頭,才跟著對方一同出了去。
聽著於風醉剛才的話,林辭言留了個心眼,離開前帶上了那把於風醉給他的匕首,以防萬一。
“若是哀家說,今日,你兩人中只有一人可以離這裡,你們怎麼選?”語氣中滿是戲謔。
太后用手碰了碰頭飾,抬起頭,笑著看向兩人,眼神裡的狠厲毫不掩飾。
等了片刻,太后看著沒動的兩人,心道無趣,剛想開口,卻聽得“噗嗤”一聲。
分明是刀劍一類刺破衣物的聲音。
於風醉胸口一痛,看向林辭言的眼裡被難以置信和悲傷填滿。
一滴淚自他頰邊滴落,掉在林辭言手上,滾燙。
於風醉當然認出來了那把匕首,那是他費了好幾日,斟酌許久,才最終定下的花紋和樣式。
最後,刺入了自已的胸膛……
於風醉眼眶通紅,心如刀絞,“你,就如此,討、厭、我、嗎?”
林辭言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把頭偏向一邊。
其實,他沒有說出口,他本來就是回來殺他的,只是,一直沒有機會罷了。
“真是乖孩子,二殿下,先回去吧,太子留下。”太后笑語盈盈,眸中卻不見一絲笑意。
“太子,如何,死心了嗎?”太后一聲嗤笑,看的一出好戲。
“我一定會護好他,不勞太后費心。”於風醉看向胸口處,那裡被染上血汙,就像他的人生,早已亂作一團。
“太子,哀家一定會贏,別再掙扎了,沒用的。”
於風醉回了文華殿,叫來太醫草草處理了傷口。
想來,他就是個將死之人,也不配再用上那些金貴的藥材了。
於風醉不恨林辭言,他就算再笨,也能知道,質子過的都是些什麼日子。
他心裡有恨,心裡有怨,都是正常的吧……
“皇弟,你同我走,這宮裡很快就會變天,你先離開這裡。”於風醉只想安頓好他,根本沒有注意到林辭言的異樣。
“於風醉,你就不恨我?”林辭言躲開於風醉伸過來的手,後退一步。
“不恨,我說了,我心悅你。”只有你,是我的神祗。
“快走吧,沒時間了,至少,我們要有一個人活下去。”
林辭言只能選擇相信。
眼見著就要到雲水客棧,數不清的箭雨猛地向他們射來。
背後的人要的是他二人的命。
於風醉拉著林辭言躲入一個小巷之中,“順著這個巷子,一直向前走,也可以到雲水客棧,到了那兒,就安全了,去吧。”
“那你呢,你要回去嗎?”林辭言拉住他,逼得他停下了向外的腳步。
“宮中還有些事,我得回去,放手吧,反正……算了,若是,我們還能再見,我就告訴你,去吧。”
於風醉走出小巷,瞬間被禁軍圍作一圈。
林辭言躲在暗處,眼睜睜看著他被帶走,心裡突然湧上一股莫名的心疼,他總覺得,他再也沒機會聽到於風醉的未盡之言了。
雲水客棧裡接他的人竟是林思遠!
看來,於風醉早就算好了這一切,只是在等一個成熟的時機罷了。
林將軍將他帶到城外林子中一隱秘處,兜兜轉轉,要找到確實是需要費一番力。
“賢侄,你且好生呆在此處,外面要變天了。”林思遠不再像第一次見面時那樣大大咧咧的模樣,眉眼間多了幾分擔憂。
林思遠說得沒錯,於風醉剛一回宮就被下了獄,甚至沒有任何理由。
太后的勢力,已經太大,他也無力迴天,幸好,他想做的事都已經完成了,他這一生,無憾了。
林辭言住在那小屋裡,心中總是惴惴不安,夜間也是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下冬日裡的第一場雪那天,林辭言終於還是按捺不住自已,偷偷出了林子。
他喬裝了一番,入了城,看見的卻是此生再難忘的一幕。
今日是處斬於風醉的日子。
他在人群中,望向了臺上的人,臺上那人像是感應到了他,那麼多人中,就只看著他一人。
於風醉咧嘴笑起來,用口型說著“阿言,我心悅你。”眸中含淚,將落未落,懸在眼尾。
林辭言看著他,竟是落下淚來,心中大慟。
他好像……失去了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茫茫的大雪很快掩埋了血跡,林辭言想起來,母妃也是死在一個飄著雪的冬日裡。
於風醉的屍身被懸掛在城牆上,來來往往的人從他生前的讚頌變為死後的謾罵。
於風醉說的沒錯,他生前,沒人愛他,可是,他不會知道,他死後,自已動了心……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反應的太遲了,他已經沒有機會了……
三日後,於風醉的屍身被丟入亂葬崗中。
林辭言趁著天黑,想要偷偷帶著他的屍身回小屋葬了。
可是,等他去的時候,於風醉的屍身已經被亂葬崗中的野狗分而食之,剩下的,只是一點點衣物了。
他只好帶著那一點點衣物,為他建了個衣冠冢。
他不知道於風醉喜歡什麼,只能選了個他看著還不錯的地方,把那一點點衣物放進去,草草了事。
半月之後,太后謝玉妍推了四皇子林書默上位,讓他當個傀儡皇帝,牢牢掌控了皇權。
後來,林辭言去找過林思遠幾次。
林思遠告訴他,那個小木屋是於風醉親手為他佈置的,於風醉早就為他想好了退路。
於風醉知道,太后根本不把林辭言放在眼裡。
她的自傲只把於風醉當做眼中釘,肉中刺。
她想要對付的,從來都只有一個於風醉。
自那之後,林辭言就乖乖待在那個小木屋裡,只要沒事,他就很少出林子。
這裡是於風醉最後留給他的東西了,他再也不會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