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霽寒宵托腮看著他，陷入了沉思。他嘴上說著不要，明明視線就半點沒離開過，難道他這是不好意思了?這也不太合理，他一定是在口是心非，和他平時放拒還迎的時候沒什麼兩樣。霽寒霄邊想邊笑，何遠說完不要還站在原地認真挑選的樣子夠他記好久，這和同他撒嬌有什麼區別，對，他肯定是在和他撒嬌。
何遠實在不能理解他這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是想到了些什麼，剛想走就被霽寒宵伸手拉住了。
“等我。"
霽寒霄說完這句走上前付了錢，拿起了那對剛剛他目光停留過的那對貓鼠面具，然後甚至都沒徵循過他的意見就給他戴上了，何遠看他滿眼溢位的歡喜，就忍住了當場發作。
只是走在路上的時候，他才不解地問:“區區一副面具，怎麼能把你高興成這樣?”
“因為是你喜歡的。”
何遠好一陣沉默，摸了摸面具上那幾根貓鬍子，久久沒找到反駁的詞。
如此良夜，如此良人，他確實也沒有什麼反駁的理由。
他們一直並肩走在人海里，這一次，誰都沒有鬆開手。
何遠想都沒想到，最後先說累的人會是霽寒宵，於是他們逆著人潮，便這樣一路慢慢地走回了小院子。
路上他不知想到了什麼，有感而發呢喃了一句：“有時真覺得我和年少的自己越走越遠，生怕什麼時候就忘了自己最初想要的到底是什麼了。“
霽寒霄聽完後只是問他：“那你知道我最初想要的是什麼嗎?”
何遠抬起頭，期待著他說下去，霽寒宵卻盯著他看了良久才說：“我想要何益清事事如願，念念成真。“
何遠無奈地推了推他，“你這算什麼最初。“
霽寒霄笑笑，“因為從認識你開始算才比較有意義，我所愛之人，永遠年少。"
何遠聽完之後並沒有那麼多感動，倚著床頭打量著身邊拉扯著綿被的人，自嘲地笑了笑:“那如今的我，可真算不得你想要的那個少年。"
霽寒宵愣了一會兒，抱著手躺在他身邊，彷彿有在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
“益清，我從來就沒認識過少年的你。我第一次見你，便想象過你少年時刻的模樣，但到底也沒親眼見過，可這些都不妨礙我是因為喜歡上了如今的你，才深愛你過去的模樣。“
他垂下了酸澀的眼眸，竭力平穩下自己的呼吸，但奈何心當跳聲早已亂作一團。他撫過霽寒宵背上那些結了疤的傷痕，忍不住輕聲問:“這些傷是什麼時候添的?“
霽寒宵起初還覺得很癢，到後來竟還挺享受那種感受。
“想知道嗎?“
他嚥了咽口水，早已紅了眼眶，卻真誠地答曰:“想。”
“我以為只要我藏住了真相，至少你那十二年，是平安無憂的。”
何遠靜靜地注視著他，但被下的指尖卻已掐入掌心。
“那現在呢?”
他問完這句話才發現自己已經不受控的抖了起來，那些他極力壓抑著的情感，此刻如決了提般奔湧。可是他聽見那個人說“彼時我若在，怎許你以身赴慷慨“之後，整個人居然難得地冷靜下來了。
他笑，“我原以為我不信你了，可如今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還是很想聽。”
“你們都知道，但你們每個人都在騙我。你們每個人都有為我好的理由，可這個真相，我找了十二年。他們騙我效忠殺夫殺母仇人，給我一個不得不堅守的信仰，還要給自己加個多麼無私奉獻的光環。他們總是可以把卑鄙的話說的那麼冠冕堂皇，世上的好人都叫他們做盡了，那麼我呢？不過是被他們以理想的名義玩弄於鼓掌之間的跳樑小醜罷了。”
“益清。”
這一聲輕喚讓他平靜了不少，但他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人，心中的不甘卻久久難平。
“霽寒霄，你難道就沒有怕過，在我知道你拿我的真心欺瞞我的時候，我身邊的人也可以不是你嗎？”
他這話問的比較誅心，但霽寒霄已經經歷過比這更誅心的話了，他把何遠放在自己的心口，感受自己的每一聲心跳。
“我原本有機會親口告訴你，那樣的話，別人也會少一把指向你的利劍。哪怕你捂著傷口不會流血，但痛的不會只是你一個人，還有我。你從來就不是該生活在苦痛中的人，你說自己是個小丑，不僅你自己不服，我也不會信。你過去所做的事，並非是毫無意義的。你的理想從來都是光芒萬丈的，又怎麼會被那些陰霾愁怨所玷染。益清，我也怕的，但我更怕的是，原來你那些心灰意冷的瞬間，我都不能陪在你身邊。”
何遠強忍住眼角的淚水，霽寒霄那雙溫暖柔和手掌始終覆在他掌上，那一點點的溫暖便支撐著他又再次走過了曾經苦痛的回憶。
那些他始終忘不掉、意難平、恨難消的回憶。
“我不是那麼矯情的人。”
“這並不會影響我會心疼你，也不代表你就必須一個人消化那些。我可以等很久很久，可是我並不願意你把那些東西記那麼久。你根本裝不來釋懷的樣子，你的每一次顫抖，每一次戰慄，我都想聽你親口講起。”
他只是給了他一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擁抱，可何遠卻怎麼也不捨離開這個懷抱。
“我折了她的劍，還傷了她的心。”
母親逝世後的那麼多年，他真的居然就只記住了母親對他的厭惡。
霽寒霄聽著他的抽噎聲，心早就揪成了一團，和他聽到蘭湘那些話時是一樣的感受。
明明就差那麼一點，何夫人就可以陪他長大。
那一點，剛好是人性中最黯淡的那一點。
“我親手殺了我最後的親人，你知道嗎，我聽著她在我懷裡漸漸沒了呼吸聲。”
他每每想到蘭姨，都不可避免的覺得自己雙手血淋淋的，他曾用那雙血淋淋的雙手，結束了一個人深愛著他的人的生命。
他再也不會有一個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