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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蓮探著頭看向鍋裡,好奇道:“你在燉什麼,好香啊。”
樹人道:“竹筍燉排骨,馬上就好了。”
“又是向隔壁村潘叔新學的菜?”
樹人點點頭。
“真香,如果配上煎雞蛋就更香了。我們煎兩個雞蛋吧。”
“所有雞蛋昨天你都煎完了。我等一下去鎮上買點,今天晚上才吃的了。”
“我剛剛聽到雞叫了,應該是下蛋了。”
看著雙蓮眨巴的眼睛,樹人寵笑道:“好,那我去撿雞蛋,你幫我看下鍋,別讓它糊了。”
樹人來到雞圈,看著雞窩裡一個蛋也沒有,納悶的撓撓頭。
剛要轉身回屋,就聽雞圈旁的木柴後有人小聲嘀咕的聲音。
樹人繞過木柴,就見一個老爺爺背對坐在地上,嘀咕道“阿晚,給阿晚吃的,要多吃才會長肉,阿晚……”
“堂爺。”
樹人來到堂爺身前,把他攙扶了起來。
堂爺因為年紀大了,前年患了阿爾茲海默症,誰也不記得。
堂爺看著樹人,傻笑道:“阿晚,給阿晚吃,阿晚。”
說著就把雙手裡的雞蛋塞進樹人手裡。
雞蛋是溫熱的,應該是剛下的。
堂爺又從身上的口袋裡掏出5個雞蛋,一併塞進了樹人手裡。
這時樹人才注意到堂爺那雙手和衣服上全是泥土。
樹人對屋裡喊道:“雙蓮,快來。”
屋裡正偷吃排骨的雙蓮嚇了一跳,連忙擦完手就跑了出來。
“怎麼了。”
看到滿身泥土的堂爺,連忙上來迎接。
“堂爺又跑出來了。”
回到屋裡。
樹人放好雞蛋,雙蓮也打好水,正要給堂爺擦臉和手時,樹人接過雙蓮手裡的帕子。
“我來吧。排骨燉的差不多了,你煎三個雞蛋,我們吃完飯再送堂爺回去。”
雙蓮點點頭就去煎雞蛋去了。
樹人蹲下身子給堂爺擦手時,堂爺一直盯著他看,嘴裡念道:“阿晚,阿晚,阿晚……”
飯桌上。
堂爺一直盯著雙蓮不肯吃飯,樹人直接坐在雙蓮旁邊擋住堂爺的目光。
樹人道:“你再看雙蓮不吃飯,阿晚知道,會很生氣的。”
“阿晚,別生氣。阿晚,我吃。”
堂爺連忙拿起筷子,剛要吃飯時,不知想起什麼,又夾了一大塊排骨放進樹人碗裡。
“阿晚吃,最好的要留給阿晚。”
隨後笑眯眯的自已吃飯。
雙蓮小聲道:“堂爺好像把你當成阿晚了。”
樹人夾起自已碗中的雞蛋放進雙蓮碗中。
“嗯,吃飯吧。”
吃到一半,堂爺慌張的站起身,看向四周。
像是要找什麼,但沒有找到,聲音抽搐道:“不見了,不見了。”
雙蓮道:“什麼不見了。”
“不見了,阿晚不見了,都不見了。”
雙蓮剛要起身安撫堂爺時,樹人先開口道:“都在的。阿晚說,你再不好好吃飯,她就生氣永遠躲著不讓你見到她。”
聽到這話,堂爺立馬安靜下來,端起碗,流著眼淚埋頭繼續吃了起來。
雙蓮道:“樹人,這樣說不太好吧。”
樹人一愣,地下頭扒拉了幾口飯,忽然道:“抱歉。”
雙蓮聽出了樹人語氣中有些委屈。夾了個大排骨放進他碗中。
樹人抬頭看向雙蓮,兩人對視。
雖然樹人表情和平時一樣,但雙蓮能感覺到這張臉下有個委屈的小孩正癟著嘴。
雙蓮摸向樹人的寸頭。
那像刺蝟一般的頭髮,微微扎著她的手掌,讓人忍不住再多摸幾下。
雙蓮柔聲道:“樹人,我只是想說,阿晚已經去世了,但我們還用阿晚來哄騙堂爺,是殘忍的。”
樹人被摸的有些不自然,像是很忙一般,邊點頭邊端起碗吃飯。
吃過飯,兩人就送堂爺回家。
快到堂爺家時,就見堂熾乳焦急忙慌的跑來。
本來紅腫的雙眼在看見堂爺衣服上的泥土時又綁不住的流了出來。
堂熾乳抱著堂爺,哭道:“爺爺,對不起,又把你一個人扔在家裡。”
……
回到屋裡,堂爺也困了。
堂熾乳把堂爺哄睡好後,給雙蓮兩人倒了水。
堂熾乳道:“今天真的謝謝你們,給你們添麻煩了。”
雙蓮道:“都是村裡村居的,互相幫助,沒事。”
堂熾乳看著因自已還有些抖,導致手中水杯的水蕩起的波紋。道:“有兩匹馬跑了出來,我當時沒多想就去追馬。追了好遠才把那兩匹馬追回來。但我去追馬時忘了關門,爺爺才跑了出來。回來找不到爺爺時,我真的好害怕。所以不管怎樣,還是得謝謝你們。”
看著堂熾乳魂不守舍的樣子,雙蓮安撫的拍了拍她,表示已經沒事了。
樹人道:“零落哥呢。”
堂熾乳道:“村長的擔子自從落到哥哥肩上後,為了給村子修路,哥哥一直忙著到處跑。我剛剛找不到爺爺時,已經用座機給哥哥工作的地方打了電話,應該馬上就回來了。”
剛說到堂零落,堂零落就慌慌張張的從外面回來了。喘息道:“阿妹,找到爺爺了嗎?”
堂熾乳看到堂零落的瞬間,淚水又忍不住的泛起。
想上前尋求哥哥的懷抱時,堂零落拉住她,語氣加重了些。
“找到爺爺了嗎?”
堂熾乳像是被嚇到,低著頭道:“找到了。爺爺跑到雙蓮姐姐家去了,剛剛雙蓮姐姐們送爺爺回來的,現在在屋裡睡覺。”
堂零落抹了把有些潤的頭髮,加重的語氣中透露著疲憊:“阿妹,你怎麼能把爺爺一個人扔家裡,你知道的爺爺有老年痴呆,會到處跑。這次幸好只是跑到雙蓮家,要是跑到山山林林怎麼辦。這已經是第幾次了,別老是那麼粗心大意,好嗎。”
說到後面他的語氣完全是吼。
“哥哥就別再說我了好嗎,我又不是故意的,我也很害怕。你為什麼不像以前先安慰我,為什麼一回來就用這麼可怕的語氣”
說完堂熾乳哭著跑回了房間,重重的關上了門。
重重的門聲使堂零落懊惱。
他坐回桌前,端起桌上剛剛堂熾乳的水一口飲完。
樹人道:“別生氣了,堂爺沒事。小熾也才16,她剛剛都害怕地哭了,你也沒怪她了。”
“我沒有生氣。”
堂零落懊惱的抓了抓頭髮
“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剛剛居然用那種語氣對阿妹說話。爹孃在阿妹還是嬰兒時就拋下了我們,除了爺爺,我是她唯一的依靠,但我剛剛居然還用那種語氣,我真的不知道我怎麼了。”
樹人拍了拍堂零落的肩膀。
雙蓮看著堂零落那雙憔悴的熊貓眼,:“你就是太累了。不管怎樣,身體是自已的,而且你還有小熾,堂爺,別太拼命,你現在就應該好好睡一覺。小熾她也知道你的辛苦,你們或許該坐下來聊聊。”
堂零落點了點頭,就去堂熾乳房間安慰堂熾乳去了。
路上
陽光的溫度剛剛好,照的人暖洋洋的。
雙蓮走在前面,看著遠處一群小孩騎馬奔跑的畫面。忽然道:“樹人,你會突然有一天消失嗎。”
這時一陣風吹過,把雙蓮系在衣裙間有些鬆開的白絲帶吹走。
雙蓮剛反應過來,轉身要去抓時,絲帶已經被身後的樹人握在了手中。
不知是不是因為陽光太刺眼,樹人的身影竟有些模糊。
樹人俯下身幫雙蓮重新系絲帶,眼中盡是溫柔與堅定。
“不會。”
在陽光的照耀下,雙蓮竟覺得樹人眼神裡的柔光與以往不同。
這種柔光導致他整個人都在散發著溫柔,溫柔的好似有個人。
溫柔,溫柔的人,好像有個人就很溫柔,像是溫柔的代詞,但是,是誰?
雙蓮努力的想著。
突然頭傳來一陣痛意,隨後一個少年的身影出現在腦海。
很模糊,但光是這個模糊的身影就給人一種他全身上下溫柔的沒有一點雜質,溫柔的像是一朵白蓮。
雙蓮想要再多想出關於這個人的所有,哪怕只是臉、名字,但除了這個模糊的身影,怎麼也回想不起別的。
樹人看出她的異常,擔憂道:“怎麼了?”
雙蓮道:“樹人,我以前是不是認識一個很溫柔的人,就是渾身都在散發溫柔那種。”
樹人手一僵,但只是一瞬,很快就恢復繼續繫著絲帶。
快到雙蓮都沒注意到樹人眼中劃過的一絲恐慌。
這時樹人也繫好絲帶,不緊不慢道:“沒有,怎麼了。”
雙蓮看著腰間剛系的蝴蝶結,蝴蝶結很是標準好看。心情瞬間也好了很多。
雙蓮道:“沒什麼,就突然想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你說,堂爺為什麼忘了所有人,但唯獨沒有忘記阿晚。”
“堂爺早年喪妻,後來也沒有再另娶,可能這就是愛的力量吧。”
……
七天後的早晨裡,堂爺去世了。
死前清醒了過來,把一生像講故事一樣說給堂零落們聽。
故事很短,卻概括了一生。
他說:“孩子們,不要為我的死感到難過,你們要為我高興。我太思念她了,這麼多年,我一閒下來,一到深夜就會想起她,現在我終於可以再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