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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董事,我們現在去哪裡?”
司機在駕駛座問道。
朱絲黛為難了。
她原本說著要送華聽回去,但問題是,華聽剛上車就睡過去了,也不說個地址。
不對,看華聽面容猙獰的樣子,不像是睡過去了,倒像是犯了什麼病。
朱絲黛回想起,之前自己差點被人拿刀捅時,華聽給自己擋刀後住院的事情。
她好像是聽那時的醫生說,華聽得了什麼嚴重的病。
但是,對方和她連“萍水相逢”也算不上。
她隨手瞭解了下那種病,只知道是個絕症,之後也沒放在心上。
到底是哪種病來著?
朱絲黛想不起來。
算了,不想了。
她對兼任助理的司機說道:“上次不是讓你查華多富的個人資訊嗎?”
“你查查他兒子是哪所大學。”
司機才反應過來:“他是華多富的兒子?好,我現在就查。”
“不好意思,朱董事,我沒查到。”
“‘萬路倍’好像沒有統計職員家屬孩子的教育資訊。”
朱絲黛想了想,再開口說道:“那你查查他家地址,給他爸媽送回去算了。”
“他現在生病了,也需要家人照顧。”
司機回了個“好”字,查到地址後,便踩下車的油門。
半小時過去,車開到華聽家住的小區門口。
華聽哪怕還沒有畢業,他也是個身材高大的男人。
朱絲黛覺得司機一個人可能搬不動,在車停在路邊後,就跟著一起,攙扶著華聽往小區內走去。
“那不是華多富?”
“你去把華聽交給他爸媽,我就不過去了。”
正巧,兩人剛走進小區沒多久,碰見了正要外出的華多富夫婦兩人。
司機明白董事不想讓那兩人看見的意思,便獨自攙扶著華聽,前去交給了華多富夫婦。
“你昨天離開家之前,不是挺理直氣壯的嗎?”
“現在怎麼灰頭土臉地回來了?”
“看看你醉成這個樣子?跑去哪裡喝酒了?”
華多富夫婦兩人接連的質疑,讓司機產生了疑惑。
他接連開口解釋說:“不是,你兒子他沒喝酒,就是……”
左芹芹朝地上啐了口,鄙視道:“你閉嘴吧。”
“看你穿得花枝招展,一定是KTV的服務員吧?”
“那種地方的人,是怎麼好意思和我們正常人說話的?”
司機低頭看看身上的正裝,疑惑自己是怎麼個“花枝招展”。
華多富也蓋棺定論道:“我算是知道,華聽是怎麼染上那麼多不好的缺點。”
“原來常去那種地方,真令我這個做父親的心寒。”
司機臉色鐵青道:“我再說一遍。”
“你們的兒子沒有喝酒,你們聞聞他身上有丁點的酒味嗎?”
“他現在昏昏沉沉的,是疾病發作了,你們身為父母,應該瞭解這點。”
“而且,我不是你們說的那種……”
華多富打斷司機的話,眼眸裡流露著深深的不屑:“是的,就是因為我們是家長,才瞭解自己的孩子。”
“他是什麼樣的性格,我們還不知道嗎?”
“至於你,別裝了,你就是……”
旁邊。
華聽只覺得渾身疼痛,“噗通”一聲,從司機攙扶的兩條胳膊間,掉落地上。
在場人因這個變故,全靜止不語,齊刷刷地看向他。
左芹芹又一次輕“哼”道:“還在那裡裝呢?”
“你怎麼不去演戲啊?演技這麼好。”
華聽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但“鈮泮病”讓他渾身發軟。
他面前的人和景色也是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他看著父母在面前。
他伸手,向他們求救。
但換來的,不過是奚落和不信任。
“你道理講得那麼好,現在回來做什麼?”
“沒錢了?找我們要錢?”
這是華多富的聲音。
“就是,我們是怎麼養出你這麼個孩子的?”
“你自己也是,品行這麼不端正,好意思嗎?”
這是左芹芹的聲音。
“從小到大,你就沒讓爸爸媽媽長過一次面子。”
“你看看別人家的孩子,哪個像你一樣沒用?”
這是兩人混合起來的聲音。
“平時不專注學習,就知道做些不著調的事情,難怪會去做文身這種壞事情。”
“也就是我們對你好,你知足點吧。”
“生活條件這麼優越,你還想要什麼?”
“人家的孩子要是也這樣,估計早就被打死了。”
死。
死?
死!
死——
死……
密密麻麻的,全是“死”。
“你得了‘鈮泮病’。”
“最多隻剩半年的時間了。”
當初醫生的話在耳邊響起。
支撐身體的那根弦,斷了。
“哈哈哈!”
華聽用手託著水泥地,掙扎著站起來。
他於荒涼中彷徨,在燃燒中放肆宣洩。
“這是怎麼了?”
“誰家的孩子?怎麼像個瘋子?”
越來越多的看客過來,投向華聽身上的視線也愈發灼熱。
但是,此時的華聽已經不在乎了。
他笑了,又不笑了。
他哭著,跳著,走著,跑著,跪著,叫著,罵著,滾著。
他撕扯衣服,拼命磕頭,轉動身體,拍打雙手。
他為過路的流浪貓狗歡呼,沖天上劃過的飛機怒吼,咒罵花壇裡不守規矩的雜草,同偶然吹來的狂風決鬥。
他渾身是泥。
他渾身是花。
“他到底是怎麼了?”
“我以前在路上見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突然變成這個樣子了?”
“該不會是抑鬱症吧?現在人的壓力都挺大的。”
有人在評價。
“什麼抑鬱症啊?我是他的家長,還能不知道他?”
“就是就是,他就是在裝,你們也想的太過了。”
“我們年輕時不比他們過得苦,不也這麼過來了?”
“現在的孩子就是嬌生慣養,讓他吃幾天的苦就老實了。”
有人在總結髮言。
“哈哈哈!”
“哈哈哈!”
華聽在開心。
隨你們怎麼說吧。
他無所謂了,不在乎了。
一樣的,一樣的。
無聊的,無聊的。
鬱悶的,鬱悶的。
荒唐的,荒唐的。
狂躁的,狂躁的。
涼爽的,涼爽的。
通通給我滾回老家。
不對!
應該禮貌點。
請你們,滾回老家,好嗎?
“噗通!”
華聽在狂奔的時候,被路上那顆極不起眼的石子絆倒。
頭一沉。
栽到地上。
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