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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望向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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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裡又幹又澀,還有許多小顆粒在裡面。

自己這是吃了一嘴沙子嗎……

這感覺莫名熟悉呢……

先前的記憶開始迴歸。

自己是死了吧?所以現在是來到了死後的世界了嗎?

渾身沒有力氣,連睜開眼都變得極為費力。

微微抬起眼皮,映入眼簾的是湛藍的天空,還有被風裹挾而起的黃沙。

茫然過後,一股震驚和疑惑湧上了伊圖心頭。

這裡,是自己夢中的地方啊。

自己不是死了嗎?怎麼會來到這裡?

難道自己早就被死後的世界給預定了?

伊圖盡力抬起頭,他記得之前在這裡看到過一個矗立在遠處的神秘宮殿,他想要看看那座宮殿在不在。

然而,隨著伊圖雙手撐起身軀艱難地抬起頭顱,原本的微風突然開始變得凜冽。

漫天的黃沙像是一層煙霧籠罩著天地,濃厚的沙霧遮住了伊圖的視線,根本無法觀察四周的景象。

腳下的沙地開始變得堅實,原本的沙礫變成了泥土,顏色由黃色變成了深邃的紅,像是被血浸透了一樣。

隨著伊圖站了起來,原本的黃色沙漠已經消失不見,龜裂的深紅大地取代了黃色沙丘。

伊圖震驚到無以復加。

此時一陣陣空靈的歌聲從遠處傳入伊圖的耳中,聲音婉轉溫柔卻又傳遞著一股堅定的信念,以極強的穿透力越過濃厚的黃沙沁入伊圖耳中。

聲音愈來愈大,愈來愈響徹;聲調逐漸激昂,那空靈婉轉、撼人肺腑的歌聲好似是許多人在一起合唱,卻又如一個人獨唱般和諧。

聲調不斷攀升,嘹亮的歌聲不斷迴轉。

儘管伊圖聽不懂歌者所使用的語言,但歌聲裡的悲愴、激昂和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卻十分真切的傳入伊圖的心中。

難以言喻的悲慟和壯烈之情充斥著伊圖的胸腔,他的情感在此刻與那歌者產生了深深的共鳴。

他的眼前彷彿出現了紛亂繁複的世間永珍。

他看到了在路邊乞食的孩童,好不容易有路過的好心人丟下兩枚銅幣,正當他開心的握著手裡髒兮兮的銅幣暢想著待會能吃到什麼時,從背後走出來一個成年的乞丐一把搶走了他的所有“財產”;

他看到了在田地中辛苦半生的農夫,還在焦慮著如何繳上這因戰爭而上漲的農稅,然而第二天突然而來的疾風驟雨擊碎了他的一切幻想,穿著破舊蓑衣的他放棄了去拯救那被雨水浸泡的莊稼,只是無助的站立著,一陣陣的風如利刃,一刀刀凌遲著他的心;

他看到新婚之際的年輕夫妻,少年正坐在椅子上懷抱著少女,突然一隊身著甲冑計程車兵踢開房門,一把拽走少年,任鴛鴦如何掙扎,難逃被一棒打散,男孩為了團聚,在戰場上拼命求生,吃生肉,在屍體堆中裝死,好不容易從軍營中逃了回來,一路茹毛飲血,摸索著回到了家中,然而往日的嬌羞新娘已不再,新房已成舊屋,破舊的門扉與腐朽的桌椅,那院中的小土包上立著的墓碑強過戰場上的千軍萬馬,第一次讓曾經的男孩感到恐懼,當這位狼狽不堪的逃兵知道自己的妻子被所謂富豪鄉紳凌辱而死時,卻只能在夜裡望著那燈火通明的豪華大院,任由仇恨充溢自己那無力的身軀。

…………

雖未親身經歷,伊圖卻能真切感受到他們的心。

乞食的小男孩不知道第幾次路過那些成年的乞丐時那心中的仇恨,

當他不知道第幾次看到別的同齡人在追逐嬉鬧,在讀書識字,在享受著錦衣玉食,他已羨慕到了麻木;

如同行屍走肉的農夫任由腳步順著雨水的流動而挪動,

一股濃郁的米香傳來,他找尋著香味的源頭,卻看到了一座刷滿朱漆的大院門,門前的僕人們正在清理著旁邊被雨水沖刷而來的屍體,門前陣陣腐臭夾雜著僕人們的抱怨,門後濃濃香味裹挾著歡聲笑語;

剛剛被強行與摯愛分離的少女掩面而泣,

失去了家中依靠的她不知道未來該何去何從,她不知道他還能不能回來,但她更害怕自己一個人能不能等到他回來,她甚至都不敢去怨恨那些強行帶走自己丈夫計程車兵,然而更讓她絕望的是,那些紈絝們聽到自己失去了丈夫,便糾結一群流氓來到家中,往來的惡徒們早已踏破了門檻,而她也早已失去了掙扎的氣力,如若不是後來趕來的男孩父親,就連她的屍體都要裸露著餵給那些野狗野貓;

從戰場上逃回來的他已不再年輕,

當他拖著佈滿傷痕的身軀從已化作廢墟的曾經的家中出來時,他甚至連分泌淚水的能力都忘記怎麼使用了,他前去尋找住在外鄉的老父親,白髮蒼蒼的老父親顫顫巍巍的告訴了他噩夢般的現實,隨後從家裡翻找出來一塊華麗的布料,

那是她掙扎時撕扯下來的,他認得,這是同鄉有名的富豪家兒子衣服上的……

在此刻,伊圖是乞食的小男孩,是萬念俱灰的農夫,是被凌辱的少女,是絕望的少年,是艱難求生的芸芸眾生……

他們的命運被肆意的玩弄,他們的尊嚴被隨意的踐踏,他們想要的,不過是一個生的希望,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家……

世界不該是這樣……

生活不該是這樣……

複雜的情緒隨著高亢的歌聲翻湧升騰。

男孩的悲傷,農夫的無助,女人的痛苦,男人的絕望……

還有那彷彿要破胸而出的憤怒和出離的滔天恨意。

是啊,這世界不應該這樣,但它就是這樣,多麼操蛋的世界啊。

活了兩世,他也只是想作為一個普通人能活下去罷了,可卻似乎一直只能活在別人的陰影下……

他是他,他是伊圖,他是男孩,是農夫,是新婚的夫妻,是被壓榨的奴隸,是日夜勞作卻仍入不敷出的勞苦大眾……

然而此刻,現實中的他卻只能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血水混著雪水,就像一隻被放幹了血的死雞。

淚水充斥著眼眶,湧泉之恨溢滿胸膛。

突然,濃霧中出現了兩道黑影,他們注意到了站立起來的伊圖,彷彿是發現了自己的仇人,徑直衝了過來。

在這一過程中,他們的身形開始變換。

眾多的虛像不斷變換著。

狠辣的乞丐、冷漠的地主、囂張的鄉紳、無情計程車兵,最後成為了那兩個人販子。

兩個人販子身後又出現了更多的虛影。

虛影越來越多,一個個的老乞丐、地主和眾多看起來或油膩、或虛偽的臉龐逐漸充滿了伊圖的視野。

看著他們的臉,伊圖的憤怒在此時彷彿化為了實質。

一陣陣由憤怒和仇恨帶來的眩暈感襲向大腦。

他不再想這裡是哪裡。

既然自己已經死了,那還有什麼好怕的?

他唯一能感受到的,是那無盡的痛苦和滿腔的憤怒。

原本只能發出“嗬嗬”聲的喉嚨竟爆發出了強大的怒吼。

然而此時喪失了理智的伊圖卻沒發現這一點都不像是自己稚嫩的聲音。

隨著狂熱的怒吼,伊圖整個身軀卻如墜冰窟,充斥著刺骨寒意。

他強忍著那彷彿割裂骨頭一般的寒冷,衝著虛影揮出拳頭。

小小的拳頭上,突然迸發出兇猛熾烈的黑色火焰。

歌聲在此時達到了頂峰,那最後一個慷慨激昂的音節助推著黑色的火焰化作一道黑色的罡風呼嘯著掠過一個個虛影。

“殺!”

滔天的吼聲再次猛然炸響,震徹心扉,在伊圖身後的迷霧中,一道道黑影怒吼著奔騰而來。

伊圖伸出的拳頭彷彿是一個指向標,身後源源不斷的黑影向著伊圖拳頭的方向怒吼著衝鋒,追隨著那道疾馳的黑色熾烈火焰。

漫天的迷霧頃刻間散去,黑影伴隨著震天撼地的“殺”聲衝向迎面而來的虛影們,兩波人馬廝殺在一起。

大地逐漸崩裂,不時有雷電炸響,火焰翻騰於某處,天空被血色浸染,整個天地被潑滿了血色的墨汁。

不時有人倒下,又不斷有人越過伊圖向前衝鋒。

伊圖如同激流中的磐石,疾馳的水流在此處被分割又在前方合流。

此時的他被漫天的悲痛和憤怒奪去了大部分的意識,他的大腦麻木的運轉著。

耳邊傳來的除了嘶吼聲,還有一句口號多次重複著,人們高呼著。

“為了斯嵐!”

不知過了多久,伊圖逐漸清醒了過來,此刻的他仍保持著那揮拳的姿勢。

先前的各種情感在此時已消退大半。

他睜開了自己的雙眼,然而,此刻眼前的景象再次讓他陷入了震驚和迷茫。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根據他先前模糊的印象,他應該是在一處貌似是戰場的地方中央。

然而,為什麼,此刻在他面前的,根本不是什麼戰場.

一座雄偉的宮殿此時屹立在他的面前。

不知名的材質散發著古樸的質感,墨綠色的大門上雕琢著繁複的花紋。

那花紋好似有神奇的魔力,只看一眼便覺得眼球刺痛,彷彿要被刺瞎了一般。

這是之前那座遙不可及的宮殿嗎?

伊圖認了出來。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無論是抬頭望去,還是向兩邊看去,雄偉的宮殿都幾乎望不到邊際。

這個宮殿,實際上遠比自己先前看起來的大得多。

而此刻的他,就站在宮殿的大門前。

“推開它……”

彷彿有一道聲音從伊圖的內心深處傳來,勸他開啟這座宮殿。

伊圖看著這座宮殿,總感覺有種不可名狀的怪異感覺。

然而鬼使神差的,他向著宮殿的大門伸出了自己的雙手

只輕輕的一推,宮殿的大門竟真的開啟了一條縫。

門後是一片的漆黑,不知隱藏在其中的,會不會是一隻被封印的兇獸…

這個世界,彷彿具有生命一樣……

伊圖看了看還懸在空中的雙手

自己,真的死了嗎?

悲痛和憤怒的餘韻仍縈繞著心臟,糾葛不清。

自己還能感受到這些情緒,起碼在這個世界裡,應該算是“活著”的吧?

這個世界先前一直不讓自己靠近這個宮殿,現在卻突然向自己敞開了,雖然有些奇怪。

都死過一次了,還怕什麼呢?

伊圖咧嘴一笑,毅然走向了那深邃的黑暗之中……

巴爾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但此刻的內心卻無比震驚。

此刻的他,正站在波爾區的一處小巷中。

在他面前的,是一個保持著彷彿是揮拳的怪異姿勢站立不動的男孩,男孩雙目緊閉,好像是陷入了昏迷。

巷子的地面上一片狼藉,男孩身上還有尚未乾涸的血液滴落,和地面上的血泊匯成一灘。

然而更詭異的是,在男孩的前面,躺著兩具焦黑的屍體。

兩具屍體彷彿遭受到了來自正面的猛烈撞擊,關節都變了形。

奇怪的是兩具屍體焦黑的表面上佈滿了各種傷痕。

有一些明顯像是被刀劍所傷,還有其他各種兵器造成的傷痕,而焦痕證明兩人生前被炙烤過,但是地面上的雪水和雪卻沒有絲毫融化的痕跡。

兩具屍體可以說沒有一處皮肉是完整的。

縱使是久經沙場的巴爾,也甚少見到如此慘狀的屍體。

種種跡象和直覺還告訴他,這些傷痕應是在極短時間內同時造成的。

在男孩的腳邊,還躺著一個陷入昏迷但無性命之憂的小女孩。

至於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則要從不久前說起。

當時波爾區執行任務的巴爾突然感受到一股強大的血脈力量在附近爆發。

普通人或許察覺不到,但是身為正式騎士且實力強大的他一瞬間就感受到了這股轉瞬即逝的強大力量。

他循著痕跡找來這裡,便看到了眼前這令人震驚的一幕。

握緊了手中的劍柄。

眼前的這一切,都是這個不知是死是活的男孩做的嗎?

巴爾正想上前檢查一下男孩和女孩的傷勢如何,突然感到身後傳來一絲異樣。

“誰?”

巴爾握緊劍柄,一寸寒光出於劍鞘,他轉身緊緊盯著巷子拐角處。

拐角處緩緩走出一個身影,身披黑色風衣,一頂寬大的黑色禮帽遮住了臉龐。

“閣下不必緊張。”男人摘下帽子,左腳置於右腳跟處,將帽子置於胸口處微微躬身行禮。

在男人起身時,巴爾瞥見了他的臉龐,是一個看上去歲至中年的男人。

不過在這個世界上單靠外貌判斷年齡是不準確的。

劍眉星目,配上那佈滿下巴的胡茬,散發著散漫隨意的氣息。

“我只是恰巧路過罷了。”男人輕輕戴上帽子。

奇怪的是,剛一戴上帽子,男人面部附近的光線彷彿被吞噬了一般,整個面龐頓時藏於陰影之中。

巴爾並未松下手中劍柄。

能幾乎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背後,這個男人的實力一定在自己之上。

甚至於巴爾覺得如果不是他故意讓自己發現他,自己根本不知道身後還有個人存在。

如果是那樣的話,眼前的這個人實力恐怕強到恐怖的地步。

男人微微抬起頭,看向伊圖,藏於帽簷之下的嘴角輕輕扯動。

他發自內心的想笑,開心的笑。

巴爾有些疑惑地看著面前這黑色風衣男,有些捉摸不清他的目的。

難道真的是恰巧路過?

但是在這片大陸上強於自己的人屈指可數,可自己印象裡絕沒有眼前的這個男人。

這樣的存在,真的會路過一個邊境城市的貧民窟嗎?

湊巧的是正好在他路過時有一個小孩在巷子裡爆發殺死兩個成年人?

“這些,是你做的?“巴爾試探著問道。

風衣男輕輕搖了搖頭,“要殺他們的話,我怎麼可能會鬧出這麼大動靜。”

“但是,既然來了,我想送給那小子一件禮物。”

風衣男突然甩出自己的禮帽,帽子飛速旋轉著衝向巴爾。

巴爾瞬間拔出劍斬去,然而帽子將要與鋒利的劍刃接觸時突然一個轉彎在巴爾驚訝的目光中繞了過去,飛向伊圖。

帽子懸於伊圖頭頂之上飛速的旋轉,黑色的靈力從帽內湧出,進入到伊圖體內。

“如果可以的話,好好照顧他。”

“啪“男人打了一個響指,隨著話音的落下,男人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原處。

隨著風衣男人的消失,在這條巷子周圍的人們逐漸從昏睡的狀態中醒來。

在確認男人真的離開之後巴爾將劍收回鞘中。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悶響。

巴爾連忙轉身。

伊圖已不再維持著揮拳的姿勢,而是跌倒在地上。

那黑色的帽子正安靜的趴在伊圖的背上。

巴爾默默走近蹲下身來檢視。

這時伊圖脖子上一道猙獰的傷疤讓他眼角一跳。

他將手掌放在伊圖背上,用自己的方式檢視伊圖體內的傷勢。

令他驚訝的是,伊圖的體內呈現出一種奇怪的狀態。

就在他剛到時,還能明顯感受到伊圖體內有股暴動的血脈力量,此時他的體內卻一片安詳。

是那個神秘的風衣男人安撫了這個孩子體內的狂暴力量嗎?

巴爾靜靜地蹲著,腦中一片思緒飄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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