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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夜，楚天印到了班上，電腦不開，茶水不泡，似在發呆。
“喂，老楚。”
一個眼神，心知肚明，方煜立馬站起，天印直接跟上。
樓梯間，香菸點上。
方煜問：“你幹嘛呢？魂不守舍的。”
天印答：“王玉潔還沒來。”
方煜壞笑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天印點點頭：“是啊，想她了。”
方煜舒了口氣：“年前怕是見不到咯。”
天印蹙了蹙眉，方煜繼續：“她跟老肖回京城了。”
“得，還想找她行個方便呢，這下沒指望了。”
“你想幹什麼呀？”
“待著公司也沒什麼事兒，我想早點兒回老家過年。”
方煜屈指一彈，菸頭落入水盆，發出一聲輕響：“你放心大膽地回家，我反正天天都得來，幫你籤個到不就行了嘛。”
天印慎重道：“萬一被逮到了不太好吧？”
“切~你以為個個都像王玉潔啊，她不怕得罪人，別人臨時帶個班，憑什麼那麼認真啊！”
“不方便的時候千萬不要勉強，大不了年後我補個請假手續。”
“我辦事你放心，多大點兒事兒啊，保證沒有任何問題。”
“那行，謝了。”
雖有那麼一絲不靠譜，可天印還是選擇了相信，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授人以漁不如授人以柄，人際關係不就是在彼此糾葛中前進嗎？
當天下午，他便去了袁建的公司。
電子街的門店寸土寸金，很多公司都租在了附近的住宅，或為倉庫，或為辦公。
袁建還是很務實的，沒租高大上的寫字樓，也在附近租了一個三室一廳。
客廳佈置了半隔檔的工位，一間財務，一間倉儲，一間經理室。
天印進了門，屋裡幾人抬了下頭，又都各自忙碌了。
謝雨清迎了上來，將天印帶到了經理室，茶几上擺著一套茶具。
天印抬眼看了看謝雨清，玩笑道：“我不喜歡被人俯視，美女也不行哦。”
謝雨清趕忙坐下，略顯侷促。
“袁總等會兒才能回來，陪我喝杯茶吧。”
說著，他便擺弄起茶具：“對了，忘了問了，新工作還習慣嗎？”
“挺好的，我很喜歡。”
“那就好，藝多不壓身，多學點兒總歸是好的。”
謝雨清輕點螓首，細語慢言：“先生教我泡茶可好？”
天印淡淡一笑，手上的動作悠慢了下來，隱現一絲超然的飄逸。
“泡茶最是修心，無須恪於形式，泡茶人心境入茶，其味自是百態；喝茶人隨茶入心，其感亦是萬端。”
水開了，他拿起水壺將沸水激入，茶葉在蓋碗中激盪翻滾。
“所謂手法技巧皆是賣弄，泡茶不是衝開水，你要學會善待每一款茶，以最佳的心態投入其中，把真切的情感融入其中，如此，便能泡出好茶來了。”
說著，他開始出茶，動作如行雲流水：
洗茶、溫杯、注水、出湯……
玻璃奶杯中，新如的茶湯明亮紅潤，像紅酒，似熱血；
巡城、點兵之後，茶湯盡數斟入茗杯；
然後，手勢一起，奉茶邀請，更親自示範品飲……
“二指持杯，中指託底，先聞其香，輕抿一口，口腔遊走一週，徐徐嚥下，感悟其滑潤、其甘苦……”
天印麵茶而談，幾縷淡淡的霧氣繚繞，仿若盤坐高臺佈道的秀士。
謝雨清看茶又看人，紅潤的茶湯、修長的手指、如弓的嘴唇、虛起的眼眸……
男人也可以是一幅畫，懂得欣賞便是接納全部，目光遊離已是情愫暗生……
“你來試試。”
天印的話打破了女人的遐思，她笨拙地拿起了茶壺……
一泡茶早已沒了滋味，兩人卻是樂此不疲，喝茶已經不是喝茶，心中有茶真的喝啥都是茶了。
袁建回來得比較晚，三人一道吃了個晚飯。
袁建送了茶葉，天印沒有拒絕，只說年後帶些土特產。
回到了家，天印依舊窩在了書房，丈母孃楊衛紅的骨折且需要療養呢。
莫名的冷戰還在繼續，他猶豫再三，還是出了書房。
他敲了敲臥室門，手搭把手，推門半開，歪著身子，探了個頭。
就見楊衛紅靠坐在床上，孫燕側坐在床邊，手裡端著一盤切好的水果。
母女倆閒聊的溫馨被打斷，兩人一起看向了天印，眼神複雜。
“對不起，打擾了，我就是來說一聲，明天我就回老家了，今年不能陪你們過年了。”
稍微片刻，無人回應，他尷尬地關上房門，走回了書房。
時候不大，孫燕走了進來，把一疊錢放到桌上，卻沒有急著離去。
天印拿起鈔票隨便點了一下，皺眉道：“有零有整，一千不到，這夠幹嘛呀？”
孫燕反問道：“那多少是夠呢？”
“你也知道，我都幾年沒回去了，總不能空手而回吧，麻煩再給一千。”
“現金都在這兒了。”
“那些錢呢？我之前不是說過嗎？今年要回老家過年。”
孫燕輕哼了一聲：“那些錢很多嗎？是幾萬，還是幾十萬啊？柴米油鹽、水電煤氣哪樣不花錢？”
天印長吁一口氣：“是，錢不多，可生活所需也花不了那麼多吧。”
“你這是打算斤斤計較了嗎？”
她的聲音冷了下來，天印知道這是瀕臨發作了，可總不能每次都因妥協而無果吧。
“大額消費至少要讓我清楚吧？”
“行，要報賬是嗎？我說你來記。”
她拿起桌上的紙筆拍到了他的面前，開始報賬：
“快過年了要備年貨吧，五百……”
“給單位領導拜年要帶禮物吧，兩千……”
“給我媽買新衣服應該吧，一千二……”
“買化妝品，一千……”
“我弟今年帶女朋友來拜年，要不要準備紅包？”
“還有……”
“你怎麼不記啊？還覺得錢很多嗎？為了這個家，我省吃儉用，連新衣服都捨不得買，那化妝品是為我買的嗎？說到底還不是為你掙面子……”
看著她從淡漠到憤怒，再從憤怒到委屈，天印緊握的拳頭終是無奈地鬆開。
他輕輕搖了搖頭，心灰意懶，真的無語了。
聽起來，確是如此，需要花錢的地方太多，而收入就那麼一點兒；
事實上，又非如此，只要不攀比、不犯傻，小家的消費是可控的；
看似委屈了當家的女人，實則作難了辛苦的男人；
唉，這樣的日子還有盼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