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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為滿足酒泉鋼鐵公司的煤炭供應,國家開始投資建設礦區石城。
在大西北的山邊上,石頭跟著風沙跑的艱苦時代,能成為第一批礦區工人是很多人的驕傲。石秀英的父親石建國也光榮地當上了第一代煤炭工人。
自從石家有了工人,家庭條件比以前好很多了,添置了一個大東廂。
退伍回來的石建國疼愛女兒,每天下班都會給年幼的石秀英帶一塊糖,偶爾幸福市場也會碰上個可心的小玩意兒帶回來。
1977年,初秋。
一眨眼,石秀英十七歲了,多了兩個弟弟石建英、石平英,一個妹妹石慧英。
傍晚,石建國回到家,特意把一隻會跳的綠皮青蛙,放在了石秀英的手心裡。可把石秀英高興壞了,特意找了個塊紅磚地,擰了發條玩兒。
這綠皮青蛙在國營小賣部裡可是限量的時髦的新玩具,一般人只有眼紅的份兒,石秀英跟著青蛙跳,笑得嘴都合不攏。
突然,小兩歲的弟弟石建英推開院門,看見這玩具,一把搶了過去。
“呀!綠皮青蛙!”
石秀英臉色變了,走上前去想拿回來,石建英側身一躲,將青蛙藏在了身後,嬉皮笑臉地說:“姐,這個玩具給我吧!你天天擱家做飯,沒時間玩兒。”
“誰說沒有,這是爸爸給我的。”石秀英伸手要,眉宇間已經擺起了大姐的威嚴,石建英卻一點沒怕,快步往屋裡跑。
爸媽不在家的時候,石建英最怕石秀英,但他們在家時,那便是有人給他撐腰了,膽肥了就敢搶東西。
石建英搬出重男輕女的母親,總能壓石秀英一頭。
往往這個時候,石秀英基本上沒有轉圜的餘地,只能聽從父母的話。
“你是大姐,讓著弟弟怎麼了?”不知什麼時候,母親於淑珍從屋內走出來,招手把老二石建英護在身後。
小心思得逞,石建英趴在於淑珍的肩膀上,衝石秀英做鬼臉。
“去盛飯,大家都等著呢。”於淑珍溫和地催促,在石秀英聽來,都是冰冷的命令。
石秀英轉身進了小廚房,將一家人的飯菜都端上了桌,她的位子上多了一張表格和一支筆。
石秀英認出來那是招工資訊表,她兩隻手緊緊捏著表,藏起半張臉,問石建國:“爸爸,這是給我的嗎?”
石建國笑眯眯地說:“是,明年你就十八了,礦上招人,跟領導提了個申請。”
“太好了!”石秀英從板凳上跳起來,情不自禁地轉圈,她終於也可以成為工人了。
豈料,石建英的涼水來得更快。
“姐,礦上可是很辛苦的。又都是男人,別高興得太早。”
總愛逃學的石建英,瞅著那表格眼紅。
“用你管,吃你的飯!”石秀英第一次當著父母的面,堵了弟弟一句。緊接著,在母親的催促下,安心坐回原位吃飯。
飯後,收拾完廚房,石秀英就抱著字典,認認真真地填好了招工表的所有內容,工工整整地交給石建國。
她特意奢侈地用肥皂洗了頭,準備好乾淨的衣服和發繩,只等第二天和父親一起上班。
以往父親講過,新工廠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全靠人力背,現在已經有了小推車,省力多了。這兩天,開始鑽井了,如果她上班,還能給父親帶飯,再也不用整日擔心父親的安全了。
很快天亮了,太陽彷彿比升起的要早,石秀英緊趕慢趕地將自己如黑瀑布的齊腰長髮,紮成了又長又粗的麻花辮,走到大門口時,才發現石建國已經帶著石建英上班去了。
那張表格也不見了,後來,石秀英才知道表格被弟弟塗改成他的名字。
在於淑珍的勸說下,石建國也終究覺得女兒家下礦井太辛苦,還不如再等等。
準確地說,不愛學習的弟弟石建英,早一點下礦井,防止他跟著社會上的小流氓學壞,也算是好事。
石秀英這個姐姐,從有弟弟起,就相當於半個媽。
從不願意跟弟弟爭什麼的石秀英,沒想到到手的工作,也會被弟弟兩句話搶了去。
母親於淑珍下地去了,石秀英想哭也不能在大院裡哭,只是偷偷跑到小廚房,一邊燒柴火一邊無聲地抹眼淚。
“秀英,秀英。”發小王琴突然推開院門,小跑著來找她。
石秀英連忙擦掉眼淚,起身去應她。
眼尖的王琴,還是一眼看出來石秀英哭過的痕跡,滿臉的笑意馬上變成了怒氣衝衝:“是石建英那個王八犢子又欺負你了。我去找他!”
王琴拉著石秀英往出走,石秀英卻兩隻腳像是灌了鉛一樣,紮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這種事,如果父母不同意,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爭也沒用。
王琴一甩手,怒其不爭道:“回回都讓著弟弟,他搶了你的工作,你怎麼辦?總不能一直在家做飯,當大家長,回頭再嫁個人,做一輩子家庭主婦吧!”
石秀英愣了愣,家庭主婦這個詞,第一次讓她覺得可怕。
是啊,她得為自己謀出路。今天是二弟,後面還有三弟和四妹,總不能回回都被弟弟搶了工作吧。
眼下,石建英已經上班了,她想要再去工廠上班是沒機會了,但也得找其他工作啊。
“陪我去個地方。”石秀英突然眼前一亮,掐滅了爐火,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拉著王琴就往光明市場走。
“去哪兒?”
“去了就知道。”
市場旁邊開了一家幸福照相館,石秀英原本是打算跟著父親去拍寸照上交廠裡的,眼下工作沒了,新工作也得有張規整的寸照。
看到她肯為自己努力,王琴倒是很高興。只是兩人到了照相館,石秀英反倒有些緊張,兩隻手搓著衣角,站在店門口不知所措。
“姑娘,照相嗎?”
“我……”
“嗯,我朋友照相。”看石秀英又變得吞吞吐吐,王琴邊說邊拉著她進店。
“寸照是吧?坐那兒吧!”店老闆姓林,二十出頭,長得標準的方臉,帥氣精神,他開啟屋裡的燈,去撥弄照相機了。
房間不大,有兩層,一樓是光溜的水泥地,擺放著一張高腳凳,牆壁掛著幾塊背景布。靠門口的位置放著兩臺儀器。
“紅底?藍底?還是白底?”石秀英坐好後,店老闆開始搖背景布。
這倒是把石秀英問懵了,無助地看向王琴,試探性地問:“紅底還是白底?”
“紅的。”王琴大聲回道,然後和石秀英咯咯咯笑了半天。
“好,你們倆都照嗎?”
“不用……”王琴話音剛出,又反悔搶答道:“哎不對,先給她拍寸照,再給我們倆拍一張合影。”
石秀英吃驚地看向王琴,王琴拍拍她的肩膀,走開了。
林老闆站在照相機後面,給石秀英打手勢,說:“別動啊,看這裡。”
第一次拍照的石秀英,盯著林老師的手看了半天,終於找到了“黑盒子”裡鏡頭的中心,聽從指令木訥地微笑。
“咔嚓”一聲,照片算是拍完了。王琴馬上快步走到石秀英旁,咧著大嘴微笑。
“好了。”林老闆關上相機,嫻熟地走到書桌前,寫了小票交給石秀英。
“先交定金,三天後來取相片。”
“幾塊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