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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節 沉睡的山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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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這樣閒聊著,感慨著,不覺間,夕陽染紅了天邊的雲霞,雁過山莊近在眼前。

上次擺流水席,不收買路錢時,這老渠岸邊,如過節鬧花燈一樣喧囂。

可這次不同。

這次,除了匆匆的行人,竟不見一個雁過山莊的村民。

三人下了車,耿四兒先走兩步,來到亭戍。

他見有兩個村民裝束的人,在裡面酣然大睡,便拍了拍窗子,道:

“有客來訪,煩請通報。”

可那兩名熟睡的村民,好似死了一樣,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又用力拍了拍窗,依然如故。

少年和曾叢走了過來,看這情形,也覺得奇怪。

哪有睡得如此深沉之人,該不會真的有什麼意外。

少年推門進入亭戍,靠近熟睡的村民,便聽到那勻稱的呼吸聲,似乎在嘲笑他的擔心。

他放下心來,直直責怪自己不往好處想,該打,該打。

他伸手去推搡熟睡的村民。

可無論他怎麼搖,搖得床鋪“吱吱扭扭”亂響,就是不醒。

“咦?”

隨後走進來的耿四兒,指著那熟睡村民的眼睛,詫異地道:

“他……

他……

他睜著眼睛……”

少年還真沒注意,這兩個熟睡的村民,眼睛都是半睜著的。

他伸手,用手指撐開其中一人的眼睛,心裡作怪地使壞道:

我讓你裝睡!

“咦?”

他也詫異起來。

因為,他看到,這村民的眼珠子居然是妖異的翠綠色。

他趕忙,又扒開那人的另一隻眼,也是。

另一個村民的眼睛,也是同樣的妖異,同樣的翠綠色。

“這是中毒吧?”

耿四兒做出最符合常理的推測。

少年沒有搭理他,心裡想,這是和尚頭頂的蝨子,明擺著的事,還要你說。

他急匆匆跑往山莊裡面。

這亭戍裡的人,中毒昏睡,沒人管,沒人問,除非……

果不其然,整個雁過山莊,再沒有一個清醒的人,都是綠著眼睛,沉睡不醒。

其中,雁可行、雁可用就睡在祠堂主房的地面上,彷彿醉漢,來不及回到家裡,走到床邊,只能就地臥倒,以睡解酒。

少年三人面面相覷,想不通這毒是怎麼下的。

雁過山莊也算是擁有法陣的強大所在,能悄悄摸進來,不被發現,該是多高的修為。

“或許,只有熟人能做到……”

曾叢悄聲道。

少年沒有說話。

他知道曾叢說得沒錯,而且,有可能,這是唯一正確的猜測。

但也只能是猜測。

蠱毒之道,神秘更甚符術,長期在失傳的邊緣徘徊。

從天域到離域,少年沒聽說過,更沒見過有人修煉蠱毒之道。

三人不知道該如何拯救這滿莊人的沉睡,只能寄託於埇郡附近的郎中。

由耿四兒出面,商請行商腳力們幫忙傳信,凡是願意來雁過山莊解毒救人的,只要來,就給一百兩。

若是真能解毒,萬金重酬。

眼下,能為這些困於夢鄉的人做的,也只有這些。

剩下的時間,他們還要張羅著迎靈之事。

事出反常,從權處之。

三人把雁可行、雁可用兩人挪到廂房躺著,霸佔了祠堂主房,暫且住下。

第二日。

三人到處蒐羅了些白布,豎起白幡,矇住牌匾,又用白紙遮蓋門心上的大紅春聯。

就這樣,大事沒有,竟是些小處細節,也忙忙碌碌一整天。

第三日。

柳少年失伴成瘋、

氶達乾攜妓私奔、

花微媚丟人破財、

林業奪寶傷人、

楊金環中伏受傷身亡

黑龍符師百年後再現……

等等諸事,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在行商的路上,如風一樣,自由自在,口耳相傳。

唯獨沒有少年最渴盼的,老祖柳銀環的訊息。

卻有個令人難堪到無臉見人的訊息,那就是:

雁過山莊村民中毒昏睡,柳少年萬金難請郎中出診……

雁過山莊的所作所為,已經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

可少年總覺著雁過山莊的村民是無辜的。

雖然說不清是為什麼,但這種感覺,猶如盛夏的蚊蠅,揮之不去。

也許是對比吧。

百年前的林業,敢獨身硬撼“三闖”亂賊。

百年後的今天,他竟然允許雁過山莊這樣的怪胎,長期存活在他的監察區……

同樣都是悲慘的“有命掙”,同樣都是林業,為什麼,要如此區別對待?

黑泥崗郡是離王的治下,英、芮、柱三州就不是?

黑泥崗郡的“有命掙”是離王的子民,英、芮、柱三州的就不是?

沒人可以給少年回答,少年自己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想。

等著老祖柳銀環回來,把老渠柳還給他。

少年自覺自己的智商、能力,玩不轉這個世道。

還是當個馬前卒吧,惟老祖柳銀環的馬首是瞻。

第四日。

昆韶、雁哈哈趕到。

駕車的是昆韶,抱著骨灰罈的是雁哈哈。

一馬一車,兩人一罈。

看昆韶的打扮與架勢,誰又能想到,他就是離域名師,“司命從”品階的埇郡命館館主。

少年三人迎了上來。

昆韶一臉的疲憊,但還是擠出了笑容,對少年道:

“所有的事,吳辛世都已告訴我。

你平安就好。”

他就是這樣,總給人一種可以依靠的感覺,祥和溫馨,風雨吹不倒,雷打不動。

有他在,一切的困難都不是困難。

沉穩中掩藏著讓人恐懼的犀利。

雁哈哈再也沒有“哈哈”的笑聲,他悲慼得猶如洪水退卻後的殘敗村莊,髒亂、頹廢,還有遍地叢生的蚊蟲。

被哪一隻叮咬,都會要了性命。

他抱著骨灰罈,死死盯著少年,就像有著殺父之仇、奪妻之恨。

“節哀!”

少年給雁哈哈抱拳作揖,一揖到底。

“你告訴我!

是不是你!”

雁哈哈突然爆喝著,吹鬍子瞪眼,額頭青筋怒顯。

他在質問少年。

“啊?”

少年被雁哈哈風雨驟來的突襲,驚得手足無措,不知所以然。

雁哈哈也能看出少年純粹的自然反應,沒有一絲矯揉造作,沒有一絲掩飾的痕跡,氣勢也就稍稍弱了下來。

但依然保持著怒視的神態,一指雁過山莊,問道:

“他們是不是呼吸勻稱,睡得正香?”

“啊?”

少年總算明白過來,雁哈哈說的是沉睡的村民,只是不知雁哈哈為何有這樣的憤怒與質問。

但他是坦然、真誠的,沒做過虧心事,隨他問好了。

有什麼說什麼吧。

稍稍卡頓,便回答道:

“是。”

“他們是不是眼珠變成了翠綠色?”

“是。”

“他們是不是陽光強烈時,眼睛瞪得像銅鈴,而陽光弱下來,眼睛就會半閉,若沒有光線,眼睛又會完全閉合?”

“啊?

這個……

我沒注意。”

不僅少年沒注意,耿四兒與曾叢也沒有注意,三人面面相覷,都想跑回去再看一遍。

但顧慮著正在氣頭上的雁哈哈,又都打消了這個愚蠢的想法。

若現在跑回去,真不知道雁哈哈會怎麼想。

“沒注意?

那我告訴你,他們是中了‘噬心毒蛛’符。

我兄長已死。

除了你,誰還會‘噬心毒蛛’!”

“啊……”

少年瞠目結舌。

怪不得以前雁哈哈不肯說,原來,這噬心毒蛛符是他兄長楊金環的絕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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