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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百無聊賴的趴在礁石上，它抬起頭仰望著不遠處的海岸，像是在等什麼人。
這種姿勢只維持了幾分鐘，它又賭氣似的一扭身體，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哼。
上半身仰躺在礁石上，尾巴在水面上一下又一下的拍打著。
僅剩的鱗片在陽光下反射著餘光，尾巴上外翻的肉也已經沒有初見時在水裡的那般駭人。
“丹弦。”
一聲輕呼自礁石不遠處傳來。
人魚眼睛一亮，一下子直起身子。在海中看到自己掛念的那個人類後，毫不猶豫的從礁石跳下，朝著那個小小的人類遊了過去。
“鹿蕭!”丹弦語氣很是開心的回應著這個人類。
鹿蕭抬手擋住丹弦一定要伸過來蹭蹭的腦袋:“你有多少族人在人類手中?”
丹弦不樂意的後退了一段距離，擺動著尾巴在水中自娛自樂。
“不多，被拔了逆鱗的就只有我和我的母親。”
“你的……母親?”
“是啊，我那愚蠢的母親。”丹弦冷笑一聲，“她就是故事裡的人魚，也是我們與人類孽緣的源頭。”
鹿蕭沉默了。
他做好了數量巨多的心理準備，也設想過很多答案，比如幾十只人魚、大半族群的人魚，可他沒想過會從丹弦口中得來這麼一個答案。
丹弦見鹿蕭沉默了這麼久，它伸出冰涼的手拉著鹿蕭到了礁石邊，臉上帶著純真的笑:“不過母親她也只是作為掌控魚群的棋子，用來供人類取樂的人魚只有我一個。”
“你們人類不是有句話叫做……擒賊先擒王嘛。”丹弦用剩下的那隻眼睛盯著海岸邊，它的瞳色如被冰雪覆蓋，裡面帶著冰冷的恨意，但在看向鹿蕭的時候，又化作了初春時的溫暖。
鹿蕭抬手摸了摸它的頭:“我會幫你把逆鱗找回來的。”
丹弦受用的眯著眼蹭了蹭他的掌心。
“對了，你應該覺得，我的逆鱗可能在第一個遇到我們人類的手中吧?”
鹿蕭歪了歪頭，“難道不是?”
丹弦笑了兩聲，揚起尾巴濺著水花:“當然不是。”
“母親跟人類的緣分是孽緣，但是那個人類是真的喜歡上了我的母親，他只是對其他人類大肆宣揚了我們的存在，並沒有對人魚一族做出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丹弦從水中游到了鹿蕭身後突然冒頭，有著指蹼的手輕輕搭在他的肩上，笑眯眯的貼近了鹿蕭的臉頰。
鹿蕭皺了皺眉，剛想抬手推魚，丹弦又一下子遠離了他，繼續道:“是其他人。”
“他們從那個人類口中套出了我們家的位置，他們抓住了我的母親。不過母親很厲害，就算沒了逆鱗，那些人類也拿我母親沒辦法。所以他們抓住了我。”
“他們利用你來威脅你的母親，轉而控制整個人魚族群。”鹿蕭在水中轉身，視線鄭重又為難的落在了小人魚的身上。
丹弦沒回答，只是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已經回答了鹿蕭的問題。
鹿蕭的神情僅僅鬆懈了一瞬，他臉色突然變得很差，迅速抬手點了一下貼在耳後的通訊道具。
“李敘梨，快讓那些人回去，回到旅館，堵上耳朵!”
“你很在意那些人類的死活嗎?”
丹弦在鹿蕭沒注意的時候游到了他的身後，伸出冰涼的手輕輕將他貼在耳後的道具撕下來丟到了水中。
通訊突然斷開，李敘梨疑惑的晃了晃手中的道具，貼上耳朵試圖辨認自己這盟友的狀況。
她“嘖”了一聲，丟開手中的道具，迅速撥通了小胖的電話。
對面一接通，李敘梨言簡意賅的囑託:“通知其他人，現在立刻回來堵上耳朵。”
“啊?可是還沒打聽出來什麼啊。”小胖不解，“歌聲九點多才開始，現在天還早，才五點半不到。”
“別管，都回來。”李敘梨咬著牙。
她從道具欄摸出了一件潛水服，這本來是防止在副本里遇到跟水有關的意外才準備的，沒想到現在居然要用來尋人。
“……鹿蕭那邊出問題了，人魚的話不能全信。”目人魚臉頰上的鱗片輕輕地貼在鹿蕭的臉側。
丹弦唇角掛著笑，它雙手環住鹿蕭，尾巴一擺，帶著人猛地扎入水中。
“…..!”
緊急之下，鹿蕭一個肘擊推開了丹弦。
他抿緊嘴唇，看向人魚的眼神中帶著些冷意。
人魚臉上的笑意不減，它揉了揉被鹿蕭打到的胸口，雖然海水減少了衝撞的力度，但是鹿蕭那一下子還真是沒留餘地。
“鹿蕭，別管那些人類了，跟我走難道不好嗎?”
在陸地上丹弦不一定能打過鹿蕭，但是在海里，人魚想將一個人拉入深淵還是很簡單的。
鹿蕭手裡攥著丹弦魚尾上的鱗片，他抬起頭，神情淡定，說出來的話帶著一股難以置信:“你之前都是演我的?逆鱗的事情是假的?”
丹弦做出不解的動作:“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在騙你?你幫過我，我不會……”
“丹弦，這沒意義。”鹿蕭打斷了人魚的話，“你說……你的逆鱗在人類手中，所以你沒辦法離開這裡。這件事上你騙我了，對吧?”
“……”丹弦微微垂下腦袋，“是因為母親的逆鱗也在人類手中，可它沒被困在這片區域，是嗎?”
“如果我沒猜錯，你之前說的話，放在一隻普通的人魚身上是適用的。但可惜，你不是一條普通的人魚。”
鹿蕭兩指間夾著丹弦的鱗片：“逆鱗並不會阻止你離開這裡。”
丹弦:“……”
它笑了，露出了嘴裡尖銳的牙齒。
鹿蕭目光跟隨著丹弦，繼續道:“從我步入故事館到現在，我不知道那幾只鮫人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但可以確定的是，在它們的眼中，你是威脅。”
“鹿蕭，我不想騙你，也不想吃掉你。你是個很好心的人類，我想把你介紹給我的人魚朋友。”
丹弦一點一點的朝著鹿蕭靠近，慢慢的向他伸出手：“跟我走吧，鹿蕭，別管那些人類了，那是他們激怒了母親後應該付出的代價。”
鹿蕭面無表情的向後遊動了一小段距離。
他的行為無疑激怒了丹弦，小人魚臉上的笑容迅速褪去，它冷著聲音道:“你一定要站著人類那邊?”
“我本來就是人類。”
鹿蕭像是篤定丹弦不會傷害他，不愉快的聊天結束後，轉身游到了水面上。
丹弦沒動，它注視著水面上的影子。
就算不浮上去看它也知道，鹿蕭回到了岸上，選擇了他的那些人類同伴。
“……這也沒意義啊，鹿蕭，那些人最後都會變成鮫人的，他們會永遠的被困在海灣。”丹弦低聲呢喃，“你能怎麼救他們，找到母親的逆鱗嗎?人類啊，真是麻煩。不過，誰讓你是我看上的人類呢。”
李敘梨已經穿好了潛水服，她站在沙灘上，望著遠處的海陷入了猶豫。
“不想跳就別跳了。”一隻溼噠噠的手拍了拍她的肩。李敘梨猛的轉過頭，瞪大了眼睛盯著渾身溼漉漉的鹿蕭。
“你沒事!?”
“?”鹿蕭滿臉疑惑，“你好像很希望我有事?”
李敘梨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擺手:“沒有沒有，這不是擔心你嗎？”
“一一那條魚到底是怎麼回事?”
面對李敘梨的問題，鹿蕭垂了垂眸子:“捕獵者和獵物反過來了，鎮上的人才是真正的獵物——包括玩家。”
聽到這個結果，李敘梨反而鬆了一口氣。
鹿蕭察覺到了李敘梨的變化，抬頭疑惑的打量著她的臉。
李敘梨笑了一聲，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頭:“會長給我們的訊息是一一這個副本的主宰者是人魚。要說人類控制住了人魚才是奇怪的。”
“一開始你就知道?”鹿蕭眸子裡的陰霾更濃重了。
“當然不是。”李敘梨搖頭。
“我之前也跟你說過，同一個副本對不同批次的玩家有不同的任務和規則。就算訊息來自上一批玩家，準確性也是有待考察的。”
鹿蕭懂了，他和李敘梨這是在互相利用。
一個是為了利用對方完成人魚交代的任務，一個是為了確認副本的大概資訊。
“這個副本有條吃人的人魚……能提前接觸玩家，我猜，那條人魚大機率就是你遇到的那條魚。”李敘梨繼續道，“可是你還活著，這說明這個副本已經有了變化，我需要確認一些事情。”
“其實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確定人類才是獵物的。”李敘梨轉移了目標，“方便透露透露嗎?”
鹿蕭搖了搖頭，抬眸盯著李敘梨的眼睛。
李敘梨神情微愣，她沒想過鹿蕭連要求都沒提就直接拒絕了。
鹿蕭收回視線，他抬頭望著遠處的天空，神情帶著淡淡的失望，在嘆完氣之後又重新振作。
“天就要黑了，其他玩家都回去了嗎?”
“應該吧，他們不想回去也沒辦法。”李敘梨一攤手。
可誰知鹿蕭又道:“就算回去堵上耳朵也沒什麼用。”
李敘梨一頭問號:“那你讓我通知他們?”
鹿蕭輕笑一聲，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說下去：“幫我買些吃的，我先偷溜回旅館。”末了，他又回頭補充，“謝謝了。”
望著鹿蕭離開的背影，李敘梨扯了扯嘴角，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
狐狸是真狐狸，就是性子這麼坑，這人應該沒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