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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馬車前面,負責帶陳微之回長安的禁軍校尉舒定方勒住馬頭。
回過頭來,恰好看到了眼前這一幕,若有所思。
旁邊幾名禁軍則是嗤笑一聲,冷冷道:“口氣倒是不少。”
“真當長安是什麼人都能居的?”
……
一行人離開了龍城,直奔長安而去。
天氣也漸漸變得炎熱起來。
不知不覺,便到了春末夏初。
這些日子,陳微之舒舒服服坐在馬車裡,吃了睡,睡了吃。
除了打坐練功,偶爾也會掀開簾子,看看窗外飛速後掠的景緻。
不用刀口舔血,不用拼命廝殺,甚至連睡覺都有人幫忙值夜,不用枕著刀。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過得最為舒服的日子。
簡直就像是個家產萬貫,等著退休的老大爺。
長安來的禁軍們,本來就有點不太瞧得起陳微之這個邊軍小卒。
如今見他這個模樣,心裡更是有氣。
這天傍晚,車隊行至上春山,舒定方讓人停下來紮營。
終於有人忍不住嘀咕起來。
“一路上他吃得好,喝得好,就連紮營起居都有人幫忙張羅著。”
“反倒是我們,堂堂禁軍,活得都不如一個囚犯……”
“幹他孃的,老子長這麼大,還沒有受過這種鳥氣……”
那人越說越激動,聲音也漸漸大了起來。
陳微之聽在耳中,只是笑了笑,泰然處之。
完全沒有一絲羞愧和所謂的心理負擔。
在他看來,抱怨只是小屁孩才會做的事。
雖然他看起來更像是個小屁孩。
但在很久之前,陳微之便已經明白一個道理。
你想要別人聽到你說話,首先你得擁有話語權。
沒有話語權的人無論說什麼,其實都不是那麼重要。
更何況,那人說的話本身就很可笑。
想來是真的安逸慣了。
他也不想想,當初陳微之在邊境拼命廝殺時,他們在哪?
大概是在長安城裡的溫柔鄉“今日無事,勾欄聽曲”吧。
別說是當大爺,就算是當他們太爺爺,陳微之都不會覺得有任何過分之處。
“好了。”
“都少說兩句。”
那邊卻是舒定方站了出來。
“長安城裡的大人物既然這麼看得起他,想必他定是有什麼過人之處。”
“兄弟們都辛苦一點,等回到長安去,上頭自然虧待不了我們。”
“頭兒,不是我多嘴,你看這人的樣子,除了長得好看些,能有什麼過人之處?”那人依舊嘟喃著嘴,憤憤不平。
“少屁話,多做事!”
舒定方皺起了眉,顯然有些不悅。
那人見自己的老大似乎真生氣了,這才停住了抱怨,繼續紮營。
這本來只是漫漫歸途中的一樁小事,那些禁軍再怎麼抱怨,也不會真的敢拿他怎麼著。
陳微之倒是沒想到舒定方會站出來替自己說話。
這一路上,這位禁軍校尉見著了他,可一直都是冷著臉,沒個好臉色。
陳微之一度都以為自己以前在長安的時候,是不是怎麼了他。
現在看來,好像那位禁軍校尉只是單純的和那些禁軍一樣,不太看得上他。
他笑著搖了搖頭,跳下馬車。
正準備到溪邊洗一把臉,然後繼續呼呼大睡。
忽然間,他的耳廓微顫,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久違的凝重。
他迅速將食指彎曲,伸進嘴裡,吹了個口哨,烏騅馬很懂事地跑了過來。
陳微之輕輕一按馬背,飛身上馬。
抽出長刀,大聲吼道:“敵襲!”
與此同時,營地北邊的密林處,一陣地動山搖的聲音毫無徵兆地響起。
緊接著,一隊蒙著臉的黑衣騎士彎弓搭箭,在密林深處,湧了出來。
“噗”一聲悶響。
一支羽箭劃破長空,率先射向了方才還在抱怨陳微之的那名禁軍。
那禁軍嚇了一大跳,驚慌之下,竟然愣愣待在原地,不知所措。
眼看著羽箭就要射中他的頭顱,結束他年輕而短暫的生命時。
“鐺”的一聲,一把長刀及時的出現,替他斬下了這致命的一擊。
陳微之皺眉怒喝道:“愣著做甚,等死嗎?”
那名禁軍這才回過神來,眼神複雜地看了陳微之一眼。
趕緊抽出兵刃,開始迎敵。
當然,禁軍之中也不全是這種毫無戰鬥經驗的雛。
在陳微之喊出敵襲的一瞬間,那名禁軍校尉舒定方便迅速做出了反應。
他拉著幾名同樣反應很快的禁軍,躲到兩輛馬車背面。
以車結陣,一手持弓,一手立盾,開始反擊。
“別亂,保持陣型!”
“以馬車為中心,立盾防守!”
舒定方暴怒沙啞的吼叫聲急促響起,指揮著手忙腳亂的一眾年輕禁軍。
“咻咻咻……”
無數的箭矢劃破長空,呼嘯而來!
金屬與空氣的摩擦聲猶如九幽地獄的惡鬼咆哮,顯得格外恐怖。
另一邊,陳微之一連救下數名禁軍後。
趕緊指揮著烏騅馬與那些黑衣人拉開了距離,隱在一旁的山道邊。
下三境江湖莽夫的銅皮鐵骨只是皮糙肉厚些,可不是什麼刀槍不入。
再說,萬一這些黑衣人中,也隱藏著修行者,冷不丁的給自己一冷箭呢?
陳微之可不敢妄自尊大,確保自己不在箭矢的射程範圍內後。
他這才稍稍鬆了口氣,仔細觀察起那些黑衣人來。
可這不看還好,一看不由得嚇了一大跳。
這些黑衣人個個弓馬嫻熟、進退有度,可一點都不像是什麼攔路的劫匪。
反而像是一支訓練有素的精騎。
觀察了一會後,陳微之很快便得出一個結論。
這是來自大離王朝內部的截殺!
而截殺的物件……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有人不希望這支禁軍把自己帶回長安。
……
營地裡,禁軍們憤怒焦急地呼喊“佈防”“攻擊”聲,此起彼伏。
當然,還有極為沉重的立盾聲,箭矢沒入木盾時發出的沉悶撞擊聲。
以及禁軍人馬中箭時發出的悽慘哀嚎聲。
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讓這個簡陋的禁軍營地瞬間變成了慘不忍睹人間煉獄。
……
遠遠看著這一幕的陳微之臉色漸漸陰沉下來。
他橫刀立馬,猛的灌了一口酒。
把酒壺掛回腰間後,輕輕拍了拍烏騅馬的頸背,沉聲喝道。
“小烏騅,去。”
烏騅馬極有靈性地隱入一旁的密林。
猶如一頭潛藏在暗處,隨時都有可能撲出來捕殺獵物的猛虎。
……
“頭兒,人不見了。”
一名黑衣人拍馬來到那名正指揮著眾黑衣人進攻的頭領身旁,低聲彙報著場間的情況。
黑衣人頭領聞言臉色瞬間變得陰沉起來,他沉聲怒道。
“怎麼會不見的?”
“看清楚了?”
自三日前,他收到了來自京城長安的一封秘信開始,便著手準備了這一場截殺。
為此,他還費心費力地把自己能調集到的所有人手,提前一天,以各種理由,調離出來。
部署在這通往長安的必經之路上。
甚至他想到了秘信裡關於那個少年的傳說。
沒有像常理那樣,在百里外的隘口伏擊,也沒有選擇等夜幕降臨,再來一個突襲。
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在這支禁軍隊伍剛停下來紮營的傍晚,出乎意料地發起了進攻。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那些禁軍們還是反應過來了。
但這一場不講武德,不合常理的進攻,還是取得了顯著的效果。
可如今,這個手下卻告訴他,他們要殺的那個少年不見了。
這讓他如何能接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