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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褚凌，秦語霜又立即折返，回了萬花樓。
雖然看似這位褚大人不再追究了，但以秦語霜對他的瞭解，若自己不料理立正這樁事，必定是要被他秋後算賬的。
因為一開始便留了那玉墜亮了身份，這次一進門便直接被請到了四樓樓頂最大的包間。諾大的金石屏風放在門口，將屋內屋外擋了個嚴實，任你房門大開也看不見裡面分毫。轉過屏風便是一張白玉石做的圓桌，尋常包廂為了方便運上來用的都是木桌，這麼重的白玉石究竟是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也不知是怎麼運上來這四樓的。
桌上擺著一壺剛沏好的茶，她拿起來輕嗅了一下，果真是清香撲鼻，是僅次於貢品的上等雪毫。茶湯清亮，茶杯底部一朵粉紅嬌嫩的梅花隨著水紋晃動，影影綽綽。
雖是自家產業，但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忍不住感慨這京都的富豪真懂享受。
不多時便聽見有人在外叫門，她忙一收之前的輕鬆自在，正襟危坐在桌旁。
“進來吧。”
開門聲響起，一個陌生女子走了進來。三十來歲的年紀，眼角眉梢卻自帶風情萬種，正是萬花樓的媽媽——徐媚娘。而她身後跟著的，正是方才見過的冬英。
應是知道犯了錯，二人沒有言語便跪到桌前。
看著眼前這位面無表情，雙手交叉扶在膝上，一副高冷模樣的少東家，二人有些緊張。
幾番詢問，便說清了事情始末。
這事其實並不複雜。原本是有人輾轉，拖江湖關係找到了京都的兄弟，說是有個大官，安排了這樣一個事需要辦——偷臨仙樓一翠衣女子的香囊。
起初他們還覺得奇怪，是無論是誰只要是翠色衣服便偷嗎？他們說是的。這種委託真的是史無前例又奇怪至極，京都的兄弟也是無從下手。
按理這種小偷小摸交給尋常小混混就可以辦了，偏偏他們選了實力最強的無極山莊，可見志在必得！明明一個香囊這麼不值錢的東西，偏偏又以千兩銀子作佣金，足見這物件不同尋常！
思來想去，還是不太敢接，但是又怕這後面有什麼陰謀落在旁家手裡不好掌控，於是便讓冬英演了這麼一齣戲。
一是想著萬一東窗事發，鍾信本就有前科，也好摘清關係；二來此事也可以在掌控中，方便知道對方動向，察覺不對也好上報。
聽到這番解釋，秦語霜的心裡好受了很多，幸好不是自家兄弟壞事。只是不知這番解釋，空口無憑，那位指揮使大人又能信上幾分，忙接著問道：“那你們可查到什麼了？那是什麼大官？”
“剛確定這個計劃後，我們也是帶了鍾信去他們要求的位置，本想派人繼續跟蹤，順藤摸瓜。但那馬車七拐八拐就失了蹤跡，只知那馬車消失的街道四周都是京都大官的府邸。”
“那鍾信也沒說嗎？”
冬英接著道，“他當時在路上時被罩了個麻袋，什麼都沒看見。到了之後那人又在屏風後面，只說隱隱看見像是穿著紫袍。”
紫袍？那大衛能穿紫袍的一品大官就那十幾個。只不過，無論是哪個若想查上一查也都不是那麼容易的。想到這，秦語霜接著問道，“你們沒再接著查？”
“怎麼沒有。只是對方謹慎至極，很難跟蹤，連線頭的手下都機警得很。我們也有派人去鍾信埋東西的地方翻找。但是也什麼都沒查到，連個人都沒來過。”
秦語霜皺眉。
這也許就是鍾信能那般容易說出他們想要的資訊的原因吧。
徐媚娘接著說道，“少莊主，我們知道給莊裡惹了禍事，還請少莊主責罰。”
“莊規怎麼說的？”
“不為他人擔險情。”
秦語霜在她說話的時候便起身，挪步到跪著的二人中間，俯身蹲下悠悠道：“還有一條，不與皇家結恩怨。”
什麼？皇家？怎麼就與皇家結上了恩怨！
二人忙跪地求饒，“不知情啊，少莊主我們真的不知情啊。”
一絲驚慌失措在臉上自然流過，秦語霜盯著她們二人的表情，想探究她們的真心。
但幾番審視發現並無異常，只得作罷起身，回到座位上坐好。“若僅僅只是小偷小摸，我還好遮掩過去。但這件事上升到皇家，驚動了鐵律司，我很難保你們，只能傳書回去知會你們堂主了。”
徐媚娘哭喪著臉：“少莊主，我們也正是因為此事涉及到了瓊王產業，這才找了個外人啊。為此冬英還出賣了色相。”
那話的聲音在看見秦語霜一記眼刀後，越來越小，到最後竟有點不敢張嘴了。
秦語霜嘆了口氣，還是自己年少衝動了，安排了個什麼青樓。小時候是覺得好玩，又受了陸無寐的影響，才跟師父說是要開個青樓蒐集情報。可此時當她親眼看見為了利用鍾信，冬英以身為餌時，突然就覺得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多少有一點逼良為娼的感覺。
如此強迫她們以色侍人，絕非她本意。
想到這兒，語氣也柔和了不少。
“罷了，過會兒鐵律司就應該派人來了，回去好好安頓一下配合大人們。我會讓梅堂主將這兒的兄弟姐妹安排好別的去處的。若是想退出。”她看了看跪在地上沒再說話的冬英，“也可，到時候，尋個好人家把自己嫁了，無極山莊會負擔各位的嫁妝。”
冬英抬眼，看出眼前這位少莊主眼神中的憐憫。“少莊主，萬花樓的姐妹都是自願的。我們本就是青樓女子，若非少莊主如何能過這安生日子。此事是冬英的錯，冬英自當一力承擔，就算是鐵律司的八十一道酷刑都走一遍，也決計不會吐露莊裡半條資訊。”
“倒也不必如此，我會跟他們好好交涉的。不過，你們原本便是青樓女子？”秦語霜一怔。
“對啊。樓裡的姐妹大多要麼是被原東家迫害，要麼是惹了什麼不該惹的人，是少莊主您救我們於水火的啊。怎麼，您不知道嗎？”徐媚娘道。
秦語霜輕輕搖了搖頭。
“像是冬英，她原本也是官宦家的女娘，因幼弟得罪了人，全家除她外皆被判了死刑。而她也無奈流落青樓才得以偷生。”
“是，梅堂主說，是少莊主說的就算是青樓女子也大有深明大義之人，也可成為頂天立地的巾幗英雄。所以一定給我們個機會，這才有了萬花樓。也許我一日為父親伸冤報仇。”
“我好像是這樣說過。”秦語霜想起，好像是之前師父問她為何一定青樓，不是樊樓，她好像是引經據典說了一堆自古以來的青樓名妓，然後得出來這個結論，說要給她們一個機會。不過她當時也不過只是一時興起罷了，更多的是起了與師兄弟們的爭辯之意，並沒有她們理解的這般慷慨激昂的用意。
如今被拿出來，舊事重提，倒也有汗顏。
“那就是了，是少莊主賞識我們姐妹，沒當我們是個玩物。少莊主這般待我們，我們自是肝腦塗地，在所不惜。”說罷冬英便又跪了下去，“冬英一人做事一人當，萬不能辜負梅堂主一家家青樓楚館將諸兄弟姐妹尋到的知遇之恩，讓多年心血付之東流，您抓我去見官吧。”
“他一家一家尋的？”
“是。”
秦語霜心裡有些異樣，不禁為此動容。想起一開始兄長籌備這萬花樓時，沒少被師父說是不務正業。
秦語霜沒有說話，吹著手裡的茶思忖半晌，道：“既然是兄長安排的你們那便自有他的道理，我也是信任的。你們把這事情的尾巴擦乾淨，然後沉默一段時間。其他的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