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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力所及之處，有暗紅色的蝴蝶打著旋，深藏在樹影中，不顯眼。但相連看到的卻很清晰，那像黑白漫畫與電影中突然出現的淋漓血色，還扎眼。相連恰如其名，裝配蓄勢待發的弓箭——這裡是刀，向前大邁步並壓縮自己柔韌的身體，加快速度。
清明“咦”了一聲，停下來看向衝出去的相連，順著他邁進的方向發現了藏在陰影裡的蝴蝶。
清明僵在原地，他唯一能做的是轉頭巡視著周遭，餘光一直都落在相連身上。被驚起的蝴蝶成群撲扇著翅膀，它們胡亂地衝撞著彼此，這讓清明不禁想到它們是否會同類相食。
怪物不一定要巨大，猙獰，它也可以是渺小而美麗。他意識到自己的手在控制不住地顫抖，他想要制止的念頭，反而讓自己的手抖得更厲害。相連從讓刀出鞘到行雲流水地斬落碎裂的蝴蝶，動作一氣呵成，像一筆畫。掉落的碎片是蝴蝶脆弱的殘骸，踩上去就碾為了齏粉。走近，相連紫色深邃的瞳眸裡有一些說不清的情緒，他後仰，開口：
“我的踐行力加上清歡輔助我的踐行力，能將它們變脆，再用刀砍到就是這種效果……”之後清明聽清楚他的問話：
“你的踐行力是？”清明回憶了一下當初相連說的“無堅不摧”。“嗯，這跟當時的說法有些不一樣，是什麼原因”相連在心裡吐槽：
哪有像你一樣的笨蛋，毫不設防地把踐行力的使用方式當作踐行力效果一併說出來的。清明卻在接下來做出了讓他大為驚訝的舉動：靠過來，握住了他的手。相連反應過來的那一刻，甩開也不是，握緊也不是。
他呆愣在原地“我看到了傷口，你放鬆就好”清明說這話的時候，很輕也很軟。相連心裡炸開的反應是：他看到了。看到了因為踐行力的副作用，肌肉在使勁時也變得脆弱，幾乎只要用力就容易裂開劃痕，變深，滲出血來，染紅衣服。
清明大致理解相連為什麼不樂意說出踐行力的缺陷，以他好強的性格是不肯暴露自己的軟肋的，倒不如說相連想要樹立的形象就是“無堅不摧”的，能夠廕庇他們的強大的樣子。清明還沒有見過相連表情這樣鬆動的一刻，他知道所有的踐行力，都明碼標價時，更能理解清歡想要代表他們站出來的心願。
清明說：“你不願意和其他人一起巡邏的原因，是因為踐行力的副作用。只要你需要斬斷蝴蝶，就一定會帶來傷口，而流血會吸引蝴蝶過來，你只是不想將危險的境地推給第二個人，對吧”清明特意避重就輕地選取了另一個角度，儘管兩個角度對於相連而言都是獻祭自己，成全他人。
相連默不吭聲，低頭，他扒拉著隨身攜帶的繃帶，把袖子捋上去，纏了幾圈，取出便攜小刀割斷。清明改為用食指輕點抵著相連的前額，這讓相連不滿地想給他來個頭搥。分擔這份如蛛網般密佈的疼痛，清明皺著眉，他有時甚至慶幸自己能夠感知同樣的疼痛，這樣才有可能將心比心，而不只是感同身受。他想起來相連的提問，遂回答：“同那時所說一樣”
因為隨著踐行力的增強與衰弱，副作用也隨之顯著與削弱。清明意識到自己一定、絕對、必須這樣回答，“吶”。相連岔開了話題，他感到傷口不再疼痛，清明也放下了碰觸他的手，柔和地笑著。相連突然想：清歡在意他，是因為這份足以讓人溺斃的溫柔嗎。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覺得清歡就是自己的搭檔，還是在很早的時候，城市裡白天爆發了蝴蝶，街道上是滿湧向安全區避難的人們，與他們逆向而行的還只有他，他覺得自己快要在這潮水中迷失方向，有一個人咔噠咔噠地朝他走來，在人群中開出了一條道，他藉機掙脫了人群的桎梏。
將要擦肩而過，那個人迴轉過來，蔚藍的瞳眸裡倒映著他的擔憂的神情，相連聽到他說的話：“我們一道啊”他有了第一位與他並肩作戰的人，那時的他還沒有那麼多的傷痕，那時的清歡也還沒有放棄戰鬥。相連意識到自己偏離正題太遠，他嘆息後無奈地笑了笑。
“大家，都帶上這個吧”黎梓昕託著一盒子的玻璃珠，圓滾滾的玻璃珠在盒子裡“骨碌骨碌”地撞上彼此，發出並不清脆的聲音。清歡只是碰巧路過，就被招呼到跟前，在一眾玻璃珠裡隨意撥動，取出了離指尖最近的那一個。
黎梓昕給了他一個誇張的笑臉，但說出來的話讓清歡露出的笑意淡了許多：“帶上它，當遇到踐行者時，它就會變得滾燙，並且閃耀。嗯嗯，這就是我的踐行力，可以知道誰是踐行者。如果對方也有我的玻璃珠，那就不會有溫度也不會發光。就是這樣！”清歡原本想小孩子的玩意兒，但還是實誠地接過，放進了衣兜。
“清歡這樣好像沒收學生電子產品的老教師”走的時候一旁的甘與同又發揮了他的調侃力，讓清歡想起了一句老話“禮貌不需要你花半分錢”所以“謝謝”，清歡說這句話的時候帶著一點不好意思。果然，跟有活力的孩子待一起會感到自己有些老邁。
清晨的微光裡，雲被霞光均勻地染以酡紅和湛藍，相互交織。“是一個值得起舞的好日子”清明這樣想，他進了咖啡店，身上的穿著還是深藍色的有口袋襯衫和並不顯眼的長褲。
雖然有被提前告知，不過要在原來咖啡館侍應的裝束上佩戴兔尾巴西褲和兔耳朵，怎麼想都是“不行”。不過已經答應小姑娘，不能讓只有她一個人佩戴兔子裝飾的世界達成，所以再多的“不行”也只能在心裡說了。“啊”清明滿腹的牢騷，都在看到搭班的姑娘進店時候核善的微笑時嚇沒了。清明慢吞吞地踱到員工休息室，扯開衣領，像夏天前蛻殼的蟬，在聒噪前意外地安靜。
侍應裝跟黑西比起來多了一個綴在後面的毛絨球——兔尾巴。等換好的時候，清明的臉都燒過一層。咖啡店的人流量峰值的時間點還沒到，清明習慣性地來回踱步，後來乾脆靠在用來裝飾的書架旁，望著門口適應良好的姑娘，殷勤的“歡迎光臨”，鞠躬時箍戴在頭上的兔耳朵隨之晃動。
清明想“挺可愛的”但是想起自己可能也是這樣，就垮起個批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