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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歲除之夜，即一年的最後一天。
“咚~~~”
一聲沉悶的鐘聲喚醒了沉睡的江寧城，晨起的百姓紛紛換上桃符，東方的天空剛剛露出魚肚白，江寧的集市上已經熱鬧紛繁，摩肩接踵，百姓臉上帶著笑容購買著新鮮的食材，準備做一頓豐盛的晚餐，為遠方歸來的遊子洗去異鄉的風塵，也是千百年來紮根在大夏人心底對團圓的渴望。
林正穿著皂衣，正走向城門，雖是除夕，值班的捕快和兵卒還是要守著這被座稱為家鄉的城池。不過林正今夜並不需要值班，晚些時候還可以提前些回去，順路沽上二兩咸豐樓的醉紅塵，犒勞犒勞勞累一年的自己。想著自家媳婦早上說要煎上兩條珍貴的雪花魚，林正的嘴裡便忍不住的滲出口涎。
“林捕頭早啊。”
“林捕頭這皂衣今日尤為鮮亮啊。”
周圍的同袍問好聲不時響起，林正一邊吞嚥著口水，一邊微笑著點頭。
突然林正注意到城門口的行人與兵卒都伸長了脖子看向南郊，好奇地快步向前，順著眾人目光看去，只見南郊叢林中一大群人正步履蹣跚地走來，流民，全是流民。林正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他不是沒有見過流民，十年戰亂，諸雄爭鋒，流民四起，但是夏皇橫掃六合建立大夏後林正再也沒有見過這麼多的流民。
已經走出樹林的流民粗略估計已近三千之數，其後樹林之中仍是密密麻麻的人頭湧動，不同於沈問那群常年依靠施粥度日的流民，這些流民在見到江寧城時眼中都爆發出希冀的光芒，充滿了對生存的渴望。
就在林正仍舊沉浸在震驚之中時，一聲厲喝自城牆上傳來。
“關城門！”
發出厲喝聲的正是江寧城駐軍統領李辭，李辭並不是顧大年舊部，而是江寧城主阜南推舉上來的，夏皇念阜南獻城有功，便同意了這個請求，也是為了制衡顧大年。
李辭是堅定的城主府擁護者，這也是顧大年在沒有絕對把握之前不敢動阜南的原因。
聽到李辭的聲音，把守城門的兵卒用力推動著沉重的城門，流民見此眼中的希冀迅速被憤怒和瘋狂取代，人群迅速向城門湧去。
“咻！”
尖嘯聲傳來，衝在最前方的流民被李辭一箭射殺，人群頓時一陣騷動，腳步也不由緩了幾分，又迅速被後方瘋狂的人群推動著向城門湧去。
不過城門也趁著騷亂之際，重重地關上，城下的流民只能憤怒而又無力地拍打著城門。
與此同時，大羊山今日也較往昔更熱鬧了幾分，顧大年下令今日無需做工，敞開供應吃食，迎接新年到來，也算告別曾經流民的身份。
顧大年站在山腰，看著山腳下熱鬧的人群，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沒有人知道他每次看到南郊流民時無助的心情。
然而就在此時一匹快馬闖入顧大年的視野，也不避讓人群，向著顧大年的營帳飛奔而去。馬上的兵卒臉上已被寒風吹得開裂，嘴上開裂的縫隙間滲出血絲，兵卒卻仿若未覺，座下快馬也是強弩之末，最終倒在營帳前，看得出來，這一人一馬應是不眠不休地趕了很長的路。周圍兵卒快速圍了上去，搶救跌落快馬的兵卒。
顧大年皺了皺眉，快步向山下走去。
顧大年的營帳中，被餵了幾碗溫水的兵卒悠悠醒轉。
兵卒掙扎著想要起身：“快，帶我去見顧大人。”
顧大年的侍衛長袁青山趕緊攔住兵卒：“你現在身體虛弱，先好好躺著。”
轉而又輕聲勸慰道：“顧大人上山了，我已派人前去尋找，很快就會回來。”
就在此時，顧大年掀開帷幔走了進來：“尋我何事。”
兵卒見顧大年露面，也不顧眾人阻攔，翻身下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求顧大人救我蘇州城三十萬百姓的性命。”
顧大年聽此快步向前，扶起兵卒，焦急地問道：“蘇州城發生了何事？”
“顧大人，海城……海城淪陷了。”
顧大年面露駭然之色。海城位於大江入海口，靠近東海，是大夏南北海運以及大江漕運的重要節點，駐兵十萬，比江寧城守軍多一倍不止，具有極高的軍事地位。
兵卒顧不得顧大年的反應繼續說道：“五日前，海城流民至蘇州城，問訊後方才得知，海城受到瀛賊突襲，十萬守軍潰敗，瀛賊佔領了海城，蘇州城主連大人派遣斥候發現瀛賊佔領海城後又集結向蘇州城進發，可是蘇州城傳信鴿卻突然全都不知所蹤，適才連大人派遣我等十人挾信件前往江寧城求援，在下於中途偶然得知大人在此處，於是匆匆趕來。”
說完兵卒從身側竹筒中取出依舊印著漆封的信件遞給顧大年。
“此有連大人親手所書的信件為證，請顧大人救我蘇州城三十萬百姓。”
顧大年接過信件，撕開封口，仔細閱讀信件之後，震驚地後退兩步，信紙也滑落在地。不過顧大年畢竟是行伍出身，迅速反應過來，厲聲對袁青山說道：“回城，迅速集結兵力，向蘇州城進發。另外派人將這封信件飛鴿傳回京城。”
袁青山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不過還是小心提醒道：“顧大人，這大羊山的百姓。”
顧大年在袁青山提醒下也反應過來，大羊山這裡有著一千多名百姓，現在有自己自己坐鎮，暫時無人生事，經由沈問上次提醒，只怕流民下面有暗流湧動，一旦自己離開，可能會有人生事。
“你去叫張威和嚴衛功過來。”
張威與嚴衛功位居百夫長，大羊山下的兩百兵卒便在二人旗下。
“是。”
袁青山趕緊領命。
“等一下。”顧大年又叫住袁青山：“你去將沈公子也請過來。”
袁青山作為顧大年心腹，自然明白顧大年的心思，趕忙差使兩名侍衛去尋張威與嚴衛功二人，自己則親自去請沈問。
袁青山剛走，又一位侍衛進來，雙手託著一塊黑色令牌，令牌上並無文字，僅有一條栩栩如生的盤龍，“大人，帳外有人遞上腰牌，求見大人。”
袁青山見到腰牌，面色大驚，作為夏皇舊部，袁青山自然知道這令牌的意義。
“快請進來。”
顧大年剛站起身，就見一身著黑衣，面容冷肅的中年人走了進來，衣襬處竟然繡著五爪真龍的圖樣。顧大年拱手剛要行禮，黑衣中年卻直接揮手打斷，目光在營帳中掃視一圈。
顧大年直起腰身，厲聲說道：“所有人全部出去，另外沒有我的准許，任何人不得入內。”
眾人雖然好奇黑衣人身份，不過軍令如山，這幾人也都是顧大年舊部，所以匆匆退了出去，包括傳令兵卒也被攙扶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