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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諸侯國的大小戰“疫”:3、從《春秋》到《史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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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從《春秋》到《史記》(下:相依相咬,唇齒秦趙)

1、公元前544年(周景王元年),瘟疫流行。

自古以來,靈異暗示與科學規律,總是出雙入對,如影隨形。它們共同左右著古代先民的決策和行為。天地之間時常生髮奇異現象,隨後上至帝王,下到百姓,總會因此透過接收到各種神秘資訊。人們且信且疑,又愛又怕,直至看到災疫來臨,或者盛事繁華。久而久之,天地異象對應的人間盛衰,便被有心人總結、整理,名曰“讖緯”,進而形成自圓其說的思想體系,更甚者建立了獨門學術流派。這類專門記述和解釋神秘現象、陰陽異動和預言警句的“讖緯之學”,從形成之日起,便受到社會關注,時而被追捧,時而又被打壓。

《考異郵》便是一本關於“讖緯”的古代典籍,成書於漢代,作者和原文已無從可考。如今只能從其他文獻的零星引用中,管窺其內容。

根據《公羊義疏》所引《考異郵》,周景王元年,曾有大規模疫病流行。遺憾的是,關於這場疫病的線索,到這裡就斷了,後世亦無人繼續探索究竟,查詢更多相關詳細資訊。既然能夠被讖緯之書記載,想來無論是疫病流行過程,還是抗疫消災手段,都不乏怪力亂神。

由此可見,疫病和抗疫的歷史,也是一面鏡子,照出中國傳世經學和哲學思想的繁榮和輝煌,並非一張一蹴而就的成熟的面孔。那必定是一場磕磕絆絆的起伏成長過程。從矇昧到科學,有賴一代代迷航再多也不肯拋錨或停航的夜航人。這是後話。

2、公元前523年(周景王二十二年/魯昭公十九年)夏,許國國君悼公,死於疫病。

這是一場和瘟疫有關的宮鬥懸案。史家在此處微言大義,一字褒貶,彰顯出“春秋筆法”的特點和力度。您品,您細細品:

《春秋》載魯昭公十九年:“十有九年春,宋公伐邾。夏五月戊辰,許世子止弒其君買。己卯,地震。秋,齊高發帥師伐莒。冬,葬許悼公。”

公元前523年的中原大地,天災人禍接踵而至。春天,宋國攻打邾國;夏天,許國發生人倫慘劇,世子弒殺國君;不久後,發生地震;秋天,齊國討伐莒國;冬天,許國舉國葬安葬悼公。

既然是講抗疫小史,那麼先說疫病吧。望“春秋”經中顯露出的端倪,如霧裡看花;參考《春秋左傳》,就容易理解了。

《春秋左傳·昭公十九年》對於那年夏天許國國君薨逝的原因,解釋如下:

“夏,許悼公瘧。五月戊辰,飲大子止之藥卒。大子奔晉。書(即《春秋》,作者注)曰:‘弒其君。’君子曰:‘盡心力以事君,舍藥物可也。’”

夏天,許悼公身染瘧疾。

對於“瘧”,《素問·瘧論》指出,“瘧者,風寒之氣不常也。”《素問》是先秦時代醫書,此處對疾病的解釋,更貼近當時人們對疾病的研究狀況。

再參考先秦典籍,五經之一《禮記》之《禮·月令》:“孟秋之月,寒熱不節,民多瘧疾。”初秋季節,冷熱交替,是風寒發熱類傳染病旺季。由此可見,“瘧”可視為流行性傳染病。同為換季,孟秋的瘧疾,也大有可能在孟春季節流行。

黃泉路上無老少,疾病面前無貴賤。可以推想公元前523年的初夏,許國境內發生瘧疾,不分年齡、財富和地位,每個人都無差別地暴露在病魔面前。貴為國君,也沒能倖免。

許國太子,名“止”。君父生病,當事湯奉藥。五月戊辰日,許悼君喝下太子奉上的湯藥後,一命歸西。無論是早有預謀還是莫名躺槍,總之許國兇險,變局一觸即發,太子選擇北上晉國避難去了。

《春秋》用一個“弒”字,給這場事件定性。從不多言的史家,難得在後文作了評論:“一顆紅心不遺餘力侍奉親爹國君,其實不必送藥。”

遠處諸侯國的宮廷事變對魯國史官的影響,並沒有因為悼公病逝太子出走而結束。注重禮制的魯國持續關注事態進展。

當年冬天,又是用一個字——葬,算是給許國殺父弒君事件作了了結。

《春秋公羊傳》對這段的解釋,很有些諸子百家中名家的論辯意味。“賊未討,何以書葬?不成於弒也。曷為不成於弒?止進藥而藥殺也。止進藥而藥殺,則曷為加弒焉爾?譏子道之不盡也。”

亂臣賊子沒有繩之以法,為何要安葬先君?因為“春秋”經已經否認太子是兇手了啊!史官後來認定那不是弒君事件了唄。太子只是送去藥物,而許悼君是吃藥而死。害死國君的是藥,又不是太子。之前冤枉太子殺父弒君,這不厚道啊。

所以,《春秋公羊傳》作了結論:“‘許世子止弒其君買’,是君子之聽止也;‘葬許悼公’,是君子之赦止也。赦止者,免止之罪辭也。”最終,《春秋》還是還了太子止一個清白。

3、公元前369年(周烈王七年/秦獻公十六年),秦國暴發疫病。

公元前403年,晉國三家大夫韓﹑趙﹑魏,接受周天子晉封,成為諸侯。公元前376年,此三家分晉,春秋時代結束。東周進入戰國時代。

爭霸已經不能滿足那些實力諸侯國的野心,打仗也不僅僅是為了教育不尊王守禮的邦國。結盟、稱王、吞併或割讓土地,變法富國強兵,軍事打擊升級,外交活動頻繁,文化成果豐富——原來在戰國時代,“戰”真的不是唯一主題。當一次次合縱陽謀在連橫陰謀中破產時,形勢複雜了;當秦國發起滅國戰爭時,形勢又簡單了。

在三家分晉前後說橫掃六合,為時尚早。此時,山東六國自成一體,不時給秦國個白眼或臉色;而秦國尚處於刷存在感的階段。

老秦人還需要面對多重險阻磨難。在默默隱忍和努力之後,他們將以無敵肌肉和無限榮光驚豔世界。

《史記·六國年表》記錄了秦獻公十六年的疫病,“民大疫,日蝕。”

這一年,天有異象,發生日蝕,暗示人間或有災疫和戰亂。

果不其然,山東六國開戰了。新貴韓、趙、魏在瓜分晉國,獨立發展幾年後,掀起一輪混戰。

就賴逄澤會盟。齊國不來就算了,居然韓國也不捧場。魏國負氣攻打韓國,齊國攻魏救韓,在馬陵一戰中,擊潰實力強勁的大魏武卒。

同年,趙韓聯軍與魏軍在濁澤大敗魏軍,一度圍困魏都安邑。

三晉的家事,山東的亂事,秦國懶得管。因為,秦國忙於抗疫。對於兵民一體、農戰結合,且耕地有限、氣候條件相對惡劣的西部軍事大國,“大疫”對綜合國力和戰鬥能力的損耗,可想而知。

大疫之後,秦國進入蟄伏時期。

4、戰國晚期,連年大戰,黃河流域災害不斷。戰爭和災害導致瘟疫流行,尤其以秦、趙兩國為甚。

秦、趙兩國彼此接壤,祖先同為遠古時代的秦部落,兩國具有相似的地理環境和種族特質。秦國亮出統一志向,兵鋒直指山東時,趙國也在武靈王的統治下進入空前強大時期。兩國同時崛起,而趙國一方面強力對抗和瓦解秦國的吞併企圖,一方面也成為山東列國防禦秦國的屏障。尤其是在戰國晚期,趙國堪稱唯一能與秦國抗衡的政權。

從文治武功上看,這兩家遠親可謂勢不兩立,水火不容;但是在災害瘟疫面前,秦趙兩國又可謂難兄難弟。這就是唇齒相依的真實狀態:

根據《史記 •趙世家》記載:“二十二年,大疫,置公子丹為太子。”這一年,是公元前276年,趙國國君為惠文王趙何。

趙惠文王享國三十三年,論及戰事頻率,說幾年一次就小瞧趙國了,說一年幾次才是名副其實。戰爭的性質不僅有對外戰爭,還有國內兵變;戰爭的對手不僅有戰國諸強,還有北方諸胡。

公元前231年,趙國發生地震;公元前230年,又發生大規模饑荒。天災之後,人死無算,生態環境遭到破壞,逃荒避難引起人口流動,疫病滋生和蔓延必定是大機率事件。

尤其大疫發生前幾年,打得盡是大仗。趙國名將如廉頗、樂毅、趙奢等悉數登場。災荒和大戰是瘟疫的起因,草原大漠和遊牧地帶往往是傳染病高發地區,趙國地處華北山地和胡漢交匯地區,農耕欠發達而畜牧業發達,而牲畜恰恰是病毒生存的溫床。

上述各種因素集中在一起,瘟疫暴發只是時間早晚問題了。

再來看看秦國。

作為鄰國,在趙惠文王時期,秦趙兩國多次組成聯軍攻齊。由此可見,趙國打了多少仗,秦國同樣也就打了多少仗。惠文王之後,秦趙聯盟破裂,兩國互為交戰國。結果還是一樣,趙國打了多少仗,秦國也就打了多少仗。

作為鄰國,趙國面對怎樣的地理、氣候和民族環境,秦國也會面對類似的環境。而位置更靠西北,農業和畜牧業並舉,以一打六再打胡的秦國,勢必面臨更重大的災疫威脅。

公元前208年,秦國發生地震;

公元前273年,渭水水文狀況發生變化,影響到秦國生產生活;

公元前272年,黃河氾濫;

公元前269年,上郡地區發生大饑荒,當地斷糧,嚴重威脅民眾生活;

公元前244年冬天,秦國發生蝗災,隨後出現大饑荒;

公元前243年,蝗災的影響還在繼續,農田遭到嚴重破壞,糧食繼續減產,並引發全國性疫病;

公元前242年,秦國出現異常氣候和天象,蝗災捲土重來,再度引發農業災害,同時伴發瘟疫;

公元前239年,黃河氾濫,秦國遭遇水災;

公元前238年,秦國冬天發生極端天氣,史無前例的冷冬,凍死民眾無算;

公元前235年,秦國發生旱災;

公元前232年,秦國地震。

公元前230年,秦國再度發生地震。震後出現饑荒。

公元前228年,秦國再度發生饑荒。

由此可見,諸侯秦國並非一路凱歌高唱,威風颯颯奔向大秦帝國,其中的艱苦況味和生死考驗,又僅僅是一個個血染的沙場能說完。

要完成從秦國到秦朝的最後質變,又需要忍耐和對抗多少天災疫病積累的量變?

勝利是屬於戰勝對手的人,勝利更是屬於戰勝自己的人。勝利最終屬於知道自己怎樣戰勝對手,戰勝自己,並將這種認知和精神代代傳承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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