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記住【微風小說】地址：www.wfxs.info
雨後的清晨尚有泥土的芬芳。同樣還有芬芳的是一個女人。那個呼喚著政兒的女人。
雖然已是人到中年，但是風韻猶存，無意間的動作總透出一絲嫵媚。離很遠還能聞到身上的脂粉氣息。
這就是趙姬吧？秦川想。
嬴政扔掉帶血的刀，轉身跑到了趙姬身邊。
“這位公子是？”趙姬看向秦川。
“在下秦川，拜見趙夫人。”
“公子不必多禮。”可能是多年來形成的習慣，來人竟識得她，趙姬眼神裡生出一絲警覺。她低頭對嬴政說：“政兒，去讀書吧。”
“待孩兒把兔子埋了就去。”
“你親自養大的兔子怎麼捨得殺了啊﹉”
秦川回頭看向地上的兔子，正好看見一個人走了過來，那人正是呂不韋。
“秦公子，起來這麼早。”
“習慣了。”秦川回應道。
趙姬一見呂不韋，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呂不韋見狀一聲嘆息。
趙姬本是呂不韋的小妾，後來送給了子楚。也就是秦莊襄公。今日見二人這般情況，秦川也不好過問。
呂不韋邀請秦川到花園一敘。兩人邊走邊聊。
“呂丞相，這次送公子嬴政回秦國繼位，你也是了卻了一樁心事。”
呂不韋倒是心事重重，“沒那麼簡單。世人皆知我呂不韋扶持子楚登上皇位，從此騰達，卻不知我心裡苦。”
“呂丞相自遇見子楚，就認為他奇貨可居，如今已是如願，何苦可言？”
“奇貨可居？恐怕奇貨可居的是我吧！”
“此話怎講？”
“當年我來趙國做生意，遇到了子楚。子楚知我精於謀略，便拉攏我幫他重返秦國。他苦心積慮，拉我入局。我是被逼無奈。”
“竟然是這樣？”
“我來趙國還遇到了今生的摯愛，當時年少輕狂，為趙姬一擲千金，最終贏得美人心。我二人海誓山盟，此生不渝。可是子楚為了讓我助他返秦大業，竟然霸佔了趙姬，我一去半年之久，回來趙姬已有身孕。”
呂不韋眼眶竟已溼潤，“子楚以趙姬要挾，我不得不從。我呂不韋一介布衣，此生並無大志，人道我呂不韋機關算盡，怎知箇中心酸。”
秦川不禁動容。也能理解趙姬對他的態度。
“子楚登上王位之後，愈發猖狂，為防我帶趙姬逃走，將趙姬軟禁於此。派兵嚴加看守。那些護衛，與其說是保護，倒不如說是監視。”
“此次來邯鄲找趙姬母子，是要逃離，還是要回秦國？”秦川問。
“子楚生性殘暴，喜狩獵。幾年前一次郊外狩獵後失蹤了，回來後就病重臥床，不見外人。近日病情加重，眼看秦國無主，於是召嬴政回秦，可是﹉一旦回了秦國，趙姬就是太后了。這可能是唯一的機會。但國不可一日無君，我又不忍個人私情置秦國於不顧﹉”
秦川不曾想，秦國丞相呂不韋竟然有這麼多不為人知的事。他安慰道：“事情不是無轉機，不如送嬴政回秦，你二人就此離開。”
呂不韋點頭，“我正有此意，只是趙姬因愛生恨，已多年不願見我。我不知她是否同意我的決定。”
說到這裡，呂不韋轉身對秦川作揖道：“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還望秦公子答應。”
秦川猶豫道：“我與趙姬並不相識，如何說服她放棄嬴政？”
呂不韋道：“秦公子聰慧過人，既已知我心意，想必定有辦法。”
秦川從未想過做說客，望著略顯憔悴的呂不韋，若是能如他所願，不失為一個圓滿的結局。
嬴政埋葬了心愛的兔子，此時正在磨刀。趙姬坐在嬴政旁邊，細心的為他縫著衣服。秦川望著嬴政凌厲的雙眼，心道：作為一國之君，若無良臣輔佐，強權又無制衡，必然走向極端。
秦川走到嬴政身旁，不知如何說起，看向案牘上的書，呂不韋對嬴政用心教育，不能耳提面授，故收集天下著作供他閱讀。諸子百家中，嬴政不愛儒家，多是兵家法家之類，秦川看到莊子，開口道：“你還讀莊子？”
嬴政說：“多是奇聞怪談，有能飛躍大海的怪物，還有能活八百歲的人。”
“大宗師篇有治國之道，你應該好好讀一讀。”
“治國之道，無非儒法二家，通篇都是無為之道，怎能治國？”
嬴政平日裡無人指點，多數自己讀書，趙姬見秦川對政兒竟然十分用心，添了幾分好感。
秦川說：“莊子裡講了一個尾生的故事。相傳尾生與女子約定在橋樑相會，久候女子不到，水漲，乃抱橋柱而死。”
“這人有些痴傻，不可取，大丈夫應以天下為己任，豈能為了兒女私情丟了性命？”
“不然，痴情不渝者，必是有信之人。古之才士，能治國輔政者不盡數，忠心守信者有幾？竊鉤者誅，竊國者侯，為君王謀國之人，若是奸詐之徒，縱然有治國之才，亦是國之災也。”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趙姬放下手中針線，心中悵然。呂不韋為輔佐子楚盡心盡力，多年置她於不顧，心裡真的還念及她這個舊人？
她端了一杯茶到秦川面前：“秦公子可曾聽聞秦國之事？”
“秦國上下正為一件事忙碌。”
“何事？”
“秦莊襄公病危。”秦川看向趙姬。
趙姬手一抖，杯中水灑了出來。
“子楚他﹉”趙姬顯出焦急之色，隨即又是一陣擔憂。轉身重新倒了一杯茶，放到秦川面前。
“呂丞相此來，是接嬴政回國。另外，”秦川頓了一下，“呂丞相想彌補他的過錯。”
趙姬終於控制不住的哭了起來。這麼多年，是她一個人默默承受了一切。趙人的冷眼，秦兵的監視，在一個本應美好的年紀，在趙國一個宅院裡，孤零零的度過。
往事如潮水般湧來，淹沒了她，呂不韋會為她抱柱而死？
她生命中兩個重要的男人，在她最需要的時候，離她而去。多年之後，當她把嬴政撫養長大時，一個病重，一個要帶他走。呂不韋給了她選擇。一邊是已然長大的孩子，一邊是自己期待已久回答。可是這是一個痛苦的選擇。
不，不能！
趙姬擦乾眼淚，說：“我願隨政兒一同去秦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