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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朧,星光點點。雅緻的房間牆上掛著山水畫卷,畫中潺潺流水在柔和的燈光下若隱若現。一張古琴靜靜躺在一角,琴面光滑考究。
房間中央的紅木桌上,擺著幾本詩集和一壺茶。茶香嫋嫋,與屋內香爐中飄出的幽幽檀香交織,繪出一幅閒適的圖畫。
可房內的三個人,卻怎麼看都格格不入。
“你怎麼會在這?”
甄首先發問,房中之人正是前幾日劫囚車遇到的那名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在桌邊坐定,將手隨意地搭在詩集上:
“此處既有世俗之繁華,又不失文雅之韻律,美好的事物本就該被追求與頌揚。天下文人名士莫不在此處揮灑才情、流連忘返。倒是這位姑娘來此處,頗為唐突。”
見媯瑩板著臉冷哼一聲,並不答話。白衣少年站起身,雙手衝甄深作一揖:
“在下上淵姜薊,承蒙義士出手相助。”
甄有些不好意思,趕忙回禮:
“我是甄,這是媯瑩,她是我朋友……”
姜薊點上一支檀香,煙嫋嫋升起。新沏一壺茶,請二人落座。
“你便是那個上淵世子?”
媯瑩突然發問,她面色不善,好像對姜薊心存疑慮。
“若姑娘說的是那個天權學宮高足,風度翩翩又博文天下的上淵世子,那我想,便只有在下了……”
姜薊一席話竟說得堂而皇之,讓甄莫名產生了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卻見媯瑩白了姜薊一眼:
“油嘴滑舌。”
姜薊聞聲,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神情自若,彬彬有禮:
“承蒙佳人另眼相加,在下願傾綿薄之力,與佳人共同研討捭闔之學。”
見一向伶牙俐齒的媯瑩竟一時語塞,甄不禁啞然失笑。
“姜兄,那位先生,可有脫困?”
甄的神色中透著一股擔憂。
姜薊一改平日輕佻,恭敬又誠懇地回答:
“勞甄兄掛心,東閭先生已安然無恙。”
“那兄臺此行玄雍,便是為了搭救東閭先生?”
姜薊略作遲疑,輕輕搖了搖頭:
“恰恰相反,我來此是為了看他的笑話……”
姜薊的話中透露出一股難以捉摸的玩味。
甄眉頭一皺,顯得有些困惑。姜薊輕啜一口茶,緩緩道出往事:
“早年間,東閭先生與我恩師同為天權學宮客卿,二人交往甚密。我上淵不似玄雍,屬富饒無虞之地,故偃革興文。天下飽學之士均聚於此,各種思想學派百家爭鳴。漸漸的,東閭先生與我恩師就是否該以嚴律治國產生了分歧,最終他離開上淵前往玄雍,以圖施展抱負……”
甄默默點頭,若有所思。
“我見東閭先生臨泰山壓頂而不懼,想必已經達成心中所願……”
甄的話,讓姜薊陷入了深思。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牆壁,投向遠方模糊的天際。沉默半晌,他像是自言自語:
“東閭先生推行的新法,確是讓玄雍提升了國力。可大徵賦役、妄用重典也使得百姓苦不堪言。國之根本,莫過於民,若民心失所,國又以何而立?”
月色如洗,穿過雕花的窗欞輕柔地灑在素雅的房間裡。
甄心頭微微一動,姜薊的話語彷彿觸動了他內心深處的某個角落,卻又像是縹緲的煙雲,讓他無法捕捉。
燈下,二人對坐,空氣中瀰漫著凝重的氣息。媯瑩單手撐住額頭,眼皮沉重,有些昏昏欲睡。
“自我到玄雍以來,目睹此間百姓疾苦,我便認定東閭先生將帶玄雍走向萬劫不復。就在這時,我得到了東閭先生被貴族聯手打壓入獄的訊息……”
姜薊看了甄一眼,率先打破沉默,聲音中帶著一種深沉的情緒。
“你還是出手救了他……”
“在玄雍,我力所能及的不多,只好提前做些準備,以備不時之需。”
姜薊神情中透出幾分自嘲:
“都是些小把戲,真正的功臣是那位忠於東閭先生的髯須將領。”
甄的眉頭微挑,姜薊的無心之言讓他聽出一些端倪:
“你和那名大漢並未相識?我原以為一切都是你們提前籌劃好的……”
姜薊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恐怕連東閭先生本人都不知我的存在,我所做的,不過是順內心所指,盡所能而已。”
聽到這裡,甄不由在心中對姜薊生出了幾分敬佩之意。
“那兄臺可算高瞻遠矚,將一切佈置的恰到好處。”
聽到甄由衷的誇讚,姜薊一下又變得神采奕奕:
“謀定而後動,知止而有得。當然,也不可小瞧我上淵的情報渠道……”
砰!
媯瑩從桌旁猛然滑落,癱軟在地,不省人事。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二人大吃一驚。
夜色沉寂,一陣風拂過玄鵲堂,卻無法驅散那團無形的壓抑。
庭院中,一盞孤燈搖曳。甄不安地來回踱步,腳下的露水泛起淡淡寒光。
姜薊看向房內,他倒是一臉淡定,也不知他為何執意要跟來。
祁叔推開房門,聲音輕柔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
“沒事了,只是毒發,一時之間脫了力……”
甄聽後,心中一驚:
“毒?什麼毒?”
祁叔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只是搖了搖頭:
“你自己進去問她吧,這丫頭……”
祁叔深嘆一口氣,聲音中滿是無奈。
甄來不及細想,便與姜薊匆匆進了房間。
只見媯瑩半靠在床榻上,臉色蒼白如紙,可也算恢復了些許精神。
“怎麼回事?你什麼時候中得毒?”
甄問的焦急,這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讓他感到措手不及。
媯瑩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她費力地抬起左臂:
“夜梟在進行測試前,為防止逃跑,會餵我們吃下泣靈砂。這是一種特製的慢性毒藥,服下後百日才會氣絕,而解藥只在夜梟營中……”
甄死死盯著媯瑩的手臂,只見一條黑線自手腕處向上蔓延,已經接近臂彎。
十五日、祁叔的話、梟首的話……突然間,他明白了一切。
甄心中懊惱不已,怪不得媯瑩要與他一起來這玄雍城,要去打探梟首的訊息。他只顧著自己心中所想,卻完全忽略了媯瑩一直以來的處境。
猛然間,甄似乎明白了自己真正害怕失去的是什麼。
“還剩幾日時間?”
甄沉聲問道。
“三日……”
媯瑩面色平靜,她似乎已經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今夜你從梟首那裡得知了什麼?都告訴我!”
甄俯身盯著媯瑩,一字一句地問道。
媯瑩微微閉上眼睛,沉吟片刻:
“我與靈芸逃跑的事已經被主上得知,梟首派人抓捕我們未果卻並不著急,是因為她在等我們毒發。夜梟營守衛森嚴,潛入無異於自尋死路。而迫於主上壓力,近日梟首更是會加強守衛,所以……”
“所以什麼?”
見媯瑩話一停,甄心中頓感不安,他急切地追問。
“所以我和靈芸,都會死……”
這句話像是重錘擊打在甄的心頭,他只覺得胸口一股熱流翻湧上來。
為何身邊的人都要離他而去,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我有辦法。”
沉默許久,姜薊終於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