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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哥，你幹嘛要賣掉祖屋？那不是你家唯一的財產嗎？祖屋賣掉後，你們一家住哪裡呢？”沈西序滿臉的問號。
李宗羲把身邊的幾個姑娘請走，神色肅然地對沈西序說：“沈老弟，我悟了。”
“悟了？”
“對頭。悟了！”
事情還得從3天前說起。3天前的深夜時分，李宗羲像往常一樣，在泰興堂輸光了銀子，又在麗春院喝得醉醺醺的，踉踉蹌蹌地走出來。冰涼的夜風吹來，他忍不住趴在一座石拱橋的欄杆上吐了一陣，感覺心裡舒服了少許。
橋上風大，他摸索著來到橋下，鑽到橋孔間，舒舒服服地偎依著橋墩坐下。夜闌人靜，他聽著河水緩慢地流動，輕輕地拍打著兩岸。抬頭望去，天空有幾個殘星，孤獨地閃爍。
他像是回到了母親溫柔的懷抱，安靜地進入了夢鄉。
“喂，你是哪個？為啥佔了我的位置？”在睡夢中，李宗羲察覺有人在推搡自己。睜開眼睛，一個衣衫襤褸的老乞丐正瞪著自己。
瞧這情形，難道這座石拱橋下是老乞丐睡覺的位置？李宗羲感到有些好笑，趕緊騰開位置，讓到一邊，說：“抱歉了，老伯。”
老乞丐見他頗有禮貌，在鼻孔裡哼了一聲，說：“罷了，我倆擠一擠吧。”他從附近取來一些乾枯的稻草，鋪在地上；又從背上取出一幅破舊的棉被，搭在稻草上。“年輕人，來睡吧。”老乞丐邀請李宗羲。李宗羲鑽進棉被裡，感覺比剛才暖和了許多。
老乞丐從懷裡摸出一塊冷得發硬的燒餅，咀嚼了兩口後，遞給李宗羲。李宗羲晚上沒有吃什麼食物，適才又吐得精光，此時竟然有些肚餓了，便狼吞虎嚥般吃掉了大半個，想起有些不雅，這才將剩下小半個燒餅還給老乞丐。
“你都吃了吧。”老乞丐毫無怪罪之意。
李宗羲也不客氣，吃完了燒餅。他想，這個燒餅多半是老乞丐的晚餐，自己吃了，他勢必會餓肚子。心中有些歉意，在周身搜了一圈，找出幾個銅板，捧給老乞丐。
誰知老乞丐正眼都不瞧這幾個銅板，更不伸手去接。李宗羲天生傲骨，自尊心極強，生平不願欠別人的人情，豈料這次要欠一個乞丐的人情？他說：“老伯，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要怎樣還您的人情？”
老乞丐漠然地看著他，說：“看你的樣子，也是一個知書識禮的讀書人了，一定曉得‘窮則獨善其身，達者兼濟天下’這句古話了？你是打算一輩子跟我一樣，做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叫花子了，還是要做位高權重、威風八面的封疆大吏？”
李宗羲聽了這番話，如遭雷擊，呆了良久，才起身狂奔而去。他可沒想到自己讀了十幾年聖賢書，今天居然被一個老乞丐教育了。是啊，自己也許有能力還一個老乞丐的人情，可父母的養育之恩、老師的教導之恩、朋友的扶攜之恩，又該怎麼還呢？當年，自己在父母、朋友面前吹過牛皮，要做什麼大官，那是立下了拯救黎民百姓的宏願。可如今，自己越混越差，居然混到了鑽橋洞的地步。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
回到家裡，李宗羲說服了父母，賣掉了十幾間祖屋，得到的60兩銀子分成3份。1份在城裡租了一座房舍，供父母居住。1份還掉欠下的賭債和酒錢。1份留給自己，作為前往成都參加鄉試的盤纏。李宗羲告訴父母：“這次，我一定要洗心革面，勤奮努力，爭取金榜題名，不辜負列祖列宗的遺德。”
李宗羲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家子弟，晚年得了李宗羲這個幼子，寵愛有加，含在嘴裡怕化了，放在手心怕飛了，但也一直期望李宗羲能夠出人頭地。現在，李宗羲終於有了洗心革面的樣子，他們也甚感欣慰。
沈西序聽李宗羲娓娓道來，也替他高興。他斟滿酒杯，高舉起來：“李大哥，你想通了，我真替你高興。過段日子，我們一起去成都參加鄉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