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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殿，時至傍晚，空曠的大殿之中只點著稀稀落落四五盞燈，顯得格外陰暗幽深，彷彿昭示著宮殿主人此時此刻的心境。
烏洛蘭銀半靠在龍榻之上，手中握著一卷書，一旁的小几上放著一碗黑色的湯藥，他卻沒有半點要喝的意思。
閉著眼聽著跪倒在跟前的圖雅回話，他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
沒有訊息，沒有訊息！醒來已經半月有餘，可是文恬依然沒有半點訊息。
前些日子他剛醒來卻沒有第一時間見到文恬，便問起，巫醫只道他昏迷之後遲遲沒有醒來，他的皇后文恬就與他的弟弟烏洛蘭鏡一起消失在王宮之中。
當時他被氣得頭腦發昏，立即下令將兩人找到，帶回來千刀萬剮，但是細想之後又覺得蹊蹺，便又下令將兩人捆了帶回來便可。
一起消失？不，一定是烏洛蘭鏡這個混不吝的將她擄走了，他早就該意識到，十五六歲的少年已經不是什麼小孩子了！
他是看著烏洛蘭鏡長大的，在他眼裡，烏洛蘭鏡是一頭殘忍暴虐的小狼崽子，唯一會聽從的就是他這個哥哥的話。
現在，這頭狼崽子長大了，他後知後覺，沒有意識到，錯在自己。
“嘩啦”一聲，烏洛蘭鏡將手裡的書擲了出去，狠狠地打在了正在回話的圖雅的身上，圖雅吃痛，卻只是將自己的頭埋得更低，心頭不敢有半點不滿，只慶幸上君沒有用上內勁。
“孤限你，半月之內將她給我帶回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若是找不到，你也不必回來了。”
烏洛蘭鏡的語聲淡淡的，可是圖雅的心中卻是一涼，他知道，上君的耐心已經用完了，若是自己再找不到那位皇后，只怕是位置不保。
他是不擔心自己的性命，自小跟隨上君一起出生入死，圖雅不相信上君會因此而殺了他。
可是每日看著上君如此煎熬，他的心中也很不好受，這一次，圖雅決定親自出發去找文恬，並且動用一些只會在特殊情況才會動用的力量。
正在圖雅沉思之際，只聽得眼前人又發話了。
“那個丫頭……還是都不肯說？”
圖雅知道，丫頭指的是文恬的隨侍阿瑞，月餘前，他們的人在石橋鎮找到了這個女子，可是無論怎麼問話，她就是不肯透露半個字。
“可要用重刑？”圖雅斟酌著開口，他知道上君看中皇后，愛屋及烏，自然不肯對其身邊人下重手，他也不敢輕舉妄動，許多刑訊逼供的手段他都沒有用出來。
默然良久，烏洛蘭銀沉聲道：“帶她……咳咳咳……來見我。”
那蛇毒著實厲害，他已然醒來將近半個月，身體中的餘毒還是未清乾淨，連帶著他的身體也虛弱了不少。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衣衫襤褸的阿瑞被兩人架著來到了乾元殿，跪倒在了烏洛蘭鏡的跟前。
阿瑞低著頭，腦中回憶著那巫醫暗中找她說過的話。
“你可希望上君再也找不到你家主人？”
“什麼意思？”當時阿瑞已經被滴水之刑折磨了許久，她的腦子發昏，已經快要認不出眼前人了。
“聽老夫一言，若是你不想讓你家主人再被鎖入這偌大的牢籠之中，任誰來問，你都不要說你家主人曾經用鮮血救過上君。”
巫醫的話讓她一時間摸不著頭腦，但是很快她便想通了關節，若是讓上君以為自家小姐對其尚有情愫，以上君的脾性，一定會將這天地都翻個底朝天將小姐找出來的，只有讓其死心，他才會放過小姐。
“好，就依大人所言。”
想通了其中的關鍵，阿瑞便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烏洛蘭銀看著眼前低著頭，一言不發的女子，他的心頭泛起一股怒意。
“你就這樣不希望她跟孤重逢？所以你才不肯將她的訊息告知？”他強壓著心頭的怒意，沉聲問道。
猝然間，阿瑞將頭貼在地上，幾乎五體投地，她啜泣道：“請上君放過我家小姐吧，她不希望皇宮，不喜歡被困在這一方天地，請……上君放過她……女婢一定在佛前日日為上君祈禱……求您大發慈悲……。”
阿瑞一面啜泣，一面說著，幾乎泣不成聲。
偌大的宮殿中只有阿瑞低聲啜泣的聲音，緊張的氣氛逐漸蔓延，豆大的汗珠自圖雅的額角落下，他連一口大氣也不敢喘，只是眼觀鼻鼻觀心，心頭只道這個丫頭當真是被審問糊塗了，早知道就不給她上滴水之刑。
一陣長久的沉默，空氣幾乎都被凍結了，烏洛蘭銀有些沙啞的聲音在大殿之中響起：“她這樣告訴你的？她一直以來，都這樣痛苦煎熬？”
自然是痛苦煎熬，不但痛苦煎熬，幾次三番都差點連性命都丟掉，阿瑞腹誹著，卻不再說話，只是不斷磕頭，不過片刻，額頭上便磕破了一層皮肉，點點血珠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之後，烏洛蘭銀低喝一聲：“夠了！”
聽到這話，圖雅心頭一跳，連忙吩咐人將眼前的女子帶下去，阿瑞由一面出去，一面啜泣道：“請上君放過小姐，請上君放過小姐……”
烏洛蘭銀疲倦地閉上了眼睛，就在圖雅以為上君要吩咐些什麼的時候，只聽得冰冷而堅定的聲音響起。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這天下都是孤的，更何況區區一個女子，就算是她要死，也只能死在這宮中，死在孤的眼前！”
這幾句話，幾乎是從牙縫之中蹦出來的，烏洛蘭銀說罷，轉頭看了一眼猶侍立在一旁的圖雅。
“是，卑職立刻前去尋人。”
圖雅說罷，立刻行禮，繼而轉身匆匆朝著大殿外走去，彷彿背後有厲鬼在追尋一般，腳步要多快有多快。
唉，早知道他一定攔下那輛馬車，早知道他一定看好皇后了。
圖雅擦著額角的汗珠，心頭只是後悔，只是為了一時間的省事到如今卻弄成這樣，真是丟西瓜，撿了芝麻，若是真找不到皇后，真不知道他們的上君會做出什麼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