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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眾生相
地安門外。
北起鼓樓東大街、鼓樓西大街,南止地安門東大街、地安門西大街,一路上,各府家奴們抬著、扛著大籠小箱急匆匆地走著,各家當鋪、錢莊門口停滿了大車,掌櫃的、管事們臉上堆滿了笑容,夥計們抬著一隻只箱子往鋪子裡搬。
大街上,圍人如堵。
圍觀的人群中,有人在問:“喲,怎麼回事?”
“朝廷清繳國庫欠銀,都來這兒典賣家當呢.”
“什麼?堂堂朝廷勳貴典賣家當還債?不會吧.”
“這話不錯!這些勳貴都是一個尿性,只進不出,怎麼會歸還國債!”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吧.”
一個聲音從邊上傳了過來。
眾人注目望去,一個二十來歲身著錦袍的青年滿臉的神氣,“這其實就是一場交易,勳貴們還錢,當今給他們派差事.”
眾人恍然大悟:“哦”
一人問道:“那也不至於典賣家當呀!才剛從鼓樓西大街過來,‘恆舒典’已經將行市降到了七成.這損失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呵——”
那青年鄙視地看了問話人一眼,說道:“你真當他們缺錢?他們這是在做給當今看,博取當今的歡心和信任,皇上一高興,這官職不就來了。
至於損失的那點銀子,隨便吃點空餉、倒賣點軍需物資不就回來了嘛.”
“噢?!”眾人同時發出的這一聲既是恍然大悟,又多少帶有一些驚歎.
那青年接著說道:“這買賣軍職的口子一旦開了,軍隊還能有戰力?!”見眾人都睜大了眼,然後徐徐說道:“這次能擊退入侵的滿清韃子,下一次可就不好說了.”
人群中,巡街御史的眼睛慢慢眯成了一條縫。
榮國府,賈母屋。
賈母坐在上首榻上,滿臉嚴肅,沒了往日的慈祥寬容。
保齡侯夫人張氏恭敬地站在她的旁邊。
周瑞家的走了進來,“老太太,保齡侯府的表叔老爺來了.”
賈母:“讓他進來.”
周瑞家:“是.”
退了出去。
片刻,保齡侯史鼐大步走了進來,向賈母行禮:“侄兒給姑母請安.”
賈母手一擺:“你可是貴步呀.”
史鼐尷尬地笑了笑:“侄兒也沒個正經差使,怕來了給姑母丟人.”
接過張氏捧來的茶,走上前,奉給賈母。
賈母雙手接過茶,“伱也知道丟人呀!”
史鼐垂下頭:“侄兒無能.”
賈母眼角滴出兩滴濁淚,說道:“好好的一個史家,為什麼變成這樣了”
張氏連忙遞上一塊帕子。
賈母擦了擦臉,對史鼐問道:“還差多少錢?”
史鼐猶豫了一下,答道:“還差,還差七萬兩.”
賈母:“這麼多?”
史鼐:“不瞞姑母,侄兒這幾年為了疏通關係,花費了不少錢財,一早變賣了幾處產業,也就湊了不到四萬兩.”
賈母嚥了一口氣:“他是皇帝的寵臣,這些年肯定積了不少錢,平日裡不幫襯你也就算了,這個時候怎麼也沒表示?這些錢是你們父親欠下的,也有他的份.”
史鼐一怔,一張臉頓時憋得通紅。
賈母:“怎麼?你去找他了?”
史鼐點了點頭。
賈母:“他怎麼說?”
史鼐雖然心中激憤,卻不得不回答:“他說,既然分了家,為什麼要幫保齡侯府還債.”
賈母的臉沉了下來,接著站了起來:“他真這麼說的?”
史鼐:“是。
他還說,為了避免是非,連雲丫頭也不便去他府上了.”
賈母氣得微微發顫:“好好個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孽障。
人呢?”
鴛鴦、周瑞家的等連忙走了進來:“老太太.”
賈母對鴛鴦說道:“去,將忠靖侯府的那些東西全部退回去,讓人告訴他,他忠靖侯爺的禮,我受不起!”說著竟咳起嗽來。
“老太太!”鴛鴦連忙上前扶著賈母坐下,給她輕輕地捶背。
賈母緩了一口氣,把目光望向周瑞家,問道:“你們二爺人呢?”
周瑞家:“二爺在會芳園陪大老爺釣魚呢.”
賈母何等精明,明白賈琥是不會來了,對史鼐說道:“雖說賈家有錢,但我不能拿賈家的銀子去填補史家的窟窿。
早些年我積了不少錢,這半年門下又孝敬了許多,這錢我拿的出,不過你要打個欠條,以後每年都要還上一部分。
知道嗎?”
此言一出,張氏大喜。
史鼐忙拉著張氏給賈母磕了個頭,說道:“侄兒謝過姑母.”
賈母接著說道:“雲丫頭就不跟你們回去過苦日子了,她的婚嫁也不勞你們操心,都由我來負責.”
“是.”
史鼐猶豫了一下,說道:“姑母,有訊息說,陛下許諾的多是遊擊將軍、千總、把總之類的中層軍職,還是在河南、安徽、湖北三省兵馬中任職,我想.”
賈母連忙打斷他的話:“好了,我累了,有什麼話,以後再說.”
史鼐如何肯放過這個機會,接著說道:“我想求姑母做主,讓我到勇衛營中任職,哪怕是個千總官也行!”
賈母擺著手:“別的事我都能替你說話,唯獨這件事不行。
你們回去吧,讓我清靜清靜.”
史鼐怔了一下,咬了咬牙,又叩了個頭,站起身,拉著呆愣的張氏走了出去。
賈母的臉沉了下來,接著站了起來:“將保齡侯府這幾年送來的東西也全部退回去.”
寧國府,會芳園。
琥珀急急忙忙地走了過來。
賈琥和賈赦正坐在假山邊垂釣。
走到二人身後,琥珀對賈琥說道:“二爺,保齡侯府的表叔老爺、表叔太太回去了。
老太太命人將保齡侯府和忠靖侯府這幾年送來的東西全部給退了回去!”
賈赦笑道:“怎麼樣!”
賈琥笑了:“願賭服輸,琥珀.”
“哎!”
“將上次蘇州知府送來的虎丘茶給大老爺院裡送去.”
“啊——都送去呀!”
“沒事,你們林姑娘那裡還有一點,夠喝一陣子的.”
琥珀撇了一下嘴,只得轉身走去。
賈赦調侃地說道:“老太太調教出來的丫頭個頂個能幹,她還需要你操這個心?”
賈琥微微一動,接著繼續釣魚。
對於史家兩頭下注的行為,賈琥心裡有些不痛快,別看現在史鼐、史鼎兄弟倆撕破了臉皮,但不要忘記,兄弟就是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
只要史鼐進入了勇衛營,那就是史鼎進入了勇衛營,代表著皇帝將手伸了進來,這是賈琥不願意看到的,最起碼現在不可以。
賈赦說話了:“水溶那邊如何了?”
賈琥:“正常的有點不正常.”
賈赦點了點頭,接著說道:“正因為如此,太上皇才對他產生了疑心.”
說到這裡停了一下,壓低了聲音說道:“以前我在東宮看到過一本遼東民間野史,說韃子皇帝福臨不是黃臺吉的種,是洪承疇的.”
仿若石破天驚!
賈琥手中的釣竿一顫,旋即又穩定了下來:“不可能!洪承疇被俘的時候福臨那倒黴孩子都斷奶了.”
賈赦嘿嘿一笑,沒再說話,接著繼續釣魚。
南陽伯府。
這裡已經不像伯爵府邸了,所有的傢俱家當全部被搬走了,就連廊簷下襬著的盆栽也一件沒有了。
南陽伯府現襲三等男陳也俊神情複雜地看著空蕩蕩的院落,心中不是滋味。
為了還清欠款,他典當了所有能賣的東西,最後就連祭田也抵押給了當鋪,這才湊齊了錢。
不過一想到皇帝的許諾和城外的數十萬大軍,瞬間激起了他心中澎湃已久的熱血和遠大抱負。
就在這時,老管家匆匆走了進來,“少爺,都準備好了.”
陳也俊十分欣慰地點了點頭:“走,去戶部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