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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月上憑欄，恰是夜半時分。
靜謐的姑蘇藍氏突然傳來一聲酒瓶碎聲，聲音驚醒了昏睡的金攸安，她起身提劍滅了助眠香，連忙出門檢視。
只見門外那山道蜿蜒，林霧並起，金攸安還未行幾步，就見屋簷之上站著兩人，一黑一白，相對而立。她定睛一看，發現其中一人是魏無羨，另一人卻不認識，只能依稀看出那人頭戴捲雲紋抹額，束腰廣袖，面色冷淡。
姑蘇藍氏有雙壁，一溫良，一性冷。
難道，那人是傳聞中的含光君？
壞了，雲深不知處不可夜遊。
金攸安也顧不上魏無羨了，她連忙收了劍，心道死道友不死貧道，轉身不再逗留。
一雙手卻悄無聲息地捂住了她的嘴。
“噓，別說話。”是江澄，他不知何時來到了金攸安身後，他下巴抵在她發頂，拉著她迅速躲到林叢後，他有些不高興地咬牙小聲道，“我看你是想和魏無羨爭這夜遊第一人的名號了。”
金攸安一愣，她側頭卻聽見一人道，“什麼人！”
是魏無羨，他戲謔地瞥了眼他們倆藏身的林叢，又故作聲勢地亂看亂叫，白衣男子被他這番弄的有些生氣，二人在屋簷之上又是好一番糾纏。
“走。”江澄回看了一眼魏無羨，頭都大了，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拉起金攸安就跑。
笑話，死一個總比一雙好。話雖如此，江澄還是在叮囑完金攸安早點休息後又連忙回去給魏無羨撐腰。
只不過來的不巧，被兩人碰了個正著。
哦，轉角遇到愛，魏無羨拼命朝他眨眼示意，江澄則是瞪大雙眼，恨不得弄死剛剛那個要來救魏無羨的自己。
圍觀一切的藍忘機抽了抽嘴角，板著臉道，“雲深不知處，不可夜遊。”
多麼美妙的誤會，江澄立馬認錯反駁道，“含光君，夜遊是我之過，但我不知此規。且魏嬰乃我雲夢江氏之人，我乃雲夢江氏宗主之子江晚吟，還請含光君將他交由我來處置。”
藍湛的臉色雖緩，卻依舊沒放人。
魏無羨一下來了勁兒了，他上前一步攬住藍湛，哥倆好的說道，“含光君，含光君～你就饒了我這次吧，我下次一定不敢了，這一定是最後一次了。”
藍湛不喜他人觸碰，他在魏無羨要攬住自己的時候就抽出了劍柄，用它止住了魏無羨的動作，魏無羨不知摸了哪裡，慌里慌張地連忙去避，卻迎面而來又是一擊。
他只能活動僵硬了的手腕，抽劍去回。
江澄看著頭都大了，想到藍湛的實力，又只能不得不跑去幫魏無羨。
他只是不想讓魏無羨丟了雲夢江氏的臉，沒別的意思。
“魏嬰！”江澄和他背抵著背，對視了一眼又道，“小心！”
話音才落，藍湛的劍就已到他二人面前。魏無羨踩著瓦磚和江澄分開，綁發的髮帶被寒風吹散了些許，他站在月光下，俊朗的面容都被渡上了些許柔和。
藍湛飛身站在他對面，自成一幅山水。
“含光君，要我說，這次就算了嘛。”魏無羨一邊用劍格擋，一邊朝藍湛嬉皮笑臉，見他默不作聲，又只好自覺無趣地又道，“好吧，天子笑！分你一罈，這次就算了嘛，就當沒看見我。”
藍湛皺緊眉，厲聲呵斥道，“雲深不知處禁酒，罪加一等。”
江澄在下面都沒眼看，他也飛身上去，站在魏無羨身後，白了那人一眼道，“魏無羨！我看你是想把雲深不知處三千家條都給犯個遍，明天好在雲深不知處裡出個大名！剛來就給我闖禍，我真是服了你了。”
江澄手持三毒，無聲地和藍湛對峙。
魏無羨回頭看了他一眼，燦然一笑道，“江澄，喏，我們先才要買的，天子笑！這可是姑蘇一絕！”
江澄剛想去接，看著藍湛才回過神，他用三毒輕輕拍開魏無羨的手，佯怒道，“魏無羨，雲深不知處禁酒！”
他話音雖衝，卻處處都在提醒魏無羨。
魏無羨挑挑眉，聽出了江澄的一片苦心，他向後退攬住江澄的肩，小聲道，“就一次嘛，都被他看到了，他肯定要收上去了，我現在不喝以後就再也喝不到了，就最後一次嘛。”
江澄放回佩劍，不說話。
魏無羨立馬興奮起來了，這麼多年的默契讓他知道，江澄不否認那就是預設了。
他踩著簷壁，一隻腳在外面，藍湛就這樣看著，聽著他道，“雲深不知處禁酒，那我就先在牆上喝，不算犯禁吧？”
藍湛抽出劍向他刺去，魏無羨眼疾手快，一壺酒半滴都沒灑地入了喉，他滿足地笑了笑道，“天子笑，果然一絕。”
江澄眼觀鼻鼻觀心，直接裝看不見。
兩人直接在他面前打了起來。
魏嬰招式灑脫如風，藍湛身法如網，密密麻麻地覆蓋魏嬰的每一次收劍回身，他氣的狠，手下的劍招招凌厲。
一罈酒被從中斬裂，魏嬰透過縫隙，看見了藍湛迎面的劍尖，他後撤一步，抖抖劍又上前。
江澄目不轉睛地盯著二人，怕魏嬰打不過，他緊緊捏著三毒，時刻準備幫忙。
正在此時，簷壁下又傳來聲響。
“忘機。”是藍曦臣，他目光柔和掃過了在場所有人，又看向藍湛道，“這次就算了吧，他們也是第一次來雲深不知處，忘機，不知即無罪。”
藍湛回頭冷冷地看了眼魏嬰，乖乖地收劍朝藍曦臣行禮道，“兄長。”
魏嬰和江澄對視了一眼道，“澤蕪君。”
藍曦臣回了禮，走近他們。
“方才在遠處聽見你的聲音，還以為是聽錯了。”藍曦臣看向藍湛，見他不語，勾唇笑笑又道，“忘機生氣了。”
藍湛看了藍渙一眼，依舊沒說話。
“好了，”藍曦臣不再打趣藍湛，他看向二人和藏在暗處的金攸安，輕聲道，“回去吧，三遍家規，下次切勿再犯。”
魏無羨還想再說什麼，江澄匆匆拉住他道謝而去，原地就只剩下那對兄弟倆。良久，藍湛才慢悠悠道，“兄長，不可夜遊。”
藍曦臣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藍湛，帶著對弟弟情緒波動的歡快隱晦地瞥了眼金攸安藏身的地方，他輕聲道，“好，我自會去領罰。忘機才出關，要注意休息，兄長還有點東西要給你。”
他說完就拂袖離去，藍湛愣在原地看了許久兄長的背影，走了相反的路離開。
一時，又是許久的寧靜。
“金小姐，”藍曦臣見藍湛走遠了才出聲喊道，見腳步聲響起才退後一步與金攸安藏身的林叢保持了距離，行禮道，“雲深不知處不可夜行。”
金攸安在隱隱約約的霧中回了他一禮，看不清他的面容，有些歉意地道，“澤蕪君，驚擾您絕非我本意。”
二人相隔而立，霧成了圍牆。
出不去又進不來。
藍曦臣輕笑一聲道，“不然，是我夜行在先，不算驚擾。更何況，也是我要幫的你，也算不得驚擾。”
金攸安一愣，無比後悔那時的自己遲了一步沒阻攔江澄，這才在返程尋他的路上遇見了藍曦臣，驚擾了他。
很少有人會拿真心包容別人，藍曦臣替她頂了罰，她感嘆這份真心不易，不好意思地道，“我陪澤蕪君一同去領罰吧，實在要謝過澤蕪君。”
藍曦臣不再說話，他背過手看向別處。
“澤蕪君？”金攸安聽不見迴音又問道。
“不必，”藍渙走近了一步，怕她害怕又活躍氣氛道，“金小姐若是再推辭，就是渙之過了，驚擾女修，也是大罰。”
金攸安也不再推辭，她承了這份恩，遞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道，“澤蕪君日後若是用的上我，攸安一定在所不辭。”
藍渙笑了笑沒反駁，他同她又保持了距離，溫聲道，“好，那金小姐先回精舍，渙先行一步。”
金攸安重重點頭，二人行禮轉身離開。
原處又只剩藍渙一人，目送著她離開，他又背過手，站在月光下許久後才離開。
二人一前一後，平行而不相交。
金攸安回了精舍，又燃起了香，她躺在塌上，無意識地回想起自己的過往，一陣睡意襲來，她已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