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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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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常在終於篤信南瀟雪並非虛幻的時刻,再次陷入荒唐的恍然——難道真實傲慢的南瀟雪,和旖旎勾人的南瀟雪,兩者都是她的幻覺?她想了想,揹著帆布包踱到鄉里唯一一家民宿外。

水鄉這麼小,每戶人家都認識,老闆在外面曬被子,看見安常笑著問:“怎麼沒上班?”

“噢.”

安常怔怔的說:“換換腦子.”

“你們家……”她仰頭打望那座兩層小樓:“今天沒客人?”

“沒呢.”

在江南一眾火熱旅遊地中,寧鄉實在不出名,每年只有零星的散客。

民宿小樓好像一直就這麼靜靜矗立,像過分沉穩的老人,連臉都沒變一變。

“在這之前……”安常揣度著問:“你們這兒住的……”她有些理解那些被妖精迷了魂的書生了。

夜幕下藏著類似桃花源的綺旎。

燈籠搖曳出似真似幻的光影。

上挑的眉眼訴說冷淡,柔軟的雙唇卻傾吐纏綿。

那是暈染了一片墨綠色的夢境,站在日頭下回味,只會越發覺得不真切,與日常庸碌的生活之間拉出遙遠的距離。

她忽然真的有些怕,要是她問出“南瀟雪團隊”幾個字,老闆奇怪的看她一眼,那神情已然說明一切都是她的臆想,那是不是就坐實了她修文物修“痴”的傳言?那她以後在鄉里如何自處?是否人人都會拿有色眼鏡看她?她保守的揣度著用詞:“你們這兒住的……”“你想問誰啊?”

老闆直接笑道:“我們家不是好久都沒有過客人了嗎?”

安常猛然一怔。

揹著帆布包往博物館走。

路過扎染坊,蘇家阿婆正在高挑的竹竿上晾染布,一雙手被暈得藍湛湛的:“安常,你來看這批染布樣子可好?”

安常點頭:“好得很.”

“今天難得有點太陽光,我趕緊曬曬.”

蘇家阿婆說:“等天氣再熱了,你照舊來做兩件無袖衫,可涼快呢.”

“好.”

竹竿上扎染布水珠滴答,在不平整的石板上聚出淺淺一汪。

如鏡的河面上烏篷船飄蕩,沒有勤勞的船伕驅著它們遠行。

窄窄長巷出日頭的天也照不透,牆角毛茸茸的青苔卻越發醒目。

一切都是安常看慣的。

一切都是水鄉既有的。

沒有格格不入的攝影機、經紀人、大明星。

安常一路埋頭走著,妄圖在坑窪不平的舊石板上找到一枚螺釘。

也許是南瀟雪團隊在試接滑軌和組裝碳素燈時遺落的。

可她一無所獲。

回到博物館,那隻明代青釉玉壺春瓶靜靜佇立在工作臺上。

她沒進去,站在門口迎著陽光看。

的確不靈動。

她對自己的作品不滿意,所以幻想出了南瀟雪的模樣,來彌補美好寄望和殘酷現實間的鴻溝?她想了想,踱到書畫室門口。

小宛抬頭笑問:“安常姐,又來借書?”

安常猛搖頭。

她哪還敢那些撩人春夢的話本子,只怕就是那些話本子害人不淺,讓她也化為了其中的呆頭書生。

難得的朝陽照著她的背,似要曬乾昨夜對南瀟雪一吻時所淋的雨。

對自己精神狀態的懷疑激發了漫無邊際的恐懼,面對小宛這個至少她所熟悉的人,她再顧不得想小宛怎麼看她:“小宛.”

“你見過南瀟雪麼?”

小宛笑道:“每天在微博裡都見啊,不是告訴過你我是她粉絲麼?”

她放下工具,掏出手機,翻出南瀟雪的微博遞給安常:“看,昨天工作室還發了南仙排練的照片呢.”

那是在邶城舞劇院排練室的照片,一襲黑色練功服勾勒著南瀟雪纖薄的曲線,一勾指尖似流風之迴雪,清冷孤絕,看不出傲慢,更看不出媚惑。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南瀟雪,似霜雪似孤月,根本沒多餘的情緒展露。

她把手機遞還給小宛,空嚥了下喉嚨。

“我是問……你有沒有在寧鄉見過南瀟雪?”

“安常姐你說什麼呢?南仙那樣的大明星,怎麼會來我們這樣的舊水鄉?”

小宛衝她眨眨眼。

安常轉回自己工作室,莫名不敢進去。

澆了澆石榴樹,撫著葉片發了一陣呆。

拖不過去,這才走進去。

青釉瓷瓶在工作臺上刺著她的眼。

她忽然想起還有一處可求證,撥了個電話出去:“葛老師.”

“怎麼了安常?有什麼事麼?”

“您上次來寧鄉找我,有遇到什麼人嗎?”

“你指誰?”

“明星什麼的.”

葛存茵樂呵呵道:“我哪會在寧鄉遇到什麼明星?怎麼,有明星要去你們那兒拍戲麼?”

安常深吸一口氣。

“您上次說,我修那隻宋代玉壺春瓶感覺不對,您後來想清問題出在哪了麼?”

安常無比誠懇的請求:“請您指正.”

葛存茵換了嚴肅語氣:“我上次就已告訴你,我眼力只到這裡,不能告訴你更多了.”

“倒是你,安常,你自己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麼?能進故宮文物組的是你不是我,畢竟你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孩子.”

“你是自己真不知道,還是說,你不想去面對?”

安常說不出話。

葛存茵對這個曾經最得意的門生到底還是寬和的,話只點到這裡,嘆口氣:“你也別逼自己太緊,慢慢來吧.”

掛了電話,安常視線重新落回那隻瓷瓶。

葛存茵說得沒錯。

也許她潛意識裡,根本就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

她不敢面對,才借幻象中南瀟雪的口說出來:“你太膽小.”

安常的問題出在她怕了,怕再接近美、創造美,怕那一切再脫離自己的掌控,怕夢靨再次重來。

默默執起小狼毫。

又默默放下。

根本下不了筆。

知道問題出在怕了又如何?逃回水鄉的她,像丟盔棄甲的逃兵,已對“恐懼”舉手投降,又哪能掙脫內心的桎梏?原來她回寧鄉這一年多,根本就是在浪費時間。

她以為自己還能修文物,其實明眼人只要一看,就知道她修的東西根本不能用。

曾經聽過的話語響在耳畔:“我幹到快退休的年紀,只認一個天才,就是瓷器修復組的安常.”

“招你進來是我們的福氣啊.”

然而後來這些話語變成了:“瓷器組怎麼會招進這樣的人?簡直荒唐.”

“賠?你拿什麼賠?”

“賠不了的,你走吧.”

語氣裡濃濃的失望是壓在安常後頸最沉重的枷鎖,比任何懲罰都更嚴酷,讓她再抬不起頭。

她才二十五歲,可她的人生已全毀了。

人人都想逃離寧鄉,她倒感謝寧鄉,給她提供了一方避世之所。

這裡沒有吹捧,沒有鞭撻,沒有過去圈子裡的人,也沒有過去的她。

安常垂了垂眸子,收起所有工具,回了家。

文秀英女士正在跟幾個老姐妹划拳,一隻腳踏著獨木凳子,鼓肚深棕酒罈擺在木桌:“螃蟹一呀,爪八個呀,兩頭尖尖這麼大的個呀,姐倆好呀,誰先喝呀……”安常一推嘎吱作響的木門,她差點沒把凳子踩翻。

安常揹著帆布包從她身邊路過時幽幽說了句:“這段時間誰裝林黛玉說胸悶氣短,早飯都沒法給我做,天天讓我吃姑嫂餅對付.”

“我看你氣足得很啊.”

文秀英:……安常跟幾位老阿姨打過招呼,就回了自己房間。

包一扔,躺回床上,一隻手臂遮在眼前。

不知過了多久,格紋木門吱呀一聲。

文秀英走進來,坐到她床邊。

“別跟我說話,你說什麼我都不再信了.”

文秀英問:“你怎麼回來了?”

安常沒動姿勢,還拿手臂擋在眼前:“頭疼,請假了.”

“吃藥麼?”

安常搖搖頭。

文秀英坐在她床邊,好一會兒,也沒走。

安常問:“你不出去接著喝啊?”

“喝什麼喝,她們哪兒喝得過我.”

房間裡再次靜下來,只聽到窗外連綿的雨,把人的心浸在裡面,擰也擰不幹。

“那個.”

“嗯?”

“我想辭職.”

文秀英默了下:“行,辭.”

“你不問我為什麼?”

安常終於把手臂從眼前拿下來,枕在耳下,側蜷著看向文秀英:“好像我從邶城回來,你也從沒問過我為什麼,天天嚷嚷著讓我回邶城,也沒見你真把我行李扔出去.”

文秀英拍了拍她的腰:“你這孩子和你媽一樣,從小就話少,有時我都覺得是我這麼話癆,把你和你媽的話都給說盡了.”

“你躺會兒,等休息好了,咱倆看看你媽去.”

安常點了點頭。

她也沒睡著,側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的雨,黏膩潮溼,順著木窗鑽進來,漸漸攀附上人的唇。

像一個吻。

安常不願再沉溺於這樣的幻象,從床上爬起來,攏了攏蹭得鬆散的馬尾,皮筋拆下來叼在嘴裡,重新綁了一遍。

走進堂屋的時候,看到文秀英坐在屋簷下,望著天井裡的雨發呆。

安常走過去,攬了攬她的肩:“走嗎?”

“走吧.”

寧鄉的一切都是老舊的,連傘都是舊式的油紙傘,一撐起來,竹製的傘柄嘎吱嘎吱,壓在人肩上,代替沉默的人絮絮說話。

安常挽著個竹簍,滿滿當當裝著姑嫂餅。

人的心思,說簡單也簡單。

這麼多年姑嫂餅在文秀英的生活裡無處不在,不外乎唯一的女兒生前,最愛這種寧鄉特產。

簡簡單單一方石碑,刻著娟秀的名字,相較於近處夫妻合葬的成雙成對,未免顯得形單影隻。

安常把姑嫂餅規規矩矩擺了:“媽,我和外婆來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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