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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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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瑜瑋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去遊覽了一趟九寨溝風景區,沒過幾天,竟然被破格提拔為正職校長。真是擠破腦袋求不得,得來全不費工夫呀!一切來得太突然太意外了,她恍若在夢境中一般。

不過,上級領導猛地把這副擔子交給她扛,她還真有點不適應。過去她充其量不過是個“文藝校長,公關校長”,學校工作具體怎麼開展,她問都不問一聲。如今把這麼大一個學校交給她,由她在成百上千人的大會上發號施令,調動全校二十七個班級教學工作井然有序地執行,她心中一點底也沒有。作為校長,她把教學工作全交給張繼業主任管理,自己則騰出身來處理其他要務,還是忙得團團轉。竇瑜瑋想起一些單位領導幹部上任後聘請助理的做法,於是就把青年才俊徐公平破格提升為校長助理。這樣,有張繼業、徐公平相助,她總算勉強將這個學校支撐了起來。

徐公平被提拔為校長助理後,工作量倍增,每日交際量也顯著增加。為了使他便於開展工作,竇瑜瑋將徐公平安排在校長辦公室旁邊,這樣他的房間和她新開闢的校長辦公室就成為隔壁。經過一番調整,徐公平、康東方、何碧三人都有了自己的單間宿舍,這樣,他們三個覺得自己的生活空間稍微寬闊了些。

對於許多人而言,寂寞和苦悶往往使人無法擺脫現實生活情感慾望的誘惑,心靈會一步步地甚至是不知不覺地向著有愛的大門走去。

自從徐公平搬出原先那個二人共有的寢室後,杜小鹿來學校的次數急劇增加,並且不是來找杜小虎的班主任徐老師,而是直接找康東方老師。起初是帶著她的徒弟秦小蘋來的,後來,秦小蘋來的次數也慢慢少了,大多時間,秦小蘋是留在髮廊裡的。康東方在課餘閒暇時間,找徐公平和何碧玩,都說忙,無聊之餘也只能到小鹿髮廊去消遣了。

一段時間以後,康東方和杜小鹿的關係急劇升溫。從內心深處講,康東方是不願跟杜小鹿談情說愛的。然而枯燥的業餘生活,激不起他一點兒的興趣。而恰恰跟杜小鹿在一起,卻能忘記煩惱,使生活充滿樂趣。

徐公平每天除了上課和處理班主任事務之外,竇瑜瑋校長几乎把所有可以讓別人代做的事都推給了他這個校長助理。年輕人工作經驗不足,但業務能力極強,所以對於竇瑜瑋校長給他的工作,大多他都是既快又好的完成,遇到個別想的不太周全的問題,經竇瑜瑋和張繼業點撥,他立馬又能極好地做出方案來。這樣,他們這個工作組合,很快就將學校排程得井然有序,生機煥發。

徐公平每天在做好本職工作之外,還得抽出時間來給蓉蓉輔導功課。起初他只輔導作文,後來,蓉蓉一有難題,不管是什麼課程的,都來要他輔導。這樣,他就無形中成了竇校長請的家教。由於工作關係,徐公平和竇瑜瑋的來往頻繁而自然。因此,徐公平的業餘時間被竇瑜瑋母女佔去了一大半。他和康東方在一起會面的時間越來越少。他和何碧聚首的機會就更少了。上班時間偶爾見了面,簡單說兩句話就急匆匆走了。他的這種做法讓何碧很焦急甚至有點惱火,她覺得徐公平在故意迴避她。夜深人靜時,她閉上眼,滿屋的黑暗、寂寞一齊向她壓下來。她像落入了一個魔窟,四面八方的鬼魑都向她射來恐懼的利箭,她只能用被子蒙了頭,蜷縮成一團睡覺。

突如其來的家庭變故,使何碧感到很疲憊很恐懼。一天深夜,她渾渾噩噩的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光著腳走出了房間,在空曠的大街上游蕩,街上沒有一個人,她的身後吹著陰冷的風。想走得快點可怎麼也跑不起來,她越想走得快點,那風就把她追得越緊。終於,她遇到一所房子,急忙奔了進去。房子裡有好多床,床上都睡著男人,看到她進來,都抬起頭來驚訝的看著她。她慌忙裹緊衣服,躲藏在牆角的一張床下。她緊張地從床下向外張望著。這時候,床邊忽然探出一個外國男人的頭,藍眼睛,黃頭髮,瘦瘦的臉,她非常害怕,蜷縮成一團,用極度恐懼的眼神望著他。不料,那個外國男人非常和善地向她微笑了一下,雙手舉著一把綠色的麥穗要送給她。她大驚失色,不敢伸手去接,示意他走開。那個外國男人很生氣,一把將她從床下拽出來,拖著她走出了房間。她在外國男人手裡掙扎著,叫喊著,可是沒有人可憐她,同情她,人們都朝她投來不屑一顧的眼神。她被那個外國男人挾持到了懸崖邊,倒提著雙腳,向懸崖下扔去。她大叫一聲,絕望之際狠命把身子向上一挺……

何碧醒了,發現自己依然睡在床上,渾身被冷汗浸透。自那以後,每晚就寢的時候,何碧都會有意無意地看一眼徐公平的房間,看著從他房間透出的燈光,她會想象出徐公平伏案工作的身影。她知道徐公平一定很忙,但就是扼制不住想他的心思。

有時候,她會走到徐公平的門口,傾聽裡面的動靜。這個時候她多麼希望徐公平能夠突然開門走出來,看看她。可轉而又怕他真的出來,識破她的小心思,窺見她心中的秘密。有時候,如果聽到徐公平房間裡面傳出女人說話的聲音,她就會不高興。許多次她像個做賊心虛的孩子一樣,逡巡于徐公平房門的周圍。繼而有那麼一段時間,她甚至不希望有別人出現在他們的二人世界,尤其在公眾場合見到徐公平的時候,她都會表現得極度的不安和緊張。而即使兩人偶爾遇到一起了,她又會急匆匆地離開,她甚至有意無意地盡力迴避那種場面的出現。

在工作中,如果徐公平隨意和她打招呼,她會用極冷淡的語氣回覆,或者用極冷漠的態度表示出她內心對他的不滿。而所有這一切,她都是希望自己的異常舉動和極不正常的態度能夠引起徐公平的注意,然後來找她。她每天都有一種希望,有一種對愛情的衝動,可徐公平卻連一點反應也沒有。似乎在他的心中她只是一個很平常的同事。而每次瞥見徐公平從竇瑜瑋的房間走出來,她都會感到不快樂,甚至會出現一種莫名的慍怒。漸漸地她開始有些著急起來,她感到自己這種被動的等待似乎不太適合跟徐公平這樣靦腆的男人?談情說愛。一段時間以後,她發現自己的做法根本引不起徐公平的關注。而如果自己再這樣等下去,必定會錯失良機的!後來何碧終於忍不住了,想主動出擊,追求自己的幸福。但在情愛方面她終究是一張白紙,沒有任何經驗。她渴望想從別人那裡獲取一些經驗,於是她第一個想到了董老師,覺得他是一個可靠的值得依賴的人。

一個適當的時機,何碧找到了董紅老師,有點神秘地說:“董老師,我想請教您一個問題。”

董紅老師是全校有名的“百事通”,一聽年經同志要請教問題,立刻來了興趣,和藹地說:“小何老師,我先宣告一點呵,外語我可是一竅不通,外國的事務我也從不關心。不過,只要是咱們中國的事,你就儘管問吧,我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何碧笑著說:“董老,我向您請教的既不是外國的事,也不是什麼國家大事,只是關係到男女感情的事。”

董紅說:“噢,兩個人感情的事?誰跟誰的事呀?”

何碧說:“我想知道您跟您愛人兩個人感情的事。”

董紅此時被她弄懵了,警覺地說:“我們感情的事?我們老夫老妻了有啥好說的?”

何碧說:“董老師,您就透露一下嘛,您愛您的夫人嗎?”

董紅哈哈一笑:“小何老師,這個問題太籠統了吧!再說,你稱呼我老伴為夫人,我反倒有些不習慣了!”

沒等董老師正面回答,何碧又問道:“那麼,董老師,您知道您的夫人愛您嗎?”

董紅說:“小何老師,這個問題嘛,我以前還真沒想過。我們那個年代,不興什麼愛呀恨呀的。我們的婚姻也遵從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例,後來風風雨雨糊里糊塗地就過來了。一直到現在,我都沒弄清楚愛是什麼。我只是覺得,現在她是我的老伴。我覺得生活中需要她,需要她照料,需要她的陪伴。估計她也是這樣的想法。如果我一天不回去,或者回去晚了,她都會倚在門口張望,焦急地等待。我們的生活很平凡,感情也很穩定,婚姻一直很美滿。曾經也有年輕人笑我不懂得什麼是愛情,我反問他,他說愛就是為喜歡的人去死,去受苦。可他結婚不到三年又離婚了,後來又結,又離。你能說他懂得愛情嗎?我不知道我那口子愛不愛我,但我知道,她需要我,她的生活,她的命運,已經和我緊緊地聯絡在一起了。”

何碧說:“董老師,您是說,愛就是一種需要,是相依為命的生活,是同呼吸共命運嗎?”

董紅說:“是呀!愛不是什麼所謂轟轟烈烈的追求和享受,也不是一方窮其所有的付出給予,愛是一種平淡的生活,是兩個人的真心面對,愛就是包容,是無言的理解。”

何碧說:“噢,董老師,我明白了!其實,像你們這樣的愛人,雖然生活很平凡,但只有這樣的愛才是最真實的,也是最令人尊敬的!”

董紅說:“是呀,愛就是默默無聞的付出,就是真心實意的需要,就是無條件的幫助和支援!”

何碧回到宿舍之後,立即寫了一封信。她決定不再猶豫,她想用最真誠最熱烈的語言,表達出自己的愛,把美好的愛情傳遞給心愛的男人。可是衝動的激情過後,她實在沒有勇氣當面把信交給徐公平。後來,她把信偷偷給了蓉蓉,託她轉交給徐老師,她想利用這個小姑娘達到自己的目的。

那蓉蓉正值青春萌動期,對男女愛情的事有著濃厚的興趣。何碧老師走後,蓉蓉覺得很好奇,加之一個少女對自己每天能親密接觸的男性潛意識的那種保護和獨佔欲,使蓉蓉對何老師的舉動產生了一種敵對和猜疑。所以,她根本不想將這封神秘的信件交給徐老師,但她又輕率的承擔了這份信任,這使蓉蓉感到猶豫不決。

懷著極大的興趣,蓉蓉迫切需要洞悉這封信的內容。她偷偷拿出信來,正對著太陽透視,妄想窺探到信的內容。她的這個舉動被正巧進來的竇瑜瑋發現了。作為母親,竇瑜瑋以為女兒在搞早戀,或者有什麼事瞞著她。在母親的再三追問和威逼之下,蓉蓉只得將信交了出來,並說是何老師要交給徐老師的。

憑著女性特有的第六感覺,竇瑜瑋已隱約感到信的內容是什麼了,便奪過信來,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那你用心學習吧,我會交給徐老師的。”蓉蓉見母親如此強勢,無奈只得隨著母親,由她拿了去。

竇瑜瑋對這封信發生了濃厚的興趣,回到辦公室後,她迫不及待地拆開了信,只見上面寫道:

親愛的公平:

每天,我都在期待和你的相遇,每時每刻我都會禁不住想你!想聆聽你親切的話語,想看到你矯健的身影,想挽著你有力的胳膊,想聞聞你熟悉的味道。

親愛的公平,自從上次咱倆在一起,你就牢牢地鑽進我的心裡,怎麼也出不去了。公平,其實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了你,只因我是一個女孩子,沒辦法主動靠近你。每時每刻,我都在等待,等待你的到來。

親愛的公平,你為什麼躲避我?為什麼不敢看我?雖然我知道你最近很忙,但我還是有點怨你。你知道我是多麼需要你,我的生活中不能沒有你。

親愛的公平,我很愛很愛你!上天註定,我和你是要同呼吸共命運的人!因為,你是我一生的愛人!

親愛的公平,你知道嗎?你就是我的力量,就是我的信念!你是我的依靠,是我一生的幸福源泉!

親愛的公平,我在等你!不管你是怎麼想的,請你一定要來看我!我永遠在等你,一生一世……

愛你的:何碧

親愛的?滿嘴親愛的!真不知害臊!竇瑜瑋輕聲罵了一句,同時自己臉漲得飛紅,她狠狠地將信撕得粉碎,用力扔向地下。

接下來,竇瑜瑋做了幾件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那樣做。她先是找到徐公平,說:“小徐老師,你最近工作很出色,年輕人嘛,應該以事業為重,尤其你們男同志,在工作未取得一定的成就時,最好不要急於談感情,因為那樣會誤了你的前程。你的工作令我非常滿意,最近你要注意在教學上嘗試改革一下,發揮出年輕人的聰明才智,給我們這個死氣沉沉的教學隊伍注入一些新的活力。”

徐公平臉上流露出感激的表情,他正欲說什麼,竇瑜瑋接著說:“我會全力支援你!當然你還得當好我的這個校長助理。”

竇瑜瑋一席推心置腹的話,恰中徐公平的內心。自從和夏雯別離後,他就尋思著怎樣在事業上有所突破。他不信在教育這塊領地,在西北這個邊區小鎮,就幹不出一番事業。現在機遇來了,他要放手一搏。

徐公平用感激的眼神看著竇校長,彷彿千里馬遇到了伯樂。而竇瑜瑋此時的眼神中卻透射出了一股特殊的溫柔,她用柔和如霞光般的眼睛對望了一眼徐公平,說:“我相信你,你一定行的!”

竇瑜瑋來到自己的房間,對女兒蓉蓉說:“那封信我已交給了徐老師。內容是有關教學改革的事,徐老師很高興。以後你要專心學習,再不要管我們大人的事了!”

蓉蓉不服氣地嘟噥著說:“我又沒做錯什麼事,我偏要管!”

竇瑜瑋突然感到自己女兒都這麼大了,已不能用過去的那種方式干預她的思想了,於是溫和地說:“你還是學生,就應該以學習為重。你爸又長年在外,你的學習全靠自覺,我最近很忙也很累,學習上一有問題,你就去多請教徐老師,一定要把學習抓緊,千萬別讓媽媽失望。”

蓉蓉說:“那我現在就去找徐老師。”

竇瑜瑋阻止她說:“必須是學習上的事,別的事不能去找,從現在起再不准你給誰私傳信件。”

蓉蓉愣愣地望著媽媽,覺得她今天怪怪的。

第二天,竇瑜瑋找到何碧,臉上掛著甜甜的笑說:“小何老師,你最近工作幹得不錯嘛,學生們和老師們對你的口碑都很好,要繼續努力呀!昨天小徐老師到我辦公室,臉上有難色,我問他有什麼為難的事嗎?他把你給他寫信的事簡單給我說了。我當即說,那是好事呀,你們倆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都想給你們當紅娘呢!可小徐老師又吞吞吐吐地說他已經有了女朋友,在大學裡談的,還說倆人已私訂終身,說好永不分開的。現在這個社會啊,小夥子要是太帥了,姑娘們都是爭著搶著往他懷裡跑,你說我們這些做女人的是不是有些犯賤呀?”竇校長最後這句話,把何碧羞得滿臉通紅,她支支吾吾地說:“我沒有,我只是……”

何碧沒想到徐公平會把他倆的隱秘事公開給竇校長,並託她來回絕,氣得她眼睛倒豎了起來,心底湧起對男人強烈的厭惡和無限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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